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艳

　　宣德十六年十一月二十日清晨，长安皇宫的太极殿里，早就静立着两列长长的官吏队伍。
　　他们个个穿着华美威严的朝服，头上戴帽冠，面色都格外凝重。
　　不少人紧握着手中的玉笏，将头垂得低低的。
　　身处于左侧文官队伍里的李昞，在漫长的等待中，偷偷抬起头，先是望望对面队伍里头，昂首挺胸，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杨坚，又轻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这列队伍最前头的那个高挑背影。
　　一个白短头发的清瘦背影。
　　就在李昞壮着胆子窥伺着那背影之时，袁冠似乎心有所感，眼睛微眯，稍稍朝后转过头去。
　　李昞一惊，急忙在袁冠的目光扫来之前，匆匆低下头。
　　袁冠的余光瞥见那窥视自己的人低了头，唇角轻翘，又将头转了回去。
　　而就在袁冠将头转回去的那一瞬间，杨坚突然朝左边微微转头，朝他投去一个极为隐晦的探究目光。
　　袁冠似乎没有察觉，继续静立不动。
　　倒是站在袁冠身后的永康王高肃及大宗伯柳敏察觉到杨坚那略带不善的目光，两人都蹙起眉头，不悦地朝杨坚看去。
　　杨坚立刻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盯着前头斛律羡的后脑勺，纹丝不动了。
　　而站在上头龙椅旁边的大宦官李桐，可是将刚刚朝臣之间的暗流涌动，给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眯着眼，似乎是不经意地朝杨坚周身瞄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轻轻冷笑起来。
　　就在这时，李桐耳尖地听到了宇文雍沉稳的脚步声。
　　“皇上驾到——众臣，跪！”
　　李桐立刻昂起头来，扬声高喊！
　　随着李桐嘹亮地起叫声，大殿里的众臣们纷纷跪地，三呼万岁。
　　宇文雍既是踏着文武百官的呼号声，大步走向殿里的龙椅，转身坐好。
　　“众卿平身！”他独自一人高坐在龙椅上，俯视一圈跪地的大臣们后，抬手叫起。
　　“谢陛下！”
　　大臣们这才纷纷起身。
　　待众人都站稳后，宇文雍透过面前的延边东珠，神色平静地开口问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他的话音刚落，袁冠就第一个迈出步子，站了出来。
　　群臣的目光“嗖”地一下，全部黏在了他的身上。
　　袁冠无惧，神情自若，依旧站得笔直如松。
　　宇文雍眼眸闪了闪，朗声问他道：“大冢宰可有话要说？”
　　“臣有奏疏，事关江山社稷，不可不言。”袁冠垂首中气十足地说道。
　　清越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阔大的殿堂里，回音寥寥。
　　说完，他立即将藏在自己广袖中的一卷厚厚竹简拿出，躬身双手往前一送。
　　李桐不待宇文雍的目光暗示，便立刻走下玉阶，双手接过那沉重的书简，又回身上了玉阶，躬身走到宇文雍身侧，恭敬地递给他。
　　宇文雍右手拿过竹简，一手拈着书简的一头，缓缓拉开，默读起来。
　　除开袁冠外，其他的大臣们都眼神各异地紧紧盯着那被拉得老长的书简，都恨不得将那书简盯出个大洞来！
　　大殿里突然陷入一片诡谲的寂静中。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们都很想知道，这位皇后的亲兄长，当年有着与开国宋帝一争天下实力的当代枭雄，会将第一把火，烧到谁的身上？
　　群臣们你看我我看你，互相交汇了一下眼神，最后又都垂下头去。
　　宇文雍倒是完全沉浸在思忖中，没有发觉底下的各方暗涌。
　　时间渐渐流逝。
　　过了很久，那看着书简的宇文雍依旧神色不变，双眼紧盯着书简，一直攥着不动。
　　这实在是让底下的大臣们急得挠心掏肺，恨不得扑到龙椅旁，亲眼看看那书简里头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让陛下看得如此入迷而不自知？
　　又过了半晌后，待大殿里的众多朝臣都憋得满脸通红、额发尽湿的时候，宇文雍总算将书简上的内容全部过了一遍。
　　他轻轻放下书简，疲惫地捏捏自己的眉心，缓缓长吁一口气来。
　　底下的众臣们都翘首望着他，就等着他开口点评一二——
　　“大冢宰之言，让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宇文雍松手，先冲站在下首的袁冠笑道。
　　群臣瞠目结舌。
　　唯袁冠一人，亦微微抬首，对他露出会心浅笑。
　　宇文雍冲他点点头，随即正了脸色，将书简往李桐面前一递，沉声说道：“念！”
　　李桐：“……”
