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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话【完结】 ...


  •   陵阳侯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格外的苍白。

      他死死的攥着那一张纸头,唇线抿作刀锋一般的弧度,阴枭骇人。

      上一次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时,老陵阳侯趴在他的轮椅旁,口吐黑血,五指鸡爪一样的伸直,发出濒死的呼号。

      他转动轮椅,倾轧过去。

      随从被他所震慑,小声道:“的确是阁老的笔记。”

      “我知道。”陵阳侯慢慢的说。

      阁老比他想的还要狠啊.......他心中的动荡几乎要击溃他面上的平静伪装。一面是失而复得的快乐,一面却又是求而不得钻心之苦。

      “阿漓,好巧啊。”他喃喃的念着,悠悠的笑了起来,随后化作狂笑,狠狠的拍击着轮椅的扶手。

      狂风暴雨尚在中原一隅,而此刻的雁门关军帐里,春宵意暖。

      燕羲和抱着昏睡的杨漓,心里头很是懊悔。

      也不知道是自己大力出奇迹.......还是怎么的,昨晚长歌主动投怀送抱,到兴致浓时居然晕了过去。

      燕羲和想着昨晚杨漓全程的表情都带着痛苦,开始怀疑自己的活究竟好不好了。

      不过,他低头吻了吻杨漓湿漉漉的额头,又用手描绘着他清俊的轮廓,心里头说不出的满足。

      身经百战的老苍云此时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心扑通扑通跳,他忍不住想要让这个矜持的文人感受一下,于是执了他的手腕靠近自己健硕的胸膛。

      刹那间,燕羲和的表情一僵,他三根手指摸上杨漓削瘦的腕骨,定了片刻,随后又伸向他的胸口。

      杨漓悠悠醒转过来,低眸看见在他胸口作妖的燕羲和,微一蹙眉,燕羲和翻身将他压倒,声音有些哆嗦:“阿漓,我.......”

      “怎么了?吓成这样。”杨漓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慵懒,他睡眼惺忪,伸手摸了摸燕羲和轮廓分明的脸颊。

      “我摸不到你的脉搏和心跳!”燕羲和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陵阳侯与雁门关势力联合稳固内外,逐渐建立起了稍显太平的年代,陵阳侯架空了皇帝的势力,成了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一时炙手可热。

      杨且歌毫无预兆的召回了杨漓,因着消息来得突然,杨漓耽搁了几日才回到长安,迎接他的杨且歌面色淡淡,似笑非笑。

      “姗姗来迟,还以为你留在雁门关不乐意回来了呢。”杨且歌说。

      “执意让我留在雁门关的,不就是你么?”杨漓道。

      此话一出,杨且歌的唇线紧绷,的确,在知晓那个消息时,他恨自己不比恨杨漓少多少。

      目光飞快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杨且歌道:“还在与我置气?”

      “没有。”杨漓道:“有什么吩咐么?”

      这口气仿佛是要迅速打发了他赶回雁门关与燕羲和见面似的,杨且歌眯起了双眼:“阿漓,我想你应该搞清楚,我同燕羲和的交易结束了。”

      “是啊,你已经成功了。”杨漓说:“那我们的关系,也该结束了。”

      杨且歌握紧了扶手,他指尖青白,用了巨大的力量才抑制住怒火。

      他回来找自己不是因为想念自己,而是因为喜欢燕羲和会让他痛苦,他在逃避。当知道这一点时陵阳侯几乎是从山峰跌倒谷底,但又想到了什么让他微微好受了些,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还没有结束,喏。”他递出一张信笺。

      同从前一样,需要摆平的人,都写在上面。

      杨漓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飞身而去。

      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任何罅隙,依旧是琴瑟和谐。

      杨且歌冷笑起来,阿漓,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你回到我身边了。

      当琴音打在盾立上反弹回自身时,杨漓心中惊骇难当,琴中剑已出,为时已晚,他望着地上的尸体,吐出几口血。

      为什么会是苍云军?!他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杨且歌杀的一直是朝内与他政见不合的官员,与苍云一直是合作的关系,为什么会让他杀到苍云军的头上?!

      面对这个问题,杨且歌似乎早有准备,他游刃有余的答道:“很简单,他们威胁到了我。”

      “一直以来,我主内,他们主外,两相制衡,但总有一天制衡打破,我们必将一方压倒另一方,拼个你死我活。”杨且歌微笑:“与其那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将雁门关大换血。”

      “你疯了吗?”杨漓的声音有些发抖:“你原本不只是想要建立一个和平的王朝?”

      “没错啊。”杨且歌耸耸肩,显得人畜无害:“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好的君王,让百姓衣食无忧,边疆无人敢犯,但在此之前,必须要付出血的代价,予以铺垫一个稳定的根基。”

      “借口!”杨漓忽的吼了出来,他一直以来都秉持着文人风骨,但如今却是暴怒了:“你现在是在引战!是在徒增伤亡!”

      “阿漓。”杨且歌慢悠悠的回应着他的愤怒,似乎将他的怒气全部吸纳,化作奇异的快感:“你是在担心我吗?你放心,我有把握,在这场战争里我会是赢家,而身为我的亲信的你,一样不会吃亏。”

      杨漓浑身僵硬,他愕然望着陵阳侯,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在试探我。”他哑声说。

      杨且歌冷冷的笑着:“阿漓,让我们把话说开了吧,你跟着燕羲和,就是死。”

      “不一定。”杨漓咬紧了牙关:“杨且歌,你真的把自己当神了吗?”

