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萧墙》灵咎

9、辛酸归途

　　回程途中不如来时顺当，时不时的逆风加上水浪。不过好在一切办妥，在船上睡了个昏天暗地之后，夜里无眠，起身至船头看星星，无奈被漫天乌云遮了。
　　瞥了眼骇人的江水，转身看着背后的锦绣辉煌，如此华丽确是客船的四楼不错，同样是最贵的一层。
　　要说这么奢侈的行为实非我本意......

　　清早，一路狂奔的马车赶到岸边时，客船早已到了。
　　就在我和茉茉追着喊着踏上船头时，一对父子同我们一样飞赶过来。
　　“一楼早就没空了，二楼四楼各空余一处，你们几位如何商量？”船家瞄了瞄我们两组四人。
　　扭头看去，那父子二人掏遍全身口袋，愣是只凑了二楼船费的一半银钱。
　　船家急着开船，一二楼看热闹的在栏杆处适时聚集，父子在一侧憋得脸通红。
　　“钱不够就赶紧下去吧，我们还急着开船呢！”
　　船家说罢，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也开始嗡嗡叫。我这人虽不是菩萨心肠，却总看不得这种朴实面孔露出无力的愁容。
　　“茉茉，我们还有多少钱？”
　　“若是付了四楼的银钱，就刚好余下雇马车的费用。”看来茉茉这孩子也晓得我的心思。
　　“我二人住四楼，他们还差多少钱都算我的。”
　　最后众人散去，茉茉哭丧着脸道，“小姐，我们只剩一两银子了！”

　　翌日，我正窝在床上啃点心。要说这船上的吃食真算不得便宜，当然，我也理解现下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任你腰缠万贯也不能跳下去寻吃的。
　　由此，可怜的就是我和茉茉这些没钱又没带干粮的人了，当然这还不算最惨，想昨日，在茉茉万般央求央求下，我痛下决议给二人各买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以抚慰那啃了两日点心的胃。
　　无奈‘祸不单行’兄，显灵了......