　　唉哟我的陛下啊，这么厚的一卷竹简，这要念完，可不得要了自己半条老命啊！！
　　可圣命难为啊！
　　李桐颤巍巍地双手接过那书简，甫一看去，就忍不住激动地嚎了一嗓子：“好字！好字啊！！”
　　底下的众臣：“？？？”
　　李桐老脸一红，咳了一声，收起方才那副激动不已的神色，开始扬声念了起来：“臣冠言：今上虽威加海内，威重四方，然实则大厦危倾，臣实是心有戚戚……如今，臣斗胆进言，望君慎：其一，废止旧制，广开科举；其二，遵儒尚法，废闭佛寺道观。其三；广开民智，兴办教育，男女同等；其四，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其五，减免赋税徭役，不建高陵；其六，改革官制，严惩贪腐，激浊扬清……
　　李桐的话刚说到这儿，底下的众臣们可就炸锅了！
　　“陛下！陛下！这是要逆天行事啊！万万不可啊！”
　　不少贵族世家们一听要改革官制，大兴科举，整治腐败，立刻急得连连跳脚，火烧眉毛似的一涌而上，“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地跪在龙椅下，哭声震天，纷纷高嚎着：“不可不可！”“这是倒行逆施啊！”“陛下切勿被这贼子蒙蔽了啊……”
　　倒是高肃、柳敏、柳昂、裴环等人虽深感意外，倒也没有失态地哭泣大嚎，而是站在原地，蹙眉思忖起来。
　　他们正积极思考着袁冠所提出的六条改制建议。
　　而杨坚亦没有随着那群官员们呼天抢地地乱喊乱叫。
　　他颇感意外地看了看袁冠孤直的背影，心里虽觉不能接受，却也暗暗佩服起这人敢说敢为的过人勇气来。
　　坐在上头的宇文雍，倒是对这些朝堂蛀虫的反应丝毫不觉意外。
　　他冷眼瞧着这些丑态百出的官员们一个个绝望而激愤地表演着，一挥袖，厉声大喝道：“将这些御前失仪的人，全都拖出大殿杖责三十！”
　　“诺！”
　　他刚一下命令，禁军统领元仁立刻上前，带着几十名高大威猛的禁军们冲到那些还在哭喊的官员面前，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全部拖曳出去。
　　大殿重新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压抑诡异了。
　　余下还能继续待在这太极殿里头的大臣们瞄瞄神情淡淡的大冢宰袁冠，又瞅瞅坐在龙椅上浑身冒寒气的宇文雍，突然就明白了。
　　敢情陛下这是在钓鱼呢！
　　没见这一卷书简钓出多少条屁股不干净的官吏来啊！！
　　想明白的大臣们纷纷菊花一紧，脊背发凉，缩着脑袋再不敢出声了。
　　如果宇文雍要知道这些官吏此时此刻的荒谬想法，必定要气得将他们每人狠踹几脚，然后把他们全部都拖出去杖责一百下啊一百下！
　　他作为一个有着宏图大志的有为帝王，怎么可能拿这么重要的定国策论用来钓鱼！
　　幸好他没得读心术，否则非要被这群脑袋被屁股做主的庸官给气上天去！
　　如今，大殿里头终于清静不少，于是宇文雍也没再那么黑脸了。
　　他稍缓心情，站起身，威严地一扫剩下的大臣后，直接宣布将此事全权交给袁冠负责后，便挥挥衣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都齐齐望向袁冠。
　　袁冠则回身，对着面色各异的大臣们微微一笑，张口就说：“咱们第一次见面，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吧！”
　　虽他笑得亲切温和，可不少人却从他的笑意中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浓烈杀意及重重的威压。
　　除了少数几名位高权重、本身亦久经官场的老油子们没有受到袁冠的影响外，其余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白着脸，满头冷汗地冲着袁冠跪下了。
　　今儿的早朝过后，天都过了晌午了。
　　散朝后，杨坚一人阴沉着脸冲在众人的最前头，抢先离开了太极殿。
　　刘松跟在袁冠身后，见杨坚冲得那么快那么猛，不由嗤笑一声，转头地对袁冠说道：“怎么？现在还记恨着弘农杨氏啊？我说你今儿怎么了？就专门挤兑他一个人？”
　　“非也，非也。”袁冠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松，笑得刘松汗毛倒起！
　　完了！这杨坚必定是狠狠得罪了这恶鬼袁冠啊！！
　　刘松缩缩脖子，不吭声了。
　　倒是听见这二人对话的高肃柳敏斛律羡等人，互相对了个眼色，又心照不宣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袁冠目送杨坚走远后，这才转身，对着他们几人微微拱手，笑道：“几位大人，今儿可否赏光，过府一聚？”
　　被邀请的众人相视一笑，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