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36、哭灵

　　张大起张大志快马加鞭，也不知如何茶水不歇的，第四日三更刚过，竟护送黛玉回来了。

　　门上来报时，林明正在灵堂守夜，听得来报，忙起了去接。黛玉一见府上匾额居用了白纱，又见林明和两个姨娘穿着，还未从车马上下来，便泪如雨下。

　　“爹爹当真，当真……”黛玉说不出这句话，叫泪珠呛了，咳个不住。

　　林明扶了黛玉，替她顺气，轻声安慰道：“还有我呢。”

　　人去如灯灭，黛玉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她只恨自己竟一点也不知道，爹爹何事病了她不晓得，爹爹何时病重了她不晓得，连爹爹何时去了她竟还是不晓得。

　　爹爹病床煎熬时，她可能还正在和姐妹们说笑呢，想到这里，黛玉不由得心如刀绞，贝齿一合，竟把嘴唇也咬破了。

　　林明也不劝黛玉，由得她去悔去恨。把黛玉交给两个姨娘搀扶，林明由迎上贾琏，贾琏也不空叙，只劝慰了两句，便说家里老太太太太知道林姑老爷去了，都伤心得很，因此派了他下来，一来叙了哀思，二来，林妹妹人小不经事，又是姑娘家，后事上也叫他尽力帮衬些。

　　眼下新丧，事情繁多，林明也不虚谢，只说：“正是呢，我和黛玉正不知怎么着拿呢，先还想着去信请二嫂子来，只想这府里也离不开她，琏二哥哥来了正好帮衬。叔父的后事一应只应上礼数就是，不好铺张，具体各处要如何安排，我也没个妥帖的办法，前头我统管着，现在还请琏二哥哥接过去，凡事只问四个管事就是。”

　　贾琏到底年长，又是爷们儿家，这样的白事他见多了的，当晚立马和四个管事对付了办法，一应物事清点出来，差的数额也落到人头时辰的叫补上。

　　再一个，黛玉是女儿，又体弱，祭拜答礼这些也周全不来，林明是叔侄女，又险认了女儿的，也好和她分担，故此迎客陪客的事儿便交给了贾琏，只几个十分亲近的，仍由林明陪着。

　　祭拜答礼有林明，黛玉和两个姨娘领了，这样一来，虽说如海没有后嗣子孙，到底后事也不显得冷落失格。尤其林明近来在官场往来，来凭吊的同僚也多认识，叙话之间又多些牵扯，也不空泛泛的，倒叫人瞧不出来如海是个没有儿子继承遗志，顶立门户的。

　　“我等同僚数十载，一闻了林公病逝，莫不是悲痛的，林公平生为公为民，呕心泣血，今日一旦去了，思及林公竟无子送终，惨淡凄凉，我只恨不能让犬子来为林公捧灵啊，好侄女，幸而有你啊。”

　　林明奉了茶于这位李老大人，“叔父待我如亲子，叔父不嫌我，我自应该摔灵堂前的。”

　　李老大人点了点头，又夸了句好，说：“前些日子林公来信使我荐你往朝廷上做事，我还道哪有女娃儿做官的，也不顾林公劝请，只不上书，今日看来，你竟比个男儿更强些，倒是我这老朽迂眼了。”

　　林明一应道不敢，正说到这时，忽又有人跑着来报，说是漕运张家领着一大帮人来了，只怕是何处出了事情，好在孙护军带着人把他们阻在外面了，请姑娘快去看看呢。

　　李老大人忙道：“你不必在我这里耽搁，政事要紧，林公将赈灾的事儿托付了你，你又办成了，后续总是绕不过你，尤其这张家权势颇大，不好相与，你需好生应对处理，我这里就往堂上去，也好与你招呼同僚。”

　　林明忙谢过：“多谢李老大人体谅。叔父骤然病去，上头也未来得及派接任的来，一应共事我也只得徐徐交接，再有这赈灾的事儿，也怕张家有什么反复。”

　　林明安排人送了李老大人过去，自己便往门上去，心里也着实担忧如海新逝，张家再无什权势依仗好图，恐它不服管教。一路心思电转，终究定了心神，暗道若非张祥麒扭着要去投军，眼下倒还真没有钳制张家的法门了。

　　到了门上，才见两队人马对峙，一边是张护军的十几个军护随从，一边却是三四十来个精壮凶悍的黑衣汉子们，若论气势骁勇，倒是匪气更盛些。

　　张大志大吼一声，道：“是哪个这么大胆子，竟敢到林府闹事！哪个胆敢再林公灵前撒野，便是与苏扬杭的百姓们过不去，我杨大志第一个来会他！”

　　林明宽了心，步了出来，道：“李管事好久不见，竟怎么到了府上来，可是漕头有什么交代？怎和护军对峙上了，快快收起刀剑。”

　　李管事抱了抱拳，命众人收了架势，道：“禀小姐，漕头知林公新丧，小姐必定回来奔丧的，恐小姐这边有什么用人差遣的地方，遂派了我等先来听候调命。老爷夫人和二小姐随在后头，约莫两日就到了。”

　　林明听了这话，也知自己方才多想了，原是他想到如海权势又高，又无子，两个女孩儿家操办丧事来，怕有人来图谋惹得乱子，所以拨了这么一批孔武有力的来替她支撑面子。林明心下一暖，道了辛苦，又谢了张护军，才和众人一道进门去。

