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女儿巾帼》小孙老师

114、第 114 章

　　也正是大年初一，和北地将士在风雪中临战共饮不同，京中却是另一番详和热闹的景象。

　　长街上，各类商贩的吆喝之声不绝于耳，酒楼和客栈挂出了彩色的招子，熙来攘往的人群也都换上了新衣，笑容满面。

　　薛蟠拉着宝玉在人群里穿梭，手不断的拨开人群，嘴上不停的呵斥“让开些，都让开些”，好容易挤到一个路台子前头，看了台子上唱戏的扮相先拍着巴巴掌吼了一声“好！”。

　　薛蟠兴奋道：“宝兄弟，你看这个，是好玩意儿不是？你天天在那什么监里读书，只怕人也闷坏了，今儿既出来了，你就方心耍一耍吧。”

　　那台子上演的是一台蟠桃会，孙猴子功夫利落目泛金光，仙女儿们彩衣窈窕浮步若飞，果然是一台双绝的好戏。台子两边立起来的彩色招子写着“梨花班”三个金字，后头坠着“洗玉楼”三个小字。

　　“梨花班，”宝玉念道，“原来是戏班子在这里出本事揽客呢。哎，这梨花班戏的人台面功夫不错，唱腔也不落俗，怎么倒没有名声传出来？”

　　薛蟠看宝玉容色，胳膊肘往宝玉一拐，怪笑道：“宝兄弟好心，若是看得起，请她们去府上唱几场不就是了，从此也懒得她们在街上走堂会拉生意了。”

　　宝玉聪慧灵巧，在国子监学习时常有佳作，他又和齐家关系匪浅，京中其他权贵富豪也颇眷顾他，也总认可他的灵性，说他“果真是含玉而诞的”，因此到了如今，宝玉的名声又不是往日能比得了的了，大有京城第一公子的意思在里头了。

　　“宝兄弟家事不错，人又聪明，才华和长相都是这个，”薛蟠举起大拇指，“只要宝兄弟看得起的，其他人不追捧才怪呢。只是，”薛蟠遗憾道，“如今宝兄弟成了人人爱的香饽饽，和咱们玩的时间却少了。要找宝兄弟出来玩一次，得耍好多心眼子才行。”

　　“哈哈，”宝玉笑道，“你以为我在学堂玩呢？二十天有小半个都在誊抄各省各地的人口，土地，牲畜本子，手也疲乏得酸呢。若是正经上课倒还轻松些。”

　　“啊？”薛蟠惊讶道：“兄弟在什么监竟就是抄书吗？”薛蟠苦着脸，“辛苦兄弟，委屈兄弟了，都说什么监是第一学府，原来竟把人当成账房先生使，呸！狗屁！好兄弟，依我说咱们不干了，以后再不去了！”

　　“贾兄！”

　　宝玉听得呼喊，寻声一望，竟是国子监的同窗陈工兰，忙招呼他。

　　这陈工兰虽是小户出生，但勤学好闻，又通悟性，虽才入学半年不到，也是说得上名姓的人物了。

　　“你怎么在这里，过年竟没回家去吗？”宝玉和薛蟠从戏台子前挤了出去，邀着陈工兰在酒楼要了一个包间。薛蟠追到人酒楼后厨去要好菜去了，留宝玉和陈工兰说话，茗烟也几个小子擦桌子端水的伺候着。

　　陈工兰一袭青布衣裳，手和嘴唇冻得发白，茗烟激灵，忙呼喝跑堂的小二再送来一个火炉放在他脚边。

　　“没有。”陈工兰在火炉边烤火，笑道：“原是说要回去的，船票的买了，家里也去了信，偏邻放学先生发了话，让我去工部帮着校对生材本子，这么一来又耽搁了三五天，也就回去不成了。”

　　宝玉道：“怎么又校对生材本子？难道上回咱们誊错了不成？”

　　陈工兰摇头，道：“上回咱们誊上的和工部汇总的数目对不上，这贾兄也是晓得的，就为着这个，上头说要查，所以才校的第二回。”

