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91、封赏

　　“北静王？”林明吃了果子，端茶喝了一口，“可是当年要去西征，后因病没能去成的哪个？”
　　熙凤点了点头，“正是。你二哥哥才说，北静王不但身份尊贵，人也是极好的，为人又谦和，难得满肚子诗书才华，最是个富贵良人，若你得了这门亲也不算辱没。”
　　林明笑道：“我一个孤女哪配得上做王妃，更遑谈什么辱没，只一件，虽常听宝玉说起他，倒不小的他是个什么性情。”
　　熙凤笑道：“这个容易，你若不好意思，我替你问问宝玉，他最是常去北静王府的。”
　　林明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到底受用不受用，内里文章还多呢。”
　　熙凤笑道：“怎么，白给个王爷夫婿给你，你还嫌弃人家？虽说是皇家，再多的文章，还有人办不了的？左右咱们大好的姑娘，哪点配不上他？！你若是真个有心，老太太那处若透出那么一两分意思，自然有人替你周旋，王妃也跑不了你的。”
　　林明笑道：“好个凤丫头，平日就打趣黛玉，今日又往我这里说嘴，你且记着，来日别来求我。”她说这话，仍是端着茶慢饮，饶是被这样打趣，脸上也不曾红半点，和黛玉的反应又大不同的。
　　熙凤看她这样，心里也明白了，道：“罢罢罢，我也不说了，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怕已自己打算好了，我原想着他们打着这个注意，怕你为难。”
　　“多谢你替我想着，”林明把熙凤手一拉，拍了拍，“不愧是好嫂子，将来我谢你。”
　　“去，你拿什么谢我，谁稀得你的谢。”熙凤挣了手，凤眼带笑，“以前只不亲近人，现在倒学得腻腻歪歪拉拉扯扯的。”林明听了哈哈大笑。
　　“不是我说，虽说你好强，那北静王也是举天下也难得的好人选了，你可好好掂量，若是错过了这节，哪儿去找更好的？将来可又怎么样？前儿我听老太太那边说起这件事，老太太也说好，若是真成了，宫里的娘娘，外面树大根深的族亲族戚，再没有更好的照应了。这是一个，二来，你和林妹妹要好，林姑老爷在世又是议了过继的，比亲姐妹一样，林妹妹她虽说有老太太捧着爱着，到底只是外祖母，不比爹娘兄弟的出息，若你有了那好去处，林妹妹将来也沾光，便是出阁找人家也尽着好的选去。”
　　林明失笑，道：“你才说朝廷上多少人预备着要杀我呢，又说什么沾光。”
　　熙凤笑道，“那起子人才是没眼力的，皇家若真要杀你，当日夺了军权就杀了，倒等到大胜了再杀？现如今也就是怎么赏的事儿，喊一两次正正道统也就得了，再一劲咬着，仔细上头就该恼了。”
　　林明笑道：“可惜你不是个男人，你若是个男人，宰相也够你坐了。”
　　熙凤得意一笑，“去，宰相够不着，做个四五品的京官那是够的。”收了笑，道：“正经说来，你是个女孩儿家，又外面风沙野地的去了，上头若说看赏，只怕还是在你的婚事上，你可有什么想法，不拘怎么样，若有什么中意的，还需得先想法子叫上头晓得你的意思，否则一道旨下来，可就没得回转了。”
　　林明笑道：“我说没心思只怕你又不信。”
　　“怎么不信，信不信的，你先说来我听听才晓得真假不是。”
　　“好吧。”林明走过去，挨着熙凤坐了，熙凤原坐在炕上，见她过来便让些，两个人歪在炕上，挨得近了才好说这个话头。
　　“我这次去了外面，见了好些人事，自先皇那时候起了烽火，百姓们的生活竟约来约差了，现而今多少人茅屋草舍也没有，路边行乞的搀着老小妻儿，饿死了，冻死了，才颇这力气哭一会，”
　　熙凤无由打了个哆嗦，“当真竟这样惨法？”
　　林明点了点头，“往年咱们只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就是最惨的了，哪知实际竟更差些。这一路来去，走水路时，河边飘着的尸骨也不知见了多少，走陆路，到了贫县，随手一拨草棵子也能见着骨头。”
　　熙凤道：“你把窗户关关，冷得我哆嗦。”
　　林明也不关窗户，随手把方才平儿替她挂在屏上的黑锦披风挑了过来，给熙凤搭在腿上。
　　“虽都是我亲眼瞧见了，倒不觉得害怕，只初见时和你一样，往心窝子里生出一股凉气来。”她道：“这世道这样，谁见了心里能好过，百姓为着不饿死，多少成了杀人越货的匪徒恶寇，还有成了敌军的探子的，咱们心里虽恨，也晓得根源。”
　　熙凤听了，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还好，有祖宗挣出的这片家业来，这年来虽也难些，到底还担惊受怕的半日不得安稳，更何况他们普通百姓。”