　　茉茉一脚踢开房门，托盘里两碗色泽诱人的喷香阳春面正冒着通天热气。
　　“小姐小姐，快来接着！”
　　茉茉先是垂涎欲滴得欣赏一番，而后刺溜刺溜喝一大口汤汁，嘬着满嘴油花心满意足得飘飘然。
　　我自然不会这么没出息，只是干瞅着茉茉陶醉的表情道，“不然你把汤喝了，晚上倒些热茶就着吃面？”
　　茉茉鄙夷道，“小姐你真没出息！”
　　“我？”
　　“是啊！不过......你方才所说真的可行吗？倒入茶水还好吃吗？”
　　这丫头是如何跟了我这么多年的？
　　“算了算了，你想吃多少都行，大不了等下了船我们跑回家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船身一个摇晃，两碗油滋滋的喷香阳春面‘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而后便是茉茉的鬼叫，“啊——”
　　哀嚎绵绵无绝期——
　　待到风平浪静，我盯着地上咽了咽口水，“你还喝了口汤呢，我可是连碗都没碰到。”
　　“小姐！”茉茉撇着嘴就要哭出来。
　　“还好还好，碗没有摔碎，不然又要赔钱。”
　　“小姐！”
　　“把这些收拾出去吧，省得看得人心烦。”
　　“小姐！”茉茉大喊一声正色道，“你还记得方才说过什么吗？”
　　“有吗？”
　　我只管蒙进被子里死死攥着那仅剩的银钱，任凭茉茉满地打滚，我自雷打不动。
　　想到这我不禁叹口气，扔下手中点心捡本书来看，书中自有满汉楼！
　　“小姐，哦公子！”
　　“怎么了？”
　　“有人送来拜帖。”
　　“拜帖？这么讲究？”接过茉茉手中的帖子瞧了瞧，“何人送的？”
　　“是个小厮送来的，我也没见到他家主子的模样。小姐，他怎么说？”
　　“说是今晚酉时，‘甲’字房设宴款待。”
　　“设宴款待！”
　　我睨着茉茉满脸的垂涎，“想去？”
　　茉茉点点头。
　　“来路不明，不去。”
　　“可是......”
　　“你若想去就跑一趟回绝他，不好不好，万一他们见你一位弱女子起了歹心就坏了。去门外候着，若见了方才那人就还给他，至于理由......”
　　“就说公子睡了。”
　　“可以可以，随便说吧。”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想当初萧南也是邀在当日酉时，那一见不打紧，莫名其妙的成了个亲。
　　一觉睡至夜里，醒来时不见茉茉，推开门刮进一阵江面特有的风，远处风浪愈大，呼啸的夜风吹得船帆将要绷裂。船头聚集许多人，争相观望远处盛况。
　　我一时寻茉茉便打算去看看，谁知船头船尾皆不见茉茉的踪影，正要踏步上楼时却听得船头一声女子的呼唤，仰头看时只见巨大的风浪冲上船来，众人四下逃散。我拔腿赶去方才声音传来的地方，摩肩擦踵的人流挤得我近身不得。
　　“茉茉，是你吗茉茉？”
　　又是一阵风浪袭来，我猛地用力直直向前窜去，瞅着一个女子站立不稳的身形，“茉茉！”一把拽回看时却不是。
　　我瞧着骇人的江水正欲回身走，猝不及防间船体摇晃，脚下一滑便直直冲着凭栏而去，“茉茉！”
　　最后一声不是救人，而是我在呼救。
　　江水猛然灌入口鼻两耳，冰冷的江水刺激得周身发麻。完了完了，这下怕是要淹死了，就算不死这耳朵怕是也要被灌聋了。
　　就着江水的浮沉来不及呼吸时再次沉下，这场景好生熟悉，却并不是来时做的梦，也就没有萧南来救我。
　　“小姐！”
　　耳中最后一声熟悉的呼唤，是地底亡灵还是心中期翼？
　　再次醒来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哭天喊地的嗓门可不就是茉茉。
　　“你哭什么呢？”
　　茉茉的脸猛然放大，“小姐，小姐你醒啦？”
　　“我睡多久了？”
　　茉茉哽咽道，“嗯......嗯......半炷香，小半炷香！”
　　我重重叹了口气，“茉茉啊，你这么没出息可如何是好？”
　　“小姐你方才掉水里了，可是你不识水性，我也不识水性，吓死我了！”
　　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看了眼不甚熟悉的周围，这才想到一个问题：原来我没聋！
　　“这是哪里？”
　　“哦，这是方才救你的公子的房间！”
　　嗳？吓得我赶紧下床，差点跌倒时被人扶了一把。
　　“你醒啦？”
　　抬头望去却是个面容明朗的男子，“是你救了我？”
　　男子点点头。
　　“多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唐奕。”
　　“唐公子你好，我叫凌晚。”
　　“小......公子！”茉茉凑上来耳语道，“他就是今日递拜帖的人。”
　　“哦——”我打量他一番，倒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唐奕笑看着我，“看什么呢？”
　　“没什么，听起来你像是京城人士？”
　　“是！”
　　“好巧，我也是！今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必当登门拜访。”
　　“不必，心血来潮罢了。”
　　这话好熟悉，可不正是我当日谢绝那父子二人恩惠时说的话。
　　“谢还是一定要谢的，如此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辞。”
　　回到房中，茉茉拉着我的手也没有松开。
　　“你老拉着我做什么？”
　　“怕小姐再掉下去。”
　　我砸你一个爆栗，“要不是你乱跑，我怎么会掉下去。”
　　“对了小姐，我总觉得唐公子有些面善。”
　　“哟，难不成在梦里见过？”
　　茉茉气得冲我一顿乱捶，“真的啊，小姐你觉得呢？”
　　“嗯......说不定好人大都面善。”
　　翌日。
　　一早起来便觉脑袋昏沉，错不了是感了风寒，不得不说这秋日的江水可不是吃素的。
　　“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艰难地撑起身上的三层被，“这样好使吗？”
　　茉茉点点头，又给我掖了掖，“小姐你尽管捂着，等到浑身大汗就好了。”
　　“好吧，暂且试试。”
　　及至午时醒来不见了茉茉，脑袋依旧如针扎，而我又实在热得难受，索性把被子全部掀开。
　　‘咚咚咚’
　　“谁啊？”
　　“是我，唐奕。”
　　原来是昨夜的恩人，我慌忙理了理衣衫，正欲起身开门时无奈脚下一软，“啊！”
　　“晚晚！”唐奕破门而入，一把将我扶起，“怎么趴地上了？”
　　嘿，唐奕这人说话也忒有趣，想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了。
　　“许是感了风寒，头重脚轻得不受控制。”说完再次被塞被窝里。
　　秋日我盖三层被，来日捂出一身痱。
　　“定然是昨日落水所致，我该想到的。”唐奕弯腰瞧着我，只手就要伸来探我的额头，吓得我赶紧坐起身来。
　　“船上也没有药，过两日下了船再作打算好了。还有，我实在热得难受。”说完坐起身来，这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里一坐一卧委实不妥。
　　“等着，我要人去熬些姜茶来。”
　　“等一下！”
　　“怎么了？”
　　“麻烦你了。”没办法，我实在不想捂一身痱子出来。
　　唐奕前脚刚走，茉茉就回来了。
　　“茉茉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