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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对垒 ...

  •   “将军,你还是换车吧。”张胖肚子上的伤是好了些,但他养肚子也养出了佝着背的习惯。他随着林明在队伍前后巡查,已不知劝了几回。
      战马缓缓与牛车并行,牛车上文娟躺着,黄宝宝唉哟唉哟唉哟的哀嚎着。
      “王医官,他们伤情如何?”
      牛车上,王医官蹲着与黄宝宝换药,“将军,文将军的眼睛只怕是治不好了,其他的刀伤都恢复良好。”
      那日一战,悲壮空前,尸山血湖,将士伤亡无数,余下值得千人而已。主将之中崔勇腹背受了数刀,文娟失了一眼,黄宝宝所乘马腿被砍断,跌下来叫马踏断了腿骨,余下诸人竟只有林明毫发未损。
      林明去看文娟,心中滋味万千。想当日此人也不过万两银子的眼界,可战场之上,尽抛生死的豪情,和以身护主的忠胆,当真万金不换。
      文娟躺在干草上,笑道:“张将军说的对,将军还是换车吧,虽说咱们现在是乘胜追击,可后面指不定还有追兵呢,将军该当养精蓄锐才好定咱们的军心啊。”
      后一个牛车上的躺着的牛将军也扯着嘴角笑道:“大人一来军里,咱们就吃饱饭了,大人一带兵,咱们就胜利了,大家都高兴呢。将军来看我们伤员,咱们心领了就是。不像咱们皮糙肉厚的,将军身子弱,可别累着了,咱们可都指望将军指挥咱们打胜仗呢。”
      林明也笑道:“我已派了王喜将军去探敌,敌军粮草短,想来他们走不快,但离两军交战的日子,也不远了,大战在即,你们还得好好养起来啊。”
      文娟笑道:“那我这一只眼睛没白丢,把蛮子赶出国界的大战,我还要请首战。”
      林明点了点头,笑道:“我已上了乘胜追击的奏疏,圣上已经准了,诸位尽好好养着,来一日战,我将士之勇猛必将扬我国之威名。”
      文娟笑道:“圣上果然圣明,我早等着那一日呢,到时候胜了不打仗了,我啊,就回乡下侍奉老母亲去,哎,我小时候便想当个教书先生,教小孩子识字,可哪成想,倒投了军打仗打了这些年,胜胜败败的,风沙都吃腻了。”
      风沙是吃腻了,林明不由笑了。
      当日林明在校场举旗,率军追击敌军,追随者无数。谭老将军新败归来气得吃土,举剑追在林明身后大骂:无知小儿,狗屎运胜了就得意忘形昏了脑壳,若非我在前面牵制五万铁军,你岂能在后方捡现成的便宜!如今你要抗命夺权,休怪我先斩后奏!
      文娟不顾伤势,爬上演武台挥着剑,与王吴许徐等林家诸旧护住林明,又胁持了谭老将军才使得大军得以开拔。
      林明持旗马上,却听身后文娟小声说:“请老将军务必狠狠参奏我等,免得来日叛军定国,女儿封将,老将军该气得吐血而亡了吧!”把谭老将军气得直哆嗦“狂妄,狂妄!狂妄!!”的喊个不停。
      张胖将军捂着肚子边追边喊“林将军,林将军,你藏粮草的山洞在哪儿啊?!”林明不答,张胖便跟着大军跑了好长的路,后来见才换了马。
      想到这些,林明不由得心肺生暖,哈哈大笑。

      当日以一万敌三万,如今以四万追击五万,若说只以当日之一站战来分析敌军的战力还略显单薄,如今林明战报战册俱在手中,遍阅西军数年大小战役之实录,蛮人的铁军,蛮人的将领,蛮人的粮草运筹,又多两分知彼的成算。
      蛮人崇惧狼神,只因其宁可被猎户打死在羊圈里,也绝不留一个活畜而自己逃跑。先是蛮人轻视我女子坐阵,而后首战被我尽数歼灭不留敌俘,今我率群狼而来,蛮人若不能破我军威,那么我便要摧毁他们的羊圈来使他们折服了。
      “将军,”李塔驱马赶来,“队尾又有百余名百姓说要追随将军。”
      林明一笑,挥鞭西指,“李偏将,接过他们的壶浆,劳烦你转告他们,西军感其胜意,只报国不止在军中,军侍们都离了乡,老幼俱是牵念,不论何处,老幼都是袍泽的老幼,若能代为照扶一二,西军感激不尽。另外,告诉他们,安心回乡安居吧,此一次,我西军定不负所望,稳护边界,有我西军一日,必叫蛮人再不敢踏入咱们的家乡半步。”
      “是!”李塔领命而去。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文娟单目泛泪,黄宝宝热泪盈眶,不知谁起了头,军中威武之声如霹雳电传。

      粮肉充足,药品齐备,还有追随而来江南名医,半月时光,文娟等已裹了伤能监练军事了,黄宝宝左腿用木条夹住固定,可他杵着拐满面春风,最喜欢跟当日的谭部士卒讲断口崖一战中他的威风。
      “将军!”王喜入寨下马,借余势疾跑而来。“蛮子在沙河源驻了军。”
      “好,王将军快随我进帐。”林明将手中的兔肉面条递给守卫,“叫领军将军来主帐议战。”
      帐中,王喜和林明蹲着,“蛮子这次居然分散布局,营房不分主次,都是三五哨的岗。”王喜用棍子在地面上写写画画,笑道:“将军看着,是否瞧着眼熟,当时我看了还奇怪呢,原来倒是学的咱们的。”
      林明笑道,“这是当年土家堡吴淞将军的防守图。”
      “哎?”王喜惊道,“将军当真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成?听说将军夜夜翻阅战录,不想竟记得这样清楚?!”
