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之上[西幻]》寒青星

2、无尽山脉

　　克罗索和斯波图卡，正是兰塔特尔的两位老师。

　　这个村镇处于无尽大峡谷旁边，几乎是在伊顿大陆的最西边，但是偏远却不冷僻，甚至说得上是繁荣。盖因跨过无尽大峡谷，便是绵延千里的无尽山脉。

　　谁也说不清楚无尽山脉到底有多大，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个佣兵组织能够彻底穿越过去，看看另一端是什么模样。

　　只是无尽山脉的最深处，居住着早已消失在大陆人的龙之一族，似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传闻。不过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也没有人知道，理由同上条——没有人真正的穿越过无尽山脉。

　　尽管如此，每年还是有数不清的冒险者、佣兵团从大陆的各个地方纷勇而至，有些为了赚钱，有些纯粹只是为了扬名。

　　一路上和几个眼熟的冒险者打招呼，兰塔特尔很快就到了老师们的房子在，抬起手敲了敲门。

　　两个老师都是剑士，住在村子的最西边，再过去就是无尽山脉了。朗德先生是个魔法师，据说因为‘不想和两个浑身臭汗味的家伙’靠得太近，所以独自住在东边，也就是在村镇的出口位置。

　　“塔尔，什么事？”

　　开门的是斯波图卡。

　　虽然是个剑士，不过看上去却是颇为斯文俊秀，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兰塔特尔完全无法理解朗德先生所说的‘浑身臭汗味’。

　　“铁匠大叔说让您和克罗索老师去一趟教堂。”兰塔特尔老老实实的说道。

　　他手里还拿着亡灵商人出售的剑鞘，那上面的纹路膈的掌心有点难受，兰塔特尔很自然的换了一只手拿，斯波图卡的视线便跟着他的动作扫过去，接着凝固在剑鞘上。

　　“啪！”

　　直接劈手夺过剑鞘，斯波图卡探究的翻来覆的把剑鞘看了好几遍，最后猛地抬眼瞪向兰塔特尔，眸中陡然透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凌厉之色：“这是哪里来的！”

　　“是一个亡灵商人卖给我的！”看着老师严厉的表情，兰塔特尔下意识的回答。

　　“亡灵商人……”斯波图卡喃喃着重复了一遍，握着剑鞘的手越收越紧，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样，用着恨不得把剑鞘捏碎的力道，以至于指节处都透出隐隐的白色。

　　“老师？”兰塔特尔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斯波图卡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像是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剑鞘给折断了埋进地里面，但是他还存着一丝理智，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把剑鞘还给了兰塔特尔。

　　“铁匠说去教堂，对么？”斯波图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说不出来的疲倦，他勉强对着兰塔特尔笑了笑，“塔尔，你去山脉里帮我摘一枝皮里尔花回来，可以么？”

　　“我知道了。”

　　兰塔特尔还想问些什么，可是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话的转身走了。

　　少年的身影逐渐走远，斯波图卡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克罗索的声音，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有些疑惑的看着兰塔特尔离开的背影：“是塔尔？发生什么事了？”

　　斯波图卡沉默了一下，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克罗索，然后不出意料的看见对方的神色一瞬间僵硬。

　　“你想好了么？”许久之后，克罗索问道。

　　斯波图卡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转身走回屋子里，颇为冷淡的回答道：“我不知道。可是你知道的，我们必须去。”

　　“……”

　　和斯波图卡告别之后，兰塔特尔婉拒了几个眼熟的冒险队伍一起的邀请，一个人走进无尽山脉。

　　无尽山脉里长着一圈一圈的皮里尔树，这种树枝干通体雪白，没有叶子，只有一簇一簇的蓝色的花，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一片海洋。他种在无尽山脉里是用来分辨魔兽的力量，每往里面一圈，魔兽的力量就会大上好几倍，虽然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但是至今好像都没有错误。

　　兰塔特尔从小就在无尽山脉边长大，很小就开始给那些冒险者带路来赚些好玩的东西，路线熟的不能够再熟。

　　从村子里出去，径直走上一段时间，就会看见一条大约几十米宽的大裂缝。站在边缘往下看去，崖底凛冽的风涌上来，带着森森的寒气。连接两边的是一体破旧的木板桥，走上去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还能听见嘎吱嘎吱的生一声音，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的。