　　“那结果怎么样呢？”宝玉好奇问道，“当时你提出了八处不同，李兄提出了两项，加上我和许兄圈出来的，总也有二十处了。”

　　陈工兰摇头摇头，“昨日我去先生那儿拜年，先生正为这这个生气呢。如今朝廷正在用战，处处要钱，工部这短着几十万两银子的数，岂不是撞枪口吗，大约开年的大朝会就要提这个事儿。”陈工兰望着宝玉，又无奈又担忧。

　　“原来竟是这样。”宝玉郁了一会儿，忽又笑道，“既只用了几天就对好了，回去也是来得急的，我听说你也有个妹妹，怎么不赶回去和她一起过年？听说为这南边开了海上生意，今年苏州扬州那边又大繁荣了，多了好些异国好货，外国人也多，连我都想去看看呢。”

　　宝玉才不担心自家老爹呢。

　　说起家乡繁荣，陈工兰笑了，“是啊，我早想着回去看看，我走的时候断江口才通船不久，家父的来信也说，这半年光景必定大不一样，还说等我回去只怕连家路也寻不着了呢。”

　　“既然如此，”宝玉激动道，“那还等什么。乘水路几日的功夫，等你回来也给我们描绘描绘，带些好玩儿的回来啊。”

　　陈工兰笑着摇了摇头，“眼看是赶不上了，陆路上我还可以马不停蹄，但水上的客船，”

　　“去哪儿乘客船？”薛蟠手里拿着个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走近包厢里来。跟在他后头的掌柜点头哈腰，只说：“大爷选的鲍，这就上锅蒸上了，熊掌需要烧料，小的这就叫人跑着去府上取。其他的菜，小的们这就给您上来。”

　　薛蟠把手里得帕子往掌柜得怀里一扔，“那鲍快蒸上，不要旁的，就要大爷选的那几只。唱小曲儿的有没有，没有就去找一个请来，大爷少不了你的。”

　　“兄弟是要去哪儿？”薛蟠进来，在宝玉旁坐了，“这都过年了，什么急不得的事儿非得赶在这时候取办不成？”

　　陈工兰把回家的话说了，薛蟠听了，奇道：“这还不容易？年前来宝兄弟家带年礼的，说是漕上什么人来着？”他看着宝玉，“那家伙，乘的一溜的飞箭快船，又是上佳的水手，旦夜不休的，两日就能往返苏杭。前儿我往外头出货在码头上还遇见他呢，兄弟要下苏杭怎么不和他一起？”

　　“当真？”陈工兰急问，忽而又说，“这样的快船，必定是只应对急用，只怕不搭客的吧？”

　　“嗨这怕什么，”薛蟠胖手一挥，“对别人来说是不搭客，可总和宝兄弟府上有交情的，咱们试一试行不行的，不过带一句话罢了。不过你别说，那快船是不一样，妹妹给的海味真似刚打捞上来的一样，那鲜美，别处都买不着呢。才吃过一回，从此别处的鲍啊参啊鱼子什么的，都入不得口了。”

　　“我竟没有留意那人是怎么来的，”宝玉喜道，“既这样就太好。”

　　宝玉答应了给人情，陈工兰当下便要忙着往码头去了，哪儿还有耐心吃饭，宝玉体谅他解下腰间玉佩做信物让他去了，薛蟠还扒在窗户喊：“兄弟吃了再走也不迟啊，既是乘快船也不差这一会儿啊。”

　　陈工兰谢了宝玉和薛蟠，到底走了，菜也赶着往桌上上来，薛蟠和宝玉喝着酒，却遗憾道：“往年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出来，一两桌也坐不下，多热闹啊。可今年，琏二哥也就不说了，蓉儿兄弟，柳兄弟，还有后廊上的几个，”薛蟠饮了一个，“散得满世界去了，如今过年，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吃的什么做年饭……”

　　看着薛蟠红了眼睛，茗烟连忙递上热帕子，笑道：“那都是没数的事儿，指不定吃的什么山珍海味呢，就像林姑娘给的海鲜，咱们见还没见过呢。”

