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128、第 128 章

　　这日，已是小暑过后的第五天，天气早热辣了起来，又尤其是侯爷府，常日里，文官武将，车马往来，人气喧嚣，又多燥几分。偏一切绿植树木，府里前堂都是新栽种的，绿荫不足，阳气过胜，活似地上都烤出一层腾腾的热气来了。

　　侯爷府正堂燥热，仆从们便隔半个时辰在院里撒一遍水来取凉，又专挑枝繁叶茂的盆景买了十来车，把林明常使用屋子的房前屋后，或是她常走动的路的两旁，具用大绿植围住，有了这样的安排，众人才觉得好了些。

　　“公公，公公，”小太监善才勾着手指头，“公公快来。”

　　“小子，”林品芳笑骂道，“猴着什么了，大惊小怪的，仔细惊扰了主子歇中觉，打你屁股二十板子。”

　　善才嘿嘿笑着，“公公，那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伸出手来。只见白嫩嫩的手心里，窝着个粉红粉红的果子。

　　“哟，这桃儿好小巧水灵，你那儿弄来的？”

　　“就咱们的西边铺的小花园里，长得可好了，还有好些呢。”

　　“西边铺好几个小花园子呢，到底哪一个啊。”

　　“就是九曲廊子那儿的那个。”善才咽了咽口水，软舌软音的道：“公公，主子不说要吃，他们都不敢动，看着可馋人了，公公，芳公公，好公公~~”

　　林品芳笑了出来，在善才额头一戳，“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可见平日都瞎逛去了。”又问说，“今儿可巡看了房前屋后，路边的树木了没有，若有坏了的赶紧叫花匠换了去。”

　　“已经巡了三遍了。早上送侯爷去上朝，我打着灯笼巡一遍，近晌迎侯爷回家巡一遍，方才路上浇二道水巡一遍，再小心仔细也没有了。我可没有偷懒儿。”善才委屈道，“是花匠，松风居那儿的一颗长青今儿长了虫，我叫他过来给树看虫，他这才告诉我的。”

　　林品芳点了点头，笑道：“小鬼头，你机灵点吧，他们想吃他们怎么不来问，仔细要撺掇你来？哟，说话时间主子就该醒了，你这猴，还不快滚去传人，把井里镇着的时鲜果子弄上来摆上。”

　　善才欢喜“哎”了一声，跑着去了。

　　林总管这里也跑着去伺候他家主子，一进门，便觉得这处比别处凉快三分，连方才跑着过来逗出来的虚汗也闭了回去。只是，时辰到了，钟也响了两遍，主子却总是不醒，问伺候的丫头，丫头们说，还和往日一样不见好，仍是昏睡着，虚虚喊着热，有时候也喊疼，一直打扇子也没用，只是眉目紧锁的，也叫不醒。

　　这转进七月里，主子便新添了这么个毛病，午休时候的模样真像个久病沉疴的人，叫也叫不醒，只她自己醒了又和正常人没有两样，一点儿看不出难受。常人呢，病着便是个病样儿，好着便是个好样儿，像他主子这样睡着的时候是个病样，醒着的时候是个好样的，连御医们也说不出个缘故来，也没章法应对，只开了滋补心肺，降燥益气的药调理去着。

　　林总管候在那儿，看着门口铜炉子里化出来的冰气，心里也似萦绕着这么一股凉气似的。

　　好在，他主子终于自己醒来了，又说添了那许多树木之后，已凉爽了好些了，这屋里不过午休小觑久两处用冰，有些奢侈靡费，尽可去了。

　　林总管挂念他主子的身体，劝了些好话，到底起了个意，伺候就说：“主子，咱们府里本就是新建的，往来的，不是当朝炙手可热的权贵，就是豪气腾腾的将军，若是连冰也不用，一来太热了，也不能静心排议国家大事，二来，那也不成侯爷府的体统。”，林总管说着，瞧见他主子没有动色，也不再劝，话题一转，说到：“主子，听下头说，九曲廊子那边乘着和风楼和假山池子的荫儿，是最留风凉快的，那处儿树儿结了好些果子，看着可叫人喜欢呢，不如我陪主子去逛逛，瞧瞧去？”

　　林明便笑道：“是吗，都结了些什么果子，景致如何，你去看看可够待得人，若是还成，我计算着最近也得空，也该请一席和大家说说话，哈哈，只是我也犯懒，那日日见着的同僚，一应赶着要我请什么贺乔迁，我想着又实在缺些趣味。”

