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陛下是戏精》梦画师

109、第一百零九章 赎罪（五）

　　“我们一起去吧！芙郎！”阿秀听完袁冠的诉说后，垂眸思忖片刻，果断对袁冠说道。
　　她见袁冠着急地想要反驳自己的意见，立刻伸出双手捂住他的嘴，深深凝视着他暗光浮动的黑眸，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芙郎，信我。他不会伤害我的。但如果你就这样撒手回去了，那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对吗？”
　　阿秀对他甜甜一笑。
　　这明媚阳光的笑容，很快便让袁冠愤懑不渝的心情，渐渐雨过天晴。
　　他轻柔地将放在唇上的柔嫩细手按住，闭眼深深一吻，然后紧攥住，眉头舒展，嫣然浅笑道：“一切但凭夫人作主。”
　　阿秀见他不再恼怒，也开心激动地握紧他的双手。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往陆老六家走去，而柳循及阿莫则非常有眼色地紧跟在两人身后，时刻护卫着他们。
　　陆老六显然对袁冠的去而复返并不惊讶。
　　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一定回带着妻子再度回来，早早地就立在门口等着，还特意把粗布短衫给套上了。
　　袁冠绷着脸带阿秀走到他面前后，陆老六也没多看阿秀几眼，伸手将别在腰间的柴刀取下，拿起放在袖子上磨磨干净，提着刀面无表情地就往外头大步走。
　　阿秀与袁冠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却见这面庞泛紫的大马脸汉子头也没回，径直往城北郊的走去。
　　阿秀与袁冠亦跟着他，一路经过玄武湖畔、兰溪亭，最终走到了蒋山脚下，那八百义士的灵碑前。
　　阿秀早已走得香汗涟涟，气喘吁吁，若不是身旁的袁冠一直牵着她走，她怕是没走完一半的路程，就要直接躺倒在地上了！
　　她脸生红霞，两鬓的乌发都湿答答地粘腻在一起，鼻尖上也渗出不少星星点点的汗珠来。
　　她的两条腿也疼地再也挪不动了，一抽一抽地，酸胀无力。可她却并不开口叫苦，而是低着头咬牙硬挺着，直到她猛一抬头，发现面前的袁冠忽然止步不前了。
　　“芙郎！这儿是哪……”
　　阿秀的话还没说完，就呆怔住了。
　　一座数十丈高的巨型花岗岩石碑，正静静耸立在三人面前。
　　她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发觉这雕琢朴素简单的方形石碑上，密密麻麻地镌刻着无数正楷小字。
　　阿秀瞪大眼睛，扯扯袁冠的衣袍，涩声问道：“这……这就是那义士慰灵碑吗？”
　　袁冠神情严肃，闻言微微颔首。
　　“没错，这儿就是当年为了告慰八百义士的在天亡灵，建康百姓合力出资所建的慰灵碑。”
　　陆老六耳朵尖，早早听见了阿秀的声音，于是转身冲他们二人解释道。
　　“你们俩是要赔罪是吧？”陆老六收起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肃沉着脸，对他俩厉声说道。
　　袁冠及阿秀瞧着陆老六黑沉黑沉的脸，齐齐跪下，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善！”陆老六平地一声暴吼，将手里的柴刀高高举起。
　　“老子我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给我等到了！”他一张马脸涨得紫红一片，脖子周围的青筋根根凸暴出来！
　　他激动不已，几步走到袁冠面前，冲他吼道：“看在你主动过来的份上，老子放你一马，不弄死你算球！你要么自断一只手，要么拿这刀捅身上三下，再跪在这儿一晚上，那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阿秀闻言大惊失色，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瞬间惨白。
　　她两手撑地，就想从地上跳起，却被面色分毫不变的袁冠用力拉住了。
　　“血债血偿，我懂。”
　　袁冠淡淡地回答他道。
　　“……其实，就算你不提这个要求，我之前也发过誓，必要在这慰灵碑前跪地三日，以示悔过。”
　　袁冠冲绷紧脸皮的陆老六点点头，“善，你把刀拿过来吧。”
　　陆老六见袁冠答应地如此爽利，心中却起了疑。
　　他两眼一瞪，立刻往后连退几步，警惕地抱着刀站住不动了。
　　陆老六寻思着这儿眼瞅着只有他一个人，万一这袁冠要是突然反悔拿刀杀了自己，也不过是这荒郊野外里多了具无人认领的尸体罢了，自己大仇没报反而把一条老命给搭上了，不划算，真不划算！
　　他两眼珠子一转溜，突然计上心来。
　　“……我烂命一条，贱人一个，说不定这刀落在你手里头，转眼就没了脑袋。我死了也就死了罢，可我眼睛一闭，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真舍得捅自己三刀呢？”
　　陆老六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信任。