　　“正是呢。这一次我出去，原是为了挣个出头之路，可这一路见了，心里倒变了。”林明替熙凤压了压衣裳，“我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家，没什么功绩，不过是仗着家里祖宗的声名，这次出了去，立起旗帜来，百姓们竟信我，看了我的旗帜，自己挑了粮食来跟随我，西军没有粮草，商人药农也愿意先借给我，这样的情谊，虽现在西军擒了蛮子的王胜了，西边暂得了安稳，到底对那些百姓也不算是个交代，若我此时选着有利我的，嫁了做安稳王妃去，又怎么过得去？只怕林家祖宗也不答应。”
　　胜了还不算是个交代？熙凤只觉得心子也被扯了一把。“那你想怎么交代呢。”先头还只当她看不上临阵退缩的北静王，不想她竟想着这么沉重的。
　　林明摇了摇头，“现我也不知怎么算个交代，我只知道摆在面前的不是。”
　　“俊俏王爷不要，好好的王妃也不做？”
　　林明摇了摇头，笑道：“不做。”
　　熙凤又道：“听说太妃有意叫北静王求亲，这天大的荣耀你倒忍得拒？”
　　林明一笑，翻身从炕上下来，“哪儿轮的着我去拒，他若拿得出一千多万的银子替我还了天下商人，嫁他倒也不妨。我去老太太那儿找袭人说说话，袍子你叫送我那儿去。”
　　“一千多万银子？”熙凤这儿才叫“一千多万银子”雷得脑袋一响，回过神来，只听林明已经走出庭院和平儿道别呢，她从炕上翻起来，打窗户处探出半个头，笑骂道：“好个心黑的，打得好个算计，你倒要那么些银子，可仔细天下没人备得起。”
　　林明站在院子里，看她从窗户里露出半张脸来，笑得不过，挥挥手，走了。

　　且说林明找鸳鸯去了，熙凤这里却歪在榻上起了睡意，不想竟是好睡。平儿看她睡得甜沉，想她许久未睡得这样过，也不忍心扰她，丫头婆子们来回话，一律挡回去让晚些时候再来，倒叫凤姐就这么歪着眯了一两个钟。
　　贾琏下了朝回来，一进门就看了平儿坐在那儿绣花，熙凤歪在炕上睡的如染露的娇花一样，笑说：“怎么歪在这里，仔细一会儿腿麻。”
　　平儿起来接过贾琏的袍褂子，一边理了挂在屏上，小声笑道：“今天倒安生睡了有两个钟。”
　　熙凤听见声儿醒了，悠悠睁开眼，双颊泛红，粉面含春的，笑道：“哟，都尉老爷回来了，睡得沉了，没听见你，失了远迎了，见谅吧您。”
　　贾琏一哂，往椅子上一躺，接过平儿的茶，笑道：“还说都尉老爷呢，今儿朝上，差点没打起来，也亏得我站的末班。”
　　熙凤起了来，平儿伺候了镜子过来，她便边对着镜子理妆边和贾琏说话。“这话是怎么说，难不成二妹妹的事儿还没定？”
　　贾琏悠着躺椅，“我正要和你说呢，我封轻车都尉指挥同知的帖子先别往外下，宫里娘娘交代的事儿，你也别着急就办，老太太那边你也想法子暗着透一两个信儿，二妹妹这事儿，我看着不简单，结果怎么样，好坏还真说不准。这几日朝廷上闹了三四回，别的人也都领了赏封了功，单二妹妹的事儿闹个不平。今儿虽没有喊打喊杀的了，到底除了西边军，也没有几个替她请功的。”
　　“即便不封个将军，攀个贵婿嫁了还不容易，总是大好的事，哪儿能错了。”熙凤正了钗环，平儿伺候她又戴了一个金俏狐狸毛的肩削。“二妹妹今儿过来，我问了一两句，俊俏王爷竟入不了她的眼，唉，你说，这满朝凭你望去还有更好的？”
　　贾琏道：“快别提这话，内里复杂着呢。今儿礼部的李大人也提了这么一句，说若要赐婚，现南海沿子的南边郡王和北静王爷的年龄都合适，这话原没有什么，哪知竟被太妃一顿呵斥，赐婚做王妃这个只怕不成了。”
　　“这又是为什么？”熙凤不解，“二妹妹虽说有打了仗有军功，到底是个女儿家，难不成朝廷当真要打破祖宗规矩封她做将军不成？她做了将军，将来又怎么嫁人。”
　　“你说为着什么。”贾琏叹道，“西军胜了也有些日子了，除了二妹妹，有功的朝廷也赏赐下来了，可朝廷的赏又值多少银子？西军打仗朝廷没出银子，全是管两江的商人借来冲抵的，都从二妹妹手里过的，现胜了，商人们自然要各处想法子收借出去的银子。”
　　“哪个大商人没些京里的路子，现户部，礼部，兵部并宗人府的侍郎老爷家，少说也住着三五个等收账的叔舅亲戚。”贾琏无不忧虑的说道。
　　“今儿，为着借了这么些银子的事儿，御史丞好几位大人弹劾二妹妹，说二妹妹是无旨行事，有损朝廷声威，要拿了查办，当下满朝文武里少说有一半跳出来反对，你说这牵扯有多大。现封不封将军倒成了小事，怎么把银子弄出来才是大事儿呢。“他道：“这还稳得住，再过几日，只怕就该轮番往咱们府里下帖子了。依我看，还得尽快给娘娘也送进信儿去，叫别在这时候沾惹二妹妹的事儿才好。”
　　“我听得说总有一千多万银子，当真有这么大的数？！”熙凤奇道。
　　贾琏一哂，“打仗都是淌着银子数日子，几万人的吃穿嚼裹，刀兵武器，马匹鞍辔，活的行赏，死的抚恤，便是没有一千万，七八百万总是花出去了的，便就是这个数，谁又拿得出来还？若真拿得出来，只怕也不用这么争来争去的，要打要杀也不牵连许多。二妹妹这一身的债，虽阻了她做王妃的路，倒也是妥帖的护身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