　　林品芳忙道：“那九曲廊虽不精致，树植一应的如今茂盛了起来，到底还算有几分野趣。那正手有听音阁，右边是降花轩，左边是和风楼，又荫凉不着暑热，中间是别趣儿的假山围绕着一个隔水的戏台子，现如今，那湖里荷叶田田，荷花如簇，锦鲤成群，莺燕缠绵。主子既然懒得请大人们来，不如请些志友一起吃茶看戏，或是请林姑娘家来几天？那九曲廊在前堂后院交接之处，内外也分得开的。”

　　“既如此更好，也该把你林姑娘接家来几天。你挑个好日子往各处下帖子去吧，也不必有原由，就说请得一台戏，请诸位来聚聚热闹热闹。”林明只吩咐这一句便罢了，正了冠冕，围了玉带，挂了宝剑，自去营房当差，又应去户部查赈灾银款。

　　这边林公公送出了门，当即就忙开了。既然是请闺阁里的小姐们，别处也还罢了，九曲廊现有的绿植却太素了些，于是又拨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花匠采买些大盆的，开得巧意的鲜花，在廊子上去布置；又训示小太监丫头仆从等，重新安排些内外规矩；又亲自去安排清地方，又是补进物品，吃食，预定戏班打蕃儿的。零零总总，总少说有十几样儿。

　　这些忙出了头儿，又要仔细掂量要请什么人，又叫人请了如今在庄子上修养的晴雯和青杏回府商量，好歹落帖，林姑娘之外，除了贾府的姑娘哥儿，一应还请了薛家的姑娘，史家的姑娘，王家的姑娘等一应和侯爷有青梅竹马般交情的。另林公公又主张单独列了单子，另请了大公主府的小姐们，齐家的姑娘太太们，南安郡王家的小姐等一应十五家。这十五家的帖子，只等晚上他主子回家过了目，再送。

　　到了大暑这日，林公公起了个一大早，先送了他家主子上朝去，再亲自赶到厨上吩咐菜品，又嘱咐了各处接待应酬的人，一口气不曾歇得，就听得前面说两位舅老爷家的太太来了。

　　唉哟，两位舅老爷家太太可来得真早。林公公忙使人迎了进来一并在松风居见过。

　　熙凤和尤氏并行着，说说笑笑往松风居来，前面自然有侯府的两个丫头打灯引路。熙凤一到松风居，抬头见了那御赐匾额，心说林二妹妹果然是当权之人，圣眷尤沃，非比寻常，这松风居既不是正堂，又非是屋主雅居，竟也得的是御赐的匾额。

　　尤氏先和林总管见过礼，笑道：“自得了侯爷的帖子，我家老爷便嘱咐说，侯爷公务繁忙，虽有宫内析出的林总管操持无忧，然侯爷厚重情谊邀我等过府叙话，我等亦不能自恃为宾客，总要早些到府上来，若能有帮上一二，还请总管直言吩咐。”又虚身一侧，让出身后跟着来的秦氏，“这是我那儿媳妇，别无长处，只请公公教导安排就是。”

　　林总管是内宫行走惯了的，见多了美人如云，然而一见秦可卿，心里仍不由得夸赞她娇兰品质，容色倾城，惹人怜爱，便放在宫里，也可冠色。当下便生出怜爱之心来，谦道：“夫人言重，我家侯爷早念道要邀请众位来家玩笑喜乐，然而实在事务繁重，咱家也不能为侯爷分忧，好歹拖到了如今才成行，今儿有几位相助，咱家有可更放心了。”

　　熙凤骄傲，心说何必和林二府上的一个太监如此客气，当下虚虚做了一个礼，坦言笑道：“侯爷要上朝理事，这请人吃席的事总得有人襄助襄助，你们就别让了。一大早的，事儿还没缕出个头绪，你们倒你来我往的客气上了，这可还办不办事了。”

　　林总管笑道：“这话说得极是。素来听说琏二奶奶是个巾帼英雄一般的人物，今日一会果然名不虚传，那咱家也不多叙俗礼了，几位，请随我先往降花轩主事儿吧。”

　　因要惜时，便尽选小路而行。这一行人提灯行路，不见十步。弯弯绕绕，又是穿山而行，又是涉水而过，一路上，是只听鸟叫雀鸣，不见羽光毛色，是只闻草木百香，不见锦绣缤纷，凡遇到仆从请安让道，前不闻脚步，后不闻喧闹。饶是如此天光昏暗不见十步得，熙凤等几人到底见多识广，心里已知侯府风光精致，非寻常富贵之家可比，这府中规矩严明，亦非寻常人家能行。