      “哈哈!”吴淞恰此时进了帐,与林明行了礼,笑道:“王将军啊王将军,你要闹笑话也别拉上我啊,这连星防守阵原是将军的父亲老林将军首创,我不过是按本照搬圈地步兵而已,你可好,这么一问,倒把我弄得班门弄斧一样了。”
      “啊?哈,哈哈哈”王喜大笑,连连请罪。林明也打笑了两句,才入了正题。
      “敌军依沙河源建防,地势平缓,前又有小丘阻挡,咱们探军不好深入,这个地方又水源充足,看来他们想和咱们对阵的可能还比较大。”吴淞也蹲了下来,在地图上抹抹画画。
      “是啊,”林明道,“咱们五万,他们四万,若要对阵,物资耗费看起来倒是咱们劣势些,”她笑道,“况且前段时间咱们这边的动静他们只怕也晓得,分家了嘛,粮食总要去一半,他们打着对阵和咱们的主意也算得益。”
      “将军”“将军”张祥麒,张大起,崔勇,黄宝宝,李塔等现在俱是领军将军,除了伤重的崔勇,二十余人陆续都到了,大家对图各论,两盏茶的时间已有了默契。
      “力大牛将军,对于此局面,说说你的看法如何。”林明请诸位将军落了座,然后在主将大位坐了。力大牛原是提壶相随入伍的什长,断口崖一战林明见他颇有些领军天分,便叫他领了新兵随募的职,封了百长,让他随帐议事旁听兼做笔录。
      “不,不敢当将军的,将军的,”
      “你说你的看法就是。”力大牛一个大块头汉子,三十多少岁,又长得老成,比黄宝宝等年轻将领的年龄大多了,偏上峰一问他句什么,他就舌头打结。他一个四五十样子的大汉儿跪在那里,纳头猛拜林明,林明竟自觉自己把他逼到了绝路似的。
      “哦,是,是是。禀告将军,小的,”
      “力大牛,军中将士没有小的!”林明杯子往桌子上一顿,压声一喝,才这么一下,哪知力大牛竟吓得满头冒汗了。林明不由无奈摇头,但见黄宝宝和吴淞调笑私语,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两个莫做不应之声。
      “卑,卑,卑职认为,这,这,这都听将军的,将军和将军们读读书多,晓得的多,议议论的时候啥,啥,啥都考虑着了的,定是,定是选最好的办法来,来的。”他头一点,咚的磕在地上,正好撞在方才王喜画地图的木头枝子上。黄宝宝顿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林明不让笑,大家都忍着,林明也忍着笑,只拿了茶遮着装着吃茶,说:“当日我小的时候,我父亲跟我说,这打战啊,勇谋缺一不可,尤其咱们领军的,手握令旗便是肩挑生死,勇,是为胜,谋,则是为了用最少伤亡换取胜利,终止战争。现在咱们西军不止是西军了,咱们西军里有好多五湖四海里来的有识之士,不惧生死,为国效力,因为有了这些志士现在咱们西军算是好的,有将,有士,有文,有武,而南边战线,东边战线,甚至北固,大多是老将支撑,新脉难继,”她笑着说,“西边只有陆战沙战,南边可有水战,西边有戈壁战,花样多着呢,为战磨砺,互相学习。”
      “是!”林明带笑,而主将早就肃立了。
      力大牛乡野人,字都是到了西军军中才开始学的,他听不懂这一番画大饼,只当林明是为他开解顾全才这么天南海北的说一通,顿时感动得落泪不止,想起当日自己提壶投军追林旗,只觉得此生无憾,恨不得以死相报。
      “将军们,”力大牛憋着一口不能让将军白为自己说话的气,半抬起了头说,“将军,卑职觉得虽然咱们也不怕和他耗,但是咱们,咱们得打,我听探营的兄弟们说,蛮子饭点都没烟火气,咱们吃饱喝足的大军压过去,先给他一个痛的!”