　　然而事实却是，这一条比兰塔特尔还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岁的破旧木板桥，这么多年里输送了无数冒险者去无尽山脉，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桥本身的问题而掉下去的事件。

　　皮里尔花哪里都有，兰塔特尔并不着急去采摘。

　　从摇摇晃晃的木板桥上走过去，穿过最外围的一圈皮里尔树，兰塔特尔思索了一下自己需要去捕捉的魔兽，最后觉得还是要再往里面走一圈才行。

　　风系的疾跑兽，火系的燃燃兔，水系的锯齿鱼，土系的敦虎，金系的翎鸟，雷系的闪光鹿……都是兰塔特尔从小到大用来练剑的魔兽，出没的地点、逃跑的习惯，全部都熟悉的不能更加熟悉，抓起来完全没有困难。

　　因为担心铁匠不够用，兰塔特尔干脆全部都抓了三四个，然后把这一群魔兽绑好，拖到小溪边开始威逼利诱。初通人意的魔兽们呜咽着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大魔王的注视下把自己的晶核吐出来，然后毫不犹豫的绝尘而去。

　　地上散落着各色的晶核，透明的半透明的，在阳光的照耀下下看上去煞是漂亮。

　　兰塔特尔蹲下去看了看，把这些晶核在溪水里洗洗刷刷弄干净了，然后用手帕擦干，对着阳光看了看成色，一枚一枚装进口袋里。

　　“咔嚓。”

　　的树叶被踩碎的动静，陌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兰塔特尔把口袋里系好，站起来抓紧了剑，绷紧了身体，满脸警惕的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茂密的灌木丛，高大的树木，是山里面最好隐藏身影的地方。

　　“不用这么防备吧？”清朗的声音说道，男人从茂密的灌木丛中穿过，对着兰塔特尔挑了挑眉。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暗金发色，罕见的紫眸，身姿挺拔。他身上有种冰冷的机械的味道，像是长年累月接触之后沾染的，无论如何，都令他看上去不太好接触。

　　他从来没有在村子里见过这个人。

　　兰塔特尔退了一步。

　　“噫。”男人撇了撇嘴，似乎不满他的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接着又开口问到，“小鬼，龙谷怎么走？”

　　“……龙谷？”

　　“对对对。”男人用力点了点头，兰塔特尔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画着奇怪的图案，有点像朗德先生画在门上的那种，但是又更加复杂，“太久没来无尽山脉，我都忘记怎么走了。”

　　“无尽山脉里……真的有龙？”

　　“你不知道？”

　　男人面露错愕，那眼神简直像是觉得兰塔特尔不知道无尽山脉里真的有龙，是多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

　　看上去有点蠢。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兰塔特尔稍微放松了一点，放下了一直举着的剑，并没有收回去，仍然握在手中。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一直往山脉里走，在最深处，就能见到龙。”

　　男人细细的打量着兰塔特尔，眼神有些奇怪。但是他很快便收敛起那种有些不礼貌的目光，脸上露出更加微妙的神色。

　　“好吧。”他嘟囔着，像是自言自语，却完全没有放低半点音量，“那就只能直接轰过去了。混蛋。爱尔一定会杀了我的。”

　　男人突兀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兰塔特尔。”

　　沉吟了一会儿，男人抚手笑起来：“唔……我喜欢这个名字。”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实在拙劣的连个孩子都骗不了，但是男人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爽朗微笑着，十分坚定的说下去：“看在我们那么有缘的份上，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兰塔特尔：……哦。

　　然后男人便凭空抓出了一把长剑。

　　剑刃如水，闪过天边明月似的光芒，却并不柔软，而且又带着一股子森森的凛冽寒气，彰显着这是一柄凶器的事实。

　　“这是我捡到的。”说这话时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反正我也用不着，送给你。”

　　兰塔特尔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肯定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你？”

　　男人撇撇嘴。

　　“拜托，我只是看不下去了。你手里那个算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吗？得了吧，兰塔特尔。”

　　男人意味深长的喊着他的名字。

　　“你总不能一辈子用这种玩具，偶尔也要换换大人用的东西吧？”

　　玩具？

　　兰塔特尔忽然想起来，不久之前在铁匠那里，好像也听说过这个词。

　　还有那个亡灵商人出售的剑鞘，为什么会让斯波图卡老师那么生气？

　　他的意识一时漂浮的有点遥远，等到骤然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那把长剑，躺在溪边的石头上，在太阳的照射之下，折射出泠泠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