      “阿漓,在我从前失去你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发誓要成为神!”杨且歌蓦地支起了上半身,猛地扣住了杨漓的后脑勺,将他迫近了自己的脸:“我要主宰所有人的命运,包括你,我不能让你死!”

      “你在胡说些什么?!”杨漓又惊又怒。

      杨且歌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松开了杨漓,又恢复了懒洋洋的姿态,微笑道:“简而言之,你是我的人,听到了吗?”

      杨漓当然不会听。

      他疯了一样往雁门关赶去,比起癫狂的杨且歌,他开始剧烈的思念起燕羲和。

      风雪呼啸着,他化作冲破一切的孤影,要赶往燕羲和的身边。

      杨且歌总会比他早上一步。

      冷月当空,两支军队对峙着,比狼牙来袭时还要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

      燕羲和望着陵阳侯,他比初来时显得更加城府,但燕羲和不怕,他将盾插进厚雪里,歪着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像你这样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会成为一个明君啊。”

      杨且歌道:“燕将军错了,这是私仇。”

      “关于杨漓?”燕羲和怒极反笑:“没想到啊,当初将他像物品一样遣送过来的人,装什么情深义重?!”

      “你爱他?”杨且歌的眸色冷了几分,他理了理被风雪折皱的袖口:“那你一定最希望他好好活着了。”

      “你什么意思?”燕羲和凝眸。

      “燕将军有没有听说过,广寒之魄。”

      广寒之魄,活死尸,肉白骨,延寿数,消长情。

      它是杨漓的心,是一颗不会跳动的心,他不会对任何东西产生感情。

      但也有例外,比如遇到燕羲和。

      当它跳动起来,每一下都会产生一丝裂纹,待到裂纹遍布,便是玉碎人亡之时。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他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何尝不爱他,可我必须得让他活着。”杨且歌说:“相比之下,燕将军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燕羲和微微退了一步,雪在他足下“咯吱”作响,他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杨漓的痛苦之色,杨漓的矛盾,杨漓的隐忍,天哪,他忽然想拿刀捅死自己,他都做了什么?!

      杨且歌望着苍云扭曲的面孔,眉梢漂浮着的快慰似有还无,他轻轻叹了口气,故作叹惋:“即便他与你相隔万里,他依旧挂念着你,真真是折寿的事情。”

      燕羲和没有说话,他阖上双眸,烈烈的朔风扑打着他的披风,像是默许了什么。

      杨且歌勾了一下唇角,在心里嘲讽着,儿女情长的人活该成不了大器。

      他一挥手,羽箭射出,直取燕羲和的咽喉。

      “叮”一声,青碧色的影子闪至跟前,琴音崩裂,将半空中的羽箭折断,却从羽箭的腔子里又飞出了一道银色的线,击中了杨漓的心口。

      ——那是陵阳侯留的后手。

      “阿漓!”

      “阿黎!!!!”

      杨漓猝然倒下去,燕羲和撑住了他,放声大吼,而与此同时,轮椅上的杨且歌双手一撑便要跑向他,奈何双腿残废不得力,他仓皇摔进雪地里,冻得打了个哆嗦,仍是惊恐的望向远处。

      “少自作多情。”杨漓的声音清冷如玉,他一直强撑着的风骨丝毫不乱:“你与我哪有那么多的纠葛,与燕羲和,也是我乐意的。”

      “杨漓,我们之间的纠葛远比你想得多!”杨且歌不顾一切的往他面前爬过去,什么王爷的尊严,什么伪装统统都不要了:“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我们——”

      “燕羲和。”杨漓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心口蔓延出来的血迹在雁门关的风雪中迅速凝成赤色的冰晶,他伸出手去抚摸着苍云的脸颊,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虎口:“你很好,特别好。”

      “别说我好,我是混蛋,王八蛋,我让你痛苦,我是始作俑者!”燕羲和茫然而不知所措,狠狠的掴向自己的头:“你还痛吗阿漓,你还痛不痛?”

      “不痛了。”杨漓笑了起来:“我不认识他,我只认识你,燕羲和。”

      ***

      盛极一时的陵阳侯疯了,年轻的帝王顺水推舟将他送去了郊外的一座尼姑庵,陵阳侯坐在轮椅上,整日里执了一束桃花对着泥菩萨痴傻的叫着:“阿漓,阿漓。”

      燕羲和路过长安时去看了他一眼,昔日里荣光四射,运筹帷幄的杨且歌如今像一个三岁孩童,他手中的那一支桃花折断了,被轮椅撵成了碎屑,他往地上一瘫坐,呜呜大哭起来。

      周遭无人管他,他哭的凄惨,却忽的自一旁递来了一支晶莹剔透的桃花,陵阳侯泪眼婆娑的瞪大了眼,随后结果。

      “桃花。”他大着舌头说:“阿漓的桃花。”随即破涕而笑,将那支簪子插进了发髻。

      燕羲和弯眸望着他,将他扶回轮椅,转而洒脱的离开了尼姑庵。

      簪子且给你作为补偿,他想着,待我找到了世上第二块广寒之魄,我的阿漓便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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