　　熙凤今日出门之时，还对平儿说：“这宫里的一个太监，之是伺候一个主子舒服了也就是了，这治府管家，是容易的？他哪里学去？更何况来往宴请宾客，哪一件不是千丝万缕，千头万绪的，等着吧，往日尽是他们使天家威风，咱们去求他们，今儿啊，让这皇帝的奴才，也来听听我的号令。”

　　熙凤是打算来大展拳脚，在侯府落个能管事儿的好的。只是，鹅卵石铺就得羊肠小道才走了十几根，她就挫败了，掏出帕子来百无聊赖的扇着。

　　“夫人，扇子。”

　　“哎呀，”熙凤吓了一跳，原来就是她这么掏出扇子来扇了几下，侯府伺候的奴才已取了扇子来送她了。

　　熙凤这下更知晓今天是发不得令的了，哼地结过扇子，凤目翻出个眼花结儿，半嗔半怒道：“走路也给个声儿，吓我一跳。”这一下，自然又惹得尤氏去笑她。

　　一行人到降花轩时，已有三十几个体面的仆从在降花轩路旁迎候。虽然灯光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但有心之人自然看得明白。

　　熙凤瞧见下手仆从，衣着整洁体面，队是队列是列的，而且个个低眉顺眼，脸上温和带笑，又越发佩服这个姓林的太监的行事。而尤氏，她瞧见这些，却又是羡慕家里能有这么些好用的下人，得了一个会处处周全事事尽心的总管。

　　林总管将熙凤和尤氏领到，才正身肃颜，仆从便个个静心听令了。林总管也不多话，之说了熙凤和尤氏的身份，说了和侯爷的亲戚，又说皆是重客贵宾，你等要尽心伺候，若有差遣不可怠慢。

　　吩咐了一番，掏出怀表来一看时间，说：“侯爷该要回府了，咱家这就要赶去伺候了，一向侯爷回府至巳时二刻，皆有大人们登门来办差，或是文书批复，一时半会儿总难走得开，这后院迎待各府夫人小姐之事，还请两位襄助，一应事儿只请吩咐就是。” 又留了善才陪着熙凤和尤氏，吩咐他指引地方等做个知事的向导。

　　林总管急匆匆的去了，熙凤只训了几句就叫大家散了，和尤氏笑道：“只怪你兄弟不懂事，还百般嘱咐我要早点来，多尽心呢，结果啊，人家一个指头就办成了，害得我，不定人家以为我多骄傲了不起，要喧宾夺主呢。”

　　尤氏笑道：“快别假埋怨人了，我还不知道你？”

　　“我？我怎么了？”熙凤道，“我就是那种爱揽事儿，享不得清闲的人？要不是有人求我啊，我才不操这个心呢，哼，我自己家的事儿还一堆呢。”

　　尤氏见她忽不笑了，便笑道：“这也不怪咱们不知道，不清楚，不光咱们，不连老太太也没想到嘛。想是咱们不明白宫里的规矩，不晓得宫里出来的人的本事，一时冒进了，但这有什么，总是林二妹妹的府上，难不成他还敢说什么不成。”

　　熙凤听了这话，果然消了气，哼了一声，笑道：“罢了，用不着我更好，得这一日的闲儿我还求之不得呢。”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平儿和可卿两个人站在阁楼上指指点点，又说又笑的，便问：“看什么呢，一惊一乍的乐成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可卿笑道：“这府上却和别处的不同，婶子你看，那水中戏台的造型，借助咱们这座楼和那一翁八进八出的假山，原是取意佛经里佛主点播锦鲤跃龙门；婶子看那处的果林，八星八角的桃树都是矮株的西园蟠桃，若是三月天往那楼上纵览，更恍若人间仙境，”

　　“哎呀呀，”熙凤惊道，“看你这指点江山的样子，你怕不是习得了园林大家的本事了？又是佛经，又是西天蟠桃啊，莫不是哄着我不懂？”

　　尤氏笑道：“你只管看你的去，何必和她多说，她是闲不下来的人，这时候闲了心里正不自在呢，没得惹上了她的没趣儿，反拿你消遣取乐。”

　　“呸~！”熙凤笑道，“我爱她还爱不够呢，我只拿你消遣取乐！”说着一手拉着平儿，一手拉住可卿，“走，既说这地方好，咱们既然来了也好好瞧瞧去，我是享受不来了人？哼~！走，老远就闻着果子香，咱们去那林子里摘果子吃去。”

　　几人下了楼，善才听说要出去，忙引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