      这原也是大家商量的意思,大军覆压,迎头痛击,只是这策略从力大牛的嘴里说出来更糙些,他也尚没能耐布阵分军。
      “嗯,说的好。”林明点了点头,“吴淞将军,力大牛归到你麾下,募军处也可以撤了募军处的将士按伍分入各旗下。至于这次作战的部署,就按咱们刚才商量的,力大牛也说的差不多,就那么办,细处先由各旗列出作战方略,部署条陈大家再一并商讨定夺。王喜将军,吴淞将军,”
      “在!”“卑职在!”
      “王喜将军率部领兵一万,做右翼王旗,吴淞将军率部领兵一万五,做左翼吴旗。”
      “是!”“卑职领命!”
      “张祥麒,李塔,黄宝宝,张大起!”
      “在!”四声如一。
      “文娟领文旗,率部率兵一万五,在中锋布阵,李塔副职。黄宝宝率五千兵,立谭旗在后方布围,张大起副职。从各旗调拨冲杀精锐与张祥麒成五千部,领前锋,立我主将林旗。”
      “是!”众将领命。
      这样的分军之法还属平常,只是女主将乃是头一遭,林明身为主将,分兵时不领旗,这原是将军们商量了掩藏主将的方法,但此时,却听林明沉声道:“此战关系重大,我已决定,由我树立龙旗,在中锋首位接应前锋,另外,此战若主将令旗折损,由左翼吴淞暂领主将传旗发令。”
      令在人在,旗折人亡,这就是令旗折损的意思了。
      “诸将,我林明一届女儿,当日能与诸君共生死,今日能与诸君定大计,乃是苍天成全,也因诸君协扶,林明感激不尽,”林明站立而起,“我林明别无所能,今日与诸君沙场证志,今日大战当前,倾身报国在此一战,巾帼不弃,丹心如铁,热血成城,不胜不归!望诸君,与我共勉!”林明笑而举茶,慢饮,禀拳而拜。
      “将军,”吴淞劝道,“将军说这话才是意气了,西边十年不胜,至此将军已是大功在身,”
      当下虽然西军准备充分,士气也不错,但必定是长败之军,况且敌我近与五五,一战而胜也非易事,况且林明大功在身,军权在我,便是此战不胜,盘踞西边徐徐图之,西定可期,何苦当着众位将军的面立军令状呢。
      林明笑道:“将军莫劝,我,若不如此,何足以告慰断口崖四千英魂。”

      沙河源,两军对垒,敌军骂阵。
      “妄自称什么天子之军,堂皇之军,竟然由个娘们领军,难道你朝绝灭无人了,叫娘们们领了风骚?!不如叫你们皇帝开了城门,脱了裤子撅着屁股请降,我们的真汉子到了你们的城里,也教教你们什么叫男人!”
      李塔驱马而出,应道:“蛮孙,可视得爷爷□□之马?瞧了可眼熟?”那骑原是敌军主将之马,叫林明给了李塔。“你们这些蛮孙我是不大晓得,但你们的将军我宰了少说也有四五个吧,也不见得是汉子,瞧瞧,连□□之物也保不住,他骑不了的,还得爷爷我替他驯服去骑上一起!”
      军中粗野,这大约就是女将军的尴尬之处了,这骂阵呐,女将军听了有辱清听,将士也施展不开。
      林明吩咐传令官,“传张大志上前骂阵。”传令兵打了旗,张大志得了令,摩拳擦掌,当即驱马上前,立马叉腰,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乱绝回敬,可谓俗之又俗,伤风败俗,之极。可惜他虽然骂功不俗,可都是江南俗语,敌军也没一个领会得了真义,倒是军中无数的扬苏人为他的气吞山河的骂词绝倒,纷纷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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