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妇》徐初

13、天火（大结局）

　　福龙命人打来热水，他与明霞沐浴更衣。

　　妻子苍白的脸色，紧瞌的眸，碎裂的唇，以及身上成片的淤青，都令福龙痛的无法呼吸。

　　他呼风唤雨，可以令天地色变，但却连自己爱人都保护不了，何其可悲！
　　就算他把整个人间变成地狱，他的爱人，也无法挽回。

　　福龙把明霞抱进浴桶，热水的刺激让明霞意识再度清醒，“疼……”她发出模糊地呜咽。

　　“霞儿，很快就不会痛了!”福龙说着吻上明霞的唇，他温柔舔吸着她干裂的唇。

　　福龙的气息让明霞灵魂深深战栗，她用尽毕生气力，努力挣脱某种束缚，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睛，福龙的脸模糊进入她的视线。

　　她没死，她还能看见他，真好!明霞双眸中绽放着异彩，从心底散发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身上的所有疼痛如潮水退去。

　　“霞儿!”福龙流出感激的泪水，她终于肯睁开眼睛，再看他最后一眼。

　　他在叫她呢，明霞想要俏皮地答应，但是牙关是死的，她张不开嘴，只能在喉咙里咕噜一声。

　　明霞眼睛里已经流不出泪水，却有血水流下来，她艰难抬起手想要去为福龙擦去泪水。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不要他为她哭，她想要他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她才做了那件蠢事。

　　然而明霞的手未能触及爱人，便气力已尽垂下去，她唇角沁出鲜血，一滴一滴落进水里，晕染出妖娆绽放的血花。

　　福龙抱住明霞软下来的身躯，心痛如刀割，他轻轻吻上她的睫，就像安抚婴儿般小心翼翼。
　　“睡吧，我会永远看着你，再也不放开你！”
　　他再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让她绝望无助地哭泣。

　　明霞安心地闭上眼睛，灵魂紧紧依附着爱人，深深感恩，让她死在爱人的怀抱，老天对她真是好！

　　明霞的灵魂不舍得离去，静静感知着爱人为她做的一切。

　　他给她细致地梳理头发，给她穿上他们成亲时的红色喜服，听到他问：“霞儿，你喜欢这件喜服吗？”

　　“喜欢！”她在心里欣然回答。
　　她最喜欢她嫁给他时，穿的这件喜服，常常拿出来晾晒，叠的整整齐齐。

　　她感觉到他把她抱到床上，然后熄灯，就像平常那样抱着她入睡。
　　他嗓音轻柔，在她耳边叙说着从前。

　　她依偎着他，身上虽然还是隐隐觉得疼痛，但是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多待一刻，她都不在意了。

　　第二天一早，刚要昏昏入睡的她，听到他对她说：“霞儿，起床，我们要走了。”
　　她听得出，他心情很好，她的心也随之雀跃。

　　他抱着她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晃晃荡荡前行，他一直都抱着她，一直都没松开手。

　　清晨，福家祖坟的墓地，挖好的新坟上，架起一大垛洒满桐油的干柴，干柴顶上铺了厚厚的两床棉被。

　　木氏冷眼看着儿子把明霞抱下马车，向柴垛顶上走去。
　　火葬，还不错，给她省下那些昂贵的陪葬品，正合她的心意。

　　儿子没有半点悲伤，把明霞的丧事如此匆匆了事，大出木氏的意料。
　　不过，意识到儿子其实没那么在意明霞，她心里倒是舒服很多。

　　然而当木氏看到儿子并没有把明霞放下来，而是依旧抱着明霞，他脸上现出温柔笑意，轻吻明霞额头的时候，木氏一下魂飞魄散。
　　“龙儿！”她突兀尖叫一声。

　　“霞儿，不怕，我陪你去。”福龙说着亮起火折，毫不犹豫扔到洒满桐油的干柴上，火势立刻轰然而起。
　　她不能陪他生，他便陪她死。

　　心里明明白白的明霞，她使劲挣扎也没有力气推开福龙，只能任由热浪将他们两个吞没。

　　“对不起！”这最后一刻，明霞终于后悔，眼角滑下一下行血水。
　　她的懦弱，她自以为是的牺牲，到最后害了所有人，包括她爱的人，很愚蠢！

　　福龙自焚，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旁边念经做道场的和尚木鱼一下敲偏，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谁也想不到，叱咤风云的福家大少，竟然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选择殉情。

　　“儿子不孝。”木氏耳边突然响起，儿子昨天给她磕过三个头，然后说的那句话。
　　她还以为儿子是悔悟了，却原来是与她诀别。

　　“龙……”木氏一口气上不来，顿时倒地。

　　福龙自焚，木氏病倒，福家上空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儿子！……还我儿子！……我的儿子啊！你要把娘疼死吗？……”木氏凄厉地喊叫声，随时都会回荡在宁静的夜里。

　　终于有一夜，失心疯的木氏爬起来到处纵火。

　　白龙城的民众，望着门楣高大的福家窜起来冲天的火光，居然有不少人额手称庆，都说是老天爷有眼，一把天火烧了无良的福家。

　　火势过后，马彪从总兵营调来护卫队，清扫满是瓦砾残垣的火场。

　　木氏被烧死了，福龙的儿子小宝不知去向。

　　古怪的是门房老赵头，按说老赵头在门房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他却在后院的走廊里被发现。

　　老赵头虽然捡回一条命，却被砸下来的房梁烧掉了一条胳膊。
　　外人纷纷替他惋惜，只有老赵头自己知道那条胳膊怎么回事，他只能心怀敬畏地说：老天有眼。

　　木氏死后，马彪接管了福家的产业，获封白龙城总兵，成为白龙城的第二个福龙。

　　韩秋影没有死，他挣脱了绳索，却被河水冲到下游去，等他再回到白龙城，白龙城已经变了天。

　　韩秋影用尽所有办法，终于找到火灾之夜失踪的小宝，小宝被李郎中的老婆孟氏偷走，以报复木氏的夺夫之恨。

　　韩秋影找到小宝的时候，两岁的小宝被赤身养在猪圈里，正与猪争食，身上被猪咬伤的伤口已经化脓。

　　如此狠毒的手段对待一个孩子，韩秋影纵是心善也被激起怒火，他把孟氏绑上山，捆在虎狼出没的山涧，任她自生自灭。

　　细雨新坟，一顶灰色的油纸伞，韩秋影抱着小宝来与明霞道别。

　　小宝穿着新衣服，兜里装着糖果，他双手紧紧搂抱着韩秋影的脖子。
　　虽然是两岁的孩子，他却明白，这个人把他从猪圈里抱出来，给他衣服穿，给他食物吃，不会打他，对他笑。

　　******

　　（后续：
　　沙滩，摄影师韩秋影将要为两位新人拍摄婚纱照，他摆弄好相机抬头，一对身着婚纱礼服的新人手牵手向他走来。

　　晨曦中，他看到新娘非常熟悉的笑脸，突然有一丝恍惚，他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

　　“二位好，我是今天的摄影师韩秋影。”他与新人握手做自我介绍。

　　“林福龙。”挺拔俊美的新郎大方握手。

　　新娘子的手却在韩秋影手中停住：“明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拍摄完毕，新人即将离去。
　　明霞蓦然回首望向目送着他们的韩秋影，她无意识呢喃一句：我记得你！）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