《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辩佛（八）

　　“哐当！”
　　“舅父……你说，你说柳将军他已入河东裴家，还准备启程前往关陇军大营里？！”
　　宇文乐突然将手中的汤匙打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身边的袁冠。
　　在场众人皆惊讶不解地齐齐望向小阿乐。
　　宇文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
　　她急忙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端正好身子，垂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再露出任何异样来。
　　宇文乐紧张地心口乱跳。她只能埋头提起食箸，佯装无事般地继续吃喝。
　　可其他人，怎么可能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用膳呢？
　　宇文雍及并坐在一起的袁姝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惊疑的眼神，却同时默契地没有当场发言询问。
　　一场精心准备的欢迎午宴，就在这平静而诡异的气氛下匆匆结束了。
　　宇文乐心乱如麻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能偷偷瞄向上首位置的宇文雍及袁姝。
　　可她刚一略微抬头，袁姝那忧虑而锐利的眼神，便与她对个正着！
　　宇文乐心头狠狠一跳，立即慌乱无措地躲闪着她的眼神，复而重重地垂下头。
　　她心里暗恨，为何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副样子了呢？
　　让时间再倒回到一个时辰前。
　　当时，宇文乐以及她的几个兄长们，都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各自的席位上，默默等候着他们的舅父舅母进殿。
　　没过多久，在内侍的唱喝声中，袁冠及阿秀两人便手拉手，步履轻快地走进殿来。
　　宇文乐及兄长们，立刻激动地纷纷抬头，望向那一对貌若神侣的舅父舅母。
　　尤其是宇文乐。
　　上辈子，她直到十五岁从皇宫里出逃后，才在机缘巧合下来到荆州桃花源，认了舅父舅母，并在他们二人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渡过自己的后半生，还得了柳循这个如意郎君长相厮守。
　　而今，当她再一次亲眼看见，她最亲爱的舅父舅母二人时，她怎么能不大哭着跳起来，扑进他们二人的怀中呢？
　　而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了。
　　当时，满殿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哭倒在舅父袁冠的怀里，可把宇文雍夫妇及几位皇子给吓着了！
　　也许，就在那个时候，自己的父皇母后，就已经起了怀疑吧……
　　宇文乐这么前后一想，立刻被自己的蠢脑子给急哭了。
　　更别说，她在这么怪异突兀的举动之后，还在用膳的时候，总是旁敲侧击地套舅父的话，问他关于柳循的事情……
　　天啊！她一个才六七岁的，从未出过宫门的小公主，是怎么知道多年来远在南方的舅父麾下，一名得力大将军的名字的？
　　啊啊啊！
　　她宇文乐若是死，必定是被自己蠢死的。
　　宇文乐欲哭无泪地想着。
　　味同嚼蜡的午膳过后，宇文雍主动开口，示意袁冠阿秀与太子及几位皇子去一旁“叙叙”，而自己则阴沉脸，与袁姝一道，带着惴惴不安的宇文乐，进了偏殿。
　　宇文乐刚进偏殿，就“扑通”一声，冲他俩跪下了。
　　可无论他二人如何套问诱逼，宇文乐就是紧咬着唇，双眼噙泪，死活都不肯吐落一句话。
　　宇文雍是好话歹话说尽，直说的口干舌燥。
　　可眼见自己的宝贝闺女真是一副软硬不吃的倔犟模样，忽然心里冒火，冲她愤怒地哼了一声，烦躁地拂袖而去。
　　而一直在一旁愁眉不展，若有所思地盯着宇文乐直看的袁姝，却在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脑海里，猛地跳出一个特别可怕的想法来！
　　她心头一揪，攥着丝帕的手，亦绷得死紧。
　　待宇文雍快步走后，袁姝缓缓走向跪在地上，小小一团的宇文乐，看着她强忍眼泪，就是不肯妥协说话的模样。
　　恍惚间，这个粉嫩娇小的模样，和她上一世的女儿宇文悦的模样，完美地重合在一起，让她根本分不出眼前跪着的女儿，究竟是上一世的小阿悦？还是这辈子的小阿乐？
　　啊……
　　不过一个恍惚，袁姝就已愁肠百转，心乱如丝。
　　没走几步，她就已来到宇文乐的面前。
　　她慢慢蹲下，再一次仔细打量着女儿那副与自己极为肖似的小脸。
　　半晌后，她似乎终于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闭眼，任眼角的一滴泪水，轻轻滑落。
　　“……阿悦？”
