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72、浮木

　　转眼，距离当日雾江开拔已有十来天，贾琏也早在柳巷的租了一个三进三出的甲府官邸做了安顿。这十月来，天天早晚有人投帖入府，请他去吃酒观景，俨然是官场上热门新贵的架势。
　　门房的老钱头日日在门上点头哈腰的引来送往，照例是吃得不多，只是精神血气却必以往都胜。扫庭院搬花草的小子们见了，总动不动就笑他。
　　这一天早上，老钱头又拿着个烫金的拜帖急匆匆往里赶，脚下不留心，踩了扫院子的扫把，叫扫院子的拉住了。
　　老钱头急得直摔袖子，骂道：“不开眼的奴才，拉着我的袖子做什么，还不撒开？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吗，耽误了我的事儿，仔细你的脑袋？”
　　“哟，不识好的东西，才吃饱了几日的饭，惦记着要人的脑袋了！谁不是一样的贫贱百姓出身，你还真把自己个儿当高门贵府里家养的不成。”
　　“嘿，我是贫贱的出身，可止不住老天爷要赏我飞黄腾达咯。今时不同往日。”他拉住扫地的小子，笑道：“你在里面你是不知道，就咱们咱们这地儿，咱们新老爷，你知道来投帖子请老爷吃席看戏的都有谁吗？”
　　“谁？”
　　“哼，说出来吓死你！”门房理了理衣裳，正了正帽子，拍这扫地的肩膀道：“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看在咱们一起要过饭的份上，我只这么跟你说吧，好好干，打定了跟住这位新老爷，白面馒头大米饭算什么，”他手指头往天一戳，“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啊！”
　　门房火烧屁股一样的去了，扫地的笑着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瞎的，聋的，谁来叫门我还听不见？咱们这位新老爷可是个神秘的人物，若说是达官显贵吧，也没好多家事扈从，一应的家私仆人也是新置办的，若说不是达官显贵呢，百姓求一面也见不到的老爷们，一天恨不得来三回，什么县令老爷，知县老爷的‘父母官’居然连正门也不让抬脚进来。嘿，这位新老爷看着年纪不大，谱儿倒不小呢。”
　　嗨，谁管他是不是达官显贵，又不让头顶毒日头的抬石头，也不嫌下人们饭吃得多，还给派体面衣裳穿，这样的主子，哪怕是个江湖骗子呢。
　　门房跟着下人们指点，一路跑到正房的书屋，敛了步子，恭谨的敲了门，听得里面喊了进来，忙擦了手脸轻轻推开门进去。
　　他家主子躺在榻上悠然摇着扇子，书本儿落在了地上。这会儿都赶着快到午时了，老爷怕是看书也看倦了。
　　门房几步过去捡起来书，用袖子擦了，放到一边，恬脸笑道：“老爷，张大人的侄儿一早又来了。”
　　贾琏闻声睁眼一看，道：“怎么又是他，左右不是什么要紧的，就说爷今天没空见，叫他回去吧。”贾琏翻身起来，拿了茶喝，“左右天天都有人上门来，不是请吃酒，就是请看戏，谁该放进来，你这蠢东西倒还没学会。官称职讳名帖分量不晓得分辨，竟还不会看个脸儿？”
　　门房听了骂，脸皮也臊得绯红，贾琏见了，意味笑道：“啊，竟是我想错了，既是管了门房那一宗，自然要收些好处在荷包里。”贾琏随手拉起衣裳，笑道：“好吧，人让在哪里的，今日我只当给你一个脸，便去见一见他。”
　　门房脸更红了，窘得说不出话，片刻才喏喏道：“忙着来通报，没敢直接让进来，在门房上坐着用茶。下次小的再不敢了！”
　　贾琏去见了那个什么“张大人的侄儿”，原是一处吃过一次酒的末尾陪座儿，这次来的意思，还是想搭个路子。
　　贾琏客气应了，请了茶，却道：“俗话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兄弟有心要为朝廷效力，又找上我来，我原自当欣然相迎，若有机会引路搭桥，那更是俩好的局面，只是，唉，有一句话我少不得要与兄弟说在前头。”
　　张大人的侄儿忙起身恭礼，“贾大人教导，小人一定铭记，此生将来也不忘。”
　　贾琏忙扶了起来，恳切道：“嗨，兄弟和我都是有心为朝廷效命之人，所谓意气相逢，你再不必和我这样多礼了。”两人扶着坐了，贾琏又道：“兄弟既是张大人的侄儿，想来对时局也早多有了解，那日咱们一处喝酒，各位大人便劝我说，当下时局乱的很，当官是着实不易的，好一点的，像我这样，漂泊在外孤苦伶仃，虽家里人再牵挂也没法子。若运气差一点的，”贾琏叹气，“便如我那些从小玩到大的兄弟里，也说出来做事，谁料到这些，运气不好，已死了四五个了，唉，可怜家里也有些权势，只是领了官差再身不由己了，多少照应也还是留不住。”
　　张大人的侄儿脸上锐气像是折了的枪头，脸皮儿有些发白，颤声道：“这……，贾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若要丢了性命，钱权再挣得多也带不进棺材啊！”