　　“去去，”薛蟠推开茗烟，“宝兄弟，你实话告诉我，咱们几时候还能像以前以往在一起玩耍，吃饭，喝酒，听小曲儿什么的。这一年年，人也没长多大，兄弟却先散了……”

　　这一说，宝玉也黯然了。手里的杯子无力的落回桌上，微微摇着头。人生沉浮事，天涯离散路，便如同屋檐下的一窝鸦雀，多早晚是要飞散的。

　　琏二哥领了军每天东奔西走，蓉儿操持着军政杂务，还有柳兄弟他们，连信也没个寄去的稳处，年前去了几封，也不知道他们收到了没有……。

　　“是啊，”宝玉叹道，“如今我们都大了，各自领了事，虽不是多么要紧的大事，也够得消耗着时光。不是不提不想，也还罢了，若是哪时候想起了，才明白过来人生的可悲。”

　　茗烟一看宝玉，这如此下去还得了？忙道：“那陈工兰着不得家才可叹呢，爷儿和薛大爷若是想他们还不容易？才多远的地，咱们派个人，多使些银子，三五天便能捎回信来了。”

　　薛蟠一愣，“嗨我怎么没想到，”他巴掌一拍，“是啊，别人哭别人的，咱们这是干什么，咱们又不缺钱使，又有的是门路，坐在这里哭算什么男人。”

　　“好兄弟，”薛蟠道，“你瞪着，等明天我铺子的盘底盘完了就往南边儿去一趟，保管把他们的信都带回来！”

　　薛蟠是个虎子，起了一个念头，当下什么爷不想了，鲍鱼上来，一口气吃了五六个，熊掌来上，一口气吃了半碗，别的菜挑挑拣拣吃了一肚子，酒喝了三五盅，饱了，唱曲儿的来了，赏了钱不听了，干脆利索的和宝玉告辞。

　　“好兄弟，你等着，我这就去交代他们赶紧准备，我说这就动身了。”薛蟠抹完嘴，拳一托，翻身上马就跑了。

　　茗烟望着薛蟠的马屁股， “嗨，这薛大爷还真是……”茗烟找不出个词儿来形容，也懒得搜肠刮肚的想，给宝玉穿上大氅伺候妥当了，“哥儿，咱们也回吧，明儿安南太妃来认亲，家里预备喜呢，少了哥儿可不成。”

　　街上人多，马也走不快，宝玉和茗烟悠着马到家，也是黄昏日暮了。

　　宝玉往院子走，碰见熙凤，怕自己的酒气熏着熙凤忙要避开，被熙凤拉住了。

　　熙凤笑道：“怎么，又舍不得妹子，又喝酒去了？”熙凤挺着大肚子，“宝玉，才老爷找你还是我提你打的掩护，你可别瞒着我。”

　　宝玉讪讪。

　　熙凤笑道：“你啊，姐妹不过许了人家，你就哭了三日，将来等嫁过去，你又怎么样？兄弟姐妹再好，也没有你这么样的，总你好了，她们将来嫁过去才不受气，这才是真的好。再说，南安王妃要认三妹妹做干女儿，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你也不高兴？”

　　熙凤对平儿道：“你是没瞧见，那天南安王妃到家里来，几个姐妹去拜见，南安王妃不过多看了林妹妹两眼，宝玉脸都白了，活像南安王妃不是认女儿，是选儿媳妇儿似的。”

　　宝玉脸红，讨好笑道：“凤姐姐走这么快是要去哪儿，什么事儿我替姐姐跑这趟吧。”

　　“用不着你，”熙凤笑道，“这不，南安郡王和谈有了进展，这边一落定，那边北静王爷也谈了有段日子了，好歹也该妥了。这两边一定，这天下也就真太平了，到时候势必要普天同庆的，我得忙着预备下，不然，”她摸着肚子，“若等它落了地，手忙脚乱得，我是真就顾不上了。”

　　“二哥哥可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宝玉问道。

　　“他回来也帮不上我什么，”熙凤笑道，“还有段时间呢，指不定回不回来，不过不回来也没事儿，又不指望他在月子里伺候我。哦，对了，刚才老太太交代了，说你一回来就赶紧去一趟，仔细有什么事儿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