　　袁姝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她，亦问自己道。
　　宇文乐似乎并没有惊讶她如此问道。
　　这重生以来，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暗示提醒她自己，她的母后袁姝——亦极有可能，是重生而来的！
　　而事到如今，不过是在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拿出明面来，说开罢了。
　　宇文乐如此一想，便勇敢地抬起头，与眼神羞愧难当的袁姝对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宇文乐瞬间收起了所有佯装的孩童神色，眉眼间气质大变，突然就变得成熟起来。
　　一股只属于历经人事的沧桑妇人的眼神，从幼小的宇文乐眼中骤然迸发！
　　它如利箭般直射进袁姝的眼，又直射进她那后悔羞惭的心房里！
　　“阿悦！！你就是我的阿悦吗？！”
　　袁姝被她的眼神所震慑，怔愣片刻后，忽然冲她激动地高喊！
　　可不待宇文乐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袁姝便立刻伸臂紧紧环住娇小的宇文乐，涕泪俱下地痴痴哭喊道：“阿悦啊……你就是我的阿悦啊……”
　　她不住地又笑又哭，宛如疯癫狂妇一般，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女儿上辈子的闺名“阿悦”，又生怕她在眼前消失似的，将阿乐紧紧地拥在怀中，将她勒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上来了。
　　宇文乐真的快被憋死了。
　　她没想到袁姝会在得知真相后，情绪失控到如此地步！
　　她急急地用双手，去拼命掰扯袁姝的纤细胳膊，想要马上挣脱她的钳制。
　　可无奈，袁姝今儿似乎将两世的母爱一时彻底爆发，无论宇文乐如何拉扯惊叫，她都没一点办法脱离母后这要命的怀抱啊！
　　宇文乐翻着白眼，可怜地细细呜咽道：“谁……谁来救救我啊……”
　　蓦地，一双大手轻松地就将袁姝抱起。
　　袁姝手一松，她们二人便轻易地分开来。
　　宇文乐一脱离苦海，立刻双手拍着胸口，摊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嗦着。
　　而袁姝，则被宇文雍紧紧箍在怀中困住四肢，不让已彻底情绪崩溃的她，再有力气发狂了。
　　他一边黑脸制着还在乱动乱扭的袁姝，一边匆匆对倒地不起的宇文乐吼道：“明日朕再找你谈！”
　　便转身，带着还哭嚎不休的袁姝，飞快奔进了寝房里。
　　“嘭！”地一声巨响。
　　寝房的大门被从里头重重合上了。
　　依旧躺倒在地，衣裳头发全部凌乱，却一脸懵逼状态的宇文乐：“……”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宇文乐，早早地就等在宣室殿外头。
　　虽然她被腊月寒风吹冻地直发抖，可她却不敢来回跑跑跳跳，没规没矩地四处走动。
　　她只能耷拉着小脑袋，时不时地吸着冻僵的小鼻子，厌厌地靠在殿门靠里的位置，等着父皇传唤后才敢迈着麻木的腿，走进温暖的宣室殿里。
　　好在，宇文雍似是预料到她今日会早早过来，没等她吸第四次鼻子，就让阿贞带她进了宣室殿的偏殿里。
　　宇文乐的身体还没暖透，就心惶惶地低头进了偏殿里。
　　如昨天一般，她一进殿，便自觉地跪地，深深匍匐下去。
　　宇文雍为了宇文乐的事儿，甚至连日日不怠的早朝，都称病不上。
　　他身着玄色龙纹常服，头戴盘龙金冠，负手背对着宇文乐，静立在龙凤呈祥的插屏屏风前，半晌没有开口。
　　宇文乐自然，也是万般不敢主动开口说话的。
　　偏殿里的炭火盆子里，正燃烧着少出黑烟瘴气的银丝木炭。
　　炭火烧得正旺。
　　不一会儿，被层层棉衣裹成团子的宇文乐，便热得脑门鼻尖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可她依旧没敢动。
　　其实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挺怵自己这位积威深重的父皇的。
　　更何况……
　　“阿乐，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来。”
　　就在她趴在地上，胡思乱想之际，宇文雍浑厚低沉的嗓音，就从她的头顶响起。
　　宇文乐一惊，略略抬起上身。
　　她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走过来了。
　　宇文乐深深吸气，皱着小脸，努力思索该如何解释昨天的事情才好。
　　可还没等她想出个什么章程出来应付宇文雍，宇文雍便冷声，彻底打消了她这般逃避敷衍的想法。
　　他垂首，长长的睫毛下，一双黑眸情思莫辨。
　　他只是语气淡漠地对她说道：“阿乐，朕昨天可是把所有的话，都听进耳朵里了。”
　　宇文乐浑身抖了抖，毫无办法，最后只能颓败地将自己重生的事儿从头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