　　袁冠默然。
　　陆老六见他垂头深思不语，于是“嘿嘿”冷笑数声，开口提出要求来：“这样，你要你们的人去把建康城里头的人，喊个千儿八百的过来，你当着众人的面儿，捅刀子，跪石碑，三天一过，老子这辈子绝不找你的麻烦了！如何！”
　　“可！”袁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芙郎！！”
　　阿秀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扑进袁冠的怀里，一边拼命捶打着他，一边“呜呜”地大哭道：“你……你个不要命的臭家伙！你是想死吗？你是想拉着我一起死吗？你为什么要答应？你为什么呀！”
　　“阿秀！我不会死，你也不会！”袁冠两手紧紧按住她的双臂，沉声回复她道。
　　“阿秀……过完这三日，我们就彻底解脱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也都解脱了！”
　　袁冠紧紧拥住她的身躯，在她耳边轻而坚定地说道。
　　“阿循！阿莫！你们都出来吧！”袁冠眼瞅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实在来不及细细安慰她，只能一边按住扭来扭去的阿秀，一边冲身后大喝道！
　　他声音刚落，两道黑影就“唰”地一声飞奔过来！
　　陆老六一惊，举着柴刀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住那硬邦邦的石碑上，他才喘着气惊疑不定地瞪着那突然飞出的两人，将手中的柴刀攥得死紧。
　　柳循及阿莫两人奔来后迅速单膝下跪，保持着垂首听令的姿态。
　　“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吧？快去皇宫外头击鼓，召集建康百姓过来观刑吧！”
　　袁冠以不容反驳的严厉语气，直接下令道。
　　柳循和阿莫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迟疑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地高喊道：“诺！”
　　随即起身，杀意沸腾地怒瞪了那一直躲在石碑处紧张发抖的陆老六，最终还是转身疾速飞奔离去。
　　阿秀一直在他的怀里哭泣不休。
　　直到柳循阿莫两人带着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匆匆赶了过来时，阿秀险些没有晕厥在他的怀里。
　　袁冠回头一看，只见黑压压一大群人已将自己身边围得是密不透风，于是他果断将已身体虚弱无力的阿秀扯开，先对着围观众人深深一揖，接着将自己欲受刑以谢罪的事儿条理清晰地全说了一遍。
　　袁冠神色庄肃，微微收起下巴，拱手对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人们继续说道：“当年鄙人以一己私欲，擅作主张将固守建康最后的一万东郊军调离，导致王术大军长驱直入，滥杀众多的无辜百姓，这都是我一人的错！今日鄙人厚着脸皮回到这建康，来到这八百义士碑前，就是为了承担起这个责任，为了赎罪！”
　　“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当着这八百义士的在天之灵，鄙人愿自捅三刀，并跪地三日，以求宽恕！”
　　袁冠再次一揖，随即在围观群众的怒骂叹息中稳稳转身，上前数步，走到慰灵碑的前面不远处，重重跪下。
　　“把刀拿来吧。”袁冠面色平静，两眼中的精光却亮得瘆人。
　　他转头，眼睛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那面色发白的陆老六，那陆老六立刻浑身一个机灵，显然被他那平静到可怕的眼神给吓着了。
　　可他人怂了，却并不愿输阵。
　　他提提自己的裤腰带，强装着很有底气的模样，沉着脸几步跑到袁冠面前，将手里头磨得蹭亮的柴刀迅速往他怀里一扔，然后赶紧往后退去。
　　袁冠双手横举着那把柴刀，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慰灵碑深深一揖。
　　耳边，是围观人的各种非议怒骂声，还有阿秀她那绝望的悲泣。
　　但他却置若罔闻，心绪未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一阵清风夹杂着些许秋日寒意，吹乱他的华发。
　　可他挺直了脊背，岿然不动。
　　他先是微微闭目，紧接着霍然睁开！
　　就在他敛住眉眼，屏气凝神，找准位置准备下刀时，从人群里忽然就跑出了一个年轻的后生，一边跑，一边疾呼着：“且慢！刺史大人且慢！先不要动手啊！”
　　袁冠举着刀的手一顿，却并未放下柴刀。
　　那后生一副儒生打扮，一身灰青色的老旧长袍，头上还带着一顶黑纱冠帽。
　　他两条细瘦的腿迈得飞快，跑着跑着就连头顶上的黑纱帽跑掉了也没功夫转身捡起来。
　　他提着袍角一口气全速跑到袁冠身旁，深怕他真拿刀捅伤自己似的，急急伸手要去夺他的刀，一边与袁冠抢着刀，嘴里一边嘟囔着：“不可！刺史大人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