　　这边又多了精明强干的李管事，一应事情又更轻松了些。林明回转灵堂，便叫黛玉先去休息，自己来替她一会儿。

　　黛玉道：“爹爹病榻上不曾尽得半点孝心，今日我必不会去休息的，你且让我跪着吧，给爹爹烧些纸钱，也是我的心。”

　　林明道：“叔父哪有不知道你的心的，叔父向来疼你，你磕了一天头，身子也吃不消，岂不是叫他老人家不安吗，再说，你看你的眼睛，肿得没个样子了。这会儿空闲些，我在这里替你，你去用些饭食，休息一会儿再来。”

　　黛玉到底不去，可是身子也再熬不住了，林明便叫人灵堂左侧的布幕后面布置了小塌，叫她去歪在那里，又叫人用鸡蛋给她敷敷眼睛。

　　黛玉歪在榻上，却问：“方才外面闹嚷嚷的干什么，莫不是叔伯们就来了？”

　　林明道：“你别担心，叔伯们来了倒闹不起来，是我那认得干亲，怕咱们两个女孩儿家操持不来，派了人来帮忙的，我叫他和琏二哥协同来，两个人各管一样，轮换着接送客人，也不那么辛苦。”

　　“你认的干亲？他们倒是好的，竟体谅着替你想了这些。”说到这里，想到自己母亲去了，父亲也去了，连林二也认了别人家做干妈，自己今后竟是一个了，黛玉不由得又落泪来，道急得替她敷眼睛的妈妈忙道“哎呀，姑娘怎么又哭了，这敷眼睛时是不能流泪的，不然要坏了眼睛的。”

　　林明道：“你这是哭叔父，还是哭别的？若是哭叔父，你也别歪在那里哭，到着灵前来还算是一份心意，若是哭别的，却不必。”

　　黛玉道：“你管我哭什么，自你有你的干爹干妈，干哥哥干姐姐的疼着，”

　　林明道：“现在是闹别扭的时候？你快些把你的性子忍回去。”黛玉还要再说，却听外间一个汉子来请，说是知府老爷来了，要请小姐出去商量些事儿。

　　林明一听，知道是李管事领来的，当下边去了，黛玉见她走得决绝，又扑倒就哭。那妈妈却劝，说：“不是我说姑娘，知道老爷去了姑娘心里难受，可姑娘也不该说这话。自老爷去了，二姑娘立马赶了回来操办，里里外外忙得，眯眼的功夫也没有，这几日功夫人也瘦了一圈了，便是亲生的儿子，也不过这样尽心的。她这样忙法，又要接待官老爷们的说话，又要处理老爷留下的正事，难有能哭的？姑娘只看着二姑娘少哭，便说这话去刺她，岂不是不该。”

　　黛玉哭道：“我哪里想去刺她，我只恨我自己。”原来临行回来，贾母也想这黛玉一个柔弱孤女，怕她错了算计，竟与她说了些轻重，一道说她父亲去了，没有儿子，留下家业来，叔伯们那里怕是有一论的，再一个却说到了林明，说她终究往日不过是投了如海顺便到京来的，与贾家终究算不上是亲戚，这时如海去了，也不知她怎么去处。

　　黛玉自幼和林明一起玩儿的，听了这话，如何不难过，只说自己和林明亲姐妹一样的，好歹求贾母把她当成另一个外孙女儿吧，贾母却叹说这是自然的，便是看在玉儿的面上，府里也少不了她一口吃用，只是这林二丫头主意大，又自去认了个干亲，怕是不乐意往京里来了的。

　　黛玉单纯，哪里知道贾母心里对林明曾经鼓动宝玉的事儿有疙瘩，只当林明当真有自己的算计，往扬州认了干亲今后便不与自己一起了，因此见了，总觉悲凉。

　　这边林明去会见知府，一听他说，也吓了一跳。原来知府得到消息，说各处流民不知何故，竟纷纷往苏州来了，人数具体不知，却不在少数，若是叛乱可怎么办？那知府又惊又吓，连问如何是好，只恨不能把棺材里的如海请出来，问个办法。

　　林明一边劝慰他莫急，一边心里却也打鼓：边关战乱，百姓已是受苦，税赋加剧，更是没个喘息，偏天又降灾，岂不是绝了百姓的生路？叔父在时便常恐百姓无路可走，做了乱匪，难道叔父刚逝，竟又添了这样一桩大难不成？

　　林明回望灵堂，心思叔父为民操劳一生，难不成到头，竟不得安息入土，反倒叫百姓搅了最后一程得安宁吗。

　　林明道：“现下还没有准确的消息，咱们切不可自乱阵脚。知府大人，小女恳请大人稍安，此消息未实，大人不宜捕风透露，宜先回衙坐镇，签发命令通知各部，就说林公新丧，圣上必会派遣天使亲来安抚，各部需得加强巡守，保持一方风纪。另，去密信通知各路镇抚，严谨整军，蓄势待发！”

　　那知府道：“只能如此了，”想了想，又问：“如此大事，咱们是否上报朝廷，万一事发，我等也不落个失察之罪？”

　　林明忙摆手道：“万不可上报朝廷！其一，自水灾之后，百姓变成流民者甚多，迁徙求生实乃常事，若不生叛，大人又报了，圣上如何看大人？其二，若万般不幸，既生了判，圣上必重责大人一方官员治理无方，命待罪平叛也是必然，失察之罪倒实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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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过年的时候，写这样的内容，我有罪。
如果我年前坚持每天更，或者隔一天更，或许林如海这节早就写过去了，偏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