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中时代》橙盈

16、16

　　“哇哇，为什么景渊你会知道？”前排女生叫了起来，引来四周无数八卦眼神。

　　“是我送的。”

　　他淡淡道。

　　陈未雪抱起作业本，心扑通扑通跳，说了一声我去办公室交作业就转身逃走了。

　　也不顾教室里满满的起哄声。

　　“景渊啊你对班长不一般呐——”
　　“一回来就这么劲爆？？”
　　“我就说他俩有问题！”
　　“请客请客——”

　　莫景渊不说话，唇角却略微翘了起来。

　　他们之间从那天起多了很多无法言说的东西。

　　一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了。

　　“听说明天要下雪耶。”

　　“会好冷啊。”

　　“可是会很漂亮……好几年没下过雪啦。”

　　陈未雪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

　　就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莫景渊皱眉看了一眼女生的后脑勺，疑惑。

　　这种预感太过强烈，陈未雪压抑的害怕。

　　第二天中午，午睡时她做了一个梦。

　　有个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从家门口进来，在客厅里盘桓了一小会，然后离开了。

　　陈未雪醒过来，发现自己只睡了二十分钟。

　　她走到书房的窗边，推开窗子，世界开始变白——

　　风的流动变得清冷而缓慢。

　　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和掌心。

　　下雪了。

　　然后她听见身后父亲的手机响起来。

　　在厨房里忙碌的父亲擦了手出来接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声音变得仓促而失去节奏。

　　那中年男人挂了电话，匆匆在客厅里走了两步，开始一边做着各种准备，一边像是整个人失焦一样钝了。

　　“……过世了。”

　　他一边对妻女简单的说了这个事，一边继续忙碌地收拾着东西。

　　他需要请假，需要回老家去。他和他的妻子。

　　要回到老人那里去。

　　直到数分钟后，那个一直忙碌着的中年人，一个父亲，一个儿子，终于转过身，失声痛哭。

　　“嗯嗬，嗯嗬嗯嗬！！”

　　粗喘如牛的哭声，一个男人的哭声。坚硬的哭声。

　　陈未雪好像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窗边，面对着窗外，雪的世界。

　　白茫茫一片，下的那么急切。

　　突然的一场雪，就像为这一刻注解。

　　父母亲匆匆回了老家，陈未雪去了学校。

　　她看起来太过反常了，以至于所有人都看了出来。

　　“你怎么了？”莫景渊厉声问道。

　　“班长？”

　　“小雪你怎么了？”

　　朋友们一叠声的关心，陈未雪抬起头，只觉得应付不来，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这种失魂落魄就好像……

　　莫景渊心和她一起沉下去。

　　“我爷爷死了。”

　　陈未雪艰难而努力的说出这句话，然后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这是一种，止不住的哭泣。
　　眼泪根本没法止住，她无声的流着眼泪，无声的哭着，肩膀也不耸动，只是单纯的无法停止。

　　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

　　单纯的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永别是什么。

　　她无心听课，低着头啜泣，脑子里全是那一年爷爷在超市里给她买糖时的微笑，还有在公交车上没有零钱可用的窘迫。

　　她好像只有哭泣一件事可做。

　　一节课。

　　整整一节课。

　　下课了，站起来，老师再见。

　　坐下，继续。

　　直到再次上课铃声响起，她还在无声的哭着。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一，二，三，四……”

　　一只手扯着她的胳膊。

　　“我们出去走走。”

　　陈未雪抬起红肿的眼睛，她想拒绝，也想同意，她不知道。

　　“出去转转。”

　　不容置疑。

　　“小雪，我们出去……”男生压低声音，“没关系，就跟老师说去问数学题……”

　　陈未雪被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在做眼保健操，没人注意到他们。

　　她跌跌撞撞跟着男生出了教室门，雪下的更大了，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踩上去松松软软，嘎吱嘎吱作响。

　　莫景渊必须拽着她，不然她就会倒下去。她被半搂着一直走到教学楼后面另一个出口，再往前，越过篱墙，就是蒙城高中的地盘。
　　陈未雪失魂落魄，她意识不到，那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大雪倾覆了一切，素装银白，包括那棵高高的乔木。

　　出现在莫景渊画里很多次的那棵，陈未雪蹲在树底哭泣的那棵。

　　枝叶承着落雪，重重的坠着。

　　外面清冷的空气让她昏沉的意志微微苏醒。
　　女生仰起头，一片枯叶带着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眼睛上。

　　她抽噎了两下，然后感觉身后被温暖的怀抱环住。

　　莫景渊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紧紧揽住。

　　“陈未雪，别哭了。”

　　“眼睛会疼，脑仁也会疼，明天起来眼睛会肿得很难受。”

　　“……人看着心里……也痛。”

　　“我知道那种感觉，会好的……”

　　莫景渊抱着她，不断在她耳边安慰道。

　　陈未雪因为惊诧而睁大眼睛，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转瞬化开。

　　“不哭了宝贝……”莫景渊这么说着，把她转过来，亲吻脸颊边的眼泪。

　　睫毛颤颤的，又落下一颗泪来。

　　这一年的雪花，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突然和盛大。

　　在雪里，有无数说出和未说出的话，相拥和未相拥的人。

　　雪纷纷坠落，围拢那二人，把他们的头发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