　　贾琏道：“可不是嘛，想我那兄弟也是个不怕死的人，想着挣出个门楣来，请了家里的路子也是走了募军从军的路，搏了命去了，身后追封了英烈将军，因年轻也没个子嗣，到底后来还叫他叔叔承继了去。你说这岂不是老天无眼？”
　　张大人的侄儿脸煞白，已说不出话。他老家原不是这里的，家乡受了灾遭了匪，全家投靠了叔叔家来，是婶婶指点了他这条路子来的！
　　蛇蝎妇人啊！
　　叔叔似乎也没拦，反说什么“年岁不小也该找些正事”，难道……。
　　贾琏把张大人的侄儿肩膀一拍，摇头道：“兄弟啊，实话说我倒是羡慕你，我虽出生因着祖上有着些积功，表面看着有些便宜权势，可实际的苦楚旁人如何体会得。出生在这样人家的男儿，别的是干不成的，只能替皇上效力替朝廷卖命，再没有别样儿的活法。便说我，难道不惜命，这样乱的局势，倒非得要从军？做个逍遥的商人赚银子倒不便宜自在？”
　　“是是是，”张大人的侄儿把额头冷汗擦抹了，“赚银子的法子倒好想，只是以前竟没想过，白挨了几年穷，哈，幸而今日得了贾大人的指点。”、
　　贾琏笑着点头，“正是呢，兄弟好生从事，将来自有一番造化，无论兄弟从商从政，我若能帮得上一星一点，兄弟只管再来，只我呢，身不由己，想来不出一两月就该往那要命的去处去了。哈哈，时运往转，将来说不准咱们兄弟还多有相互照应的时候呢。”

　　贾琏送了张大人的侄儿出门，转头又看见门房堆着笑脸跟了过来，心头不由好气，笑道：“你这个东西倒好，老爷我受累免了你的没脸儿，你倒还得寸进尺了？”
　　门房忙恬过来打扇，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文书，笑道：“小的哪儿还敢呢。这是驿口儿传来的信，小的不认字，怕耽搁了老爷的大事，急急送了来的。”
　　贾琏接过，拆开才看了几个字，便吓得满头大汗，慌得门房扇子越扇越急。
　　贾琏道：“到底流着那样的血脉，当真不愧虎将传人！”贾琏停住步子，细细看来，原来竟是林明那边的来信，信是林明亲笔，寥寥一页，字字惊心。
　　一说顺路拔了三股匪寇，二说到了西边做了接洽，已正式到了职，从形势看来战事就在眼前，叫贾琏早日到职为战事募备。
　　贾琏看着信，心中竟起了一股躁气，他立在那里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抬左脚不是，抬右脚也不太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门房喊了七八声，贾琏才回了魂智，回了房先灌了三四杯凉茶，口干舌燥的感觉才淡了些。
　　贾琏思道：“原说要一两月，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二妹妹倒这么快到了。既二妹妹说让快些去，我自该快些去互相照应才是，只这样一来，皇上那儿又容易觉出异端来，若谁再进两句谗言，只怕欺君的罪名就落在我和二妹妹的身上了。欺君大罪，二妹妹也太莽撞了些，唉！”
　　贾琏第一想到与家里去信，只路途遥远，一来一去显是来不及的，再一个这样瞒天过海的事原是不叫家里人知道才好。
　　唉，大事邻了，竟没个可靠的人商量，那些说漂泊游子苦楚话也不是空话啊。
　　想来想去，漕运张家早参在这事儿里，若论欺君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说，要快快去西边，还得用张家的好舟呢。
　　贾琏打了个虚晃出了府，掩着耳目转去了张家，虽说也算熟门熟路了，可到了地方，再见了黑令大旗，门前石狮，不似初次惧怕滋味，竟生出些同生共死的觉悟来了。
　　门房见来了不露脸的生人，便派了两个汉子逼上来询问，贾琏听了声，从轿子里撩开门帘正要说话，却见那两个汉子竟已朝他禀身做礼了，显然是已认出他了。
　　只听那汉子朝门房喊道：“是表二少爷，快开了门。”轿子没落地，贾琏已进了漕运总瓢把子的府邸。
　　轿帘儿晃悠，贾琏便自看着：还是一样的景色地方，只顾花钱造化，缺的是真趣品味，粗莽之地一眼可识。倒是我，国公府的二爷，不和交好的世家公子吃酒品香指点江山，倒和粗莽的水匪痞子们同生共死？贾琏觉出荒唐好笑来。此时二门已到了，贾琏从轿子闪身出来，进了张府侧院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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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周末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愉快上班上学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