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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元旦 ...

  •   一月一日来临,地球绕着太阳慢慢的走完了一圈,划上一年的句号,来不及追问是否欣然。这是阳历的新年,我国传统的阴阳历(农历)的春节未至,也不知道身边为什么这么多的庆祝之声。我们族人的新年是按照□□历(回历)来计算,这也是真正意义上的阴历。现在,文化观念的渗入,冲突,碰撞在青少年的世界里尤其明显,相较于成年人我们更加易于接受新奇的事物。渐渐地,各种习俗、仪式都会交融在一个个体里,我们显得不那么纯粹,甚至偶尔会变得毫无归属感。这样的新年庆祝让我们淡忘自己的来处,幸好,声势不是那么浩大。幸好,只是一声钟响……后来的许多年月里,我只是听着寒夜里的欢呼和礼炮,不愿想起以前。
      苏岑坐在我身边,似在自家地盘上闲适随意,这人,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你坐我身边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就算那是舒冬的座位,他不在我有权利监护啊,凭什么一声不响的就鸠占鹊巢?我压下心里的不悦和疑惑,装作没有看见他,认真的听讲。狂风刮着落地的雪粒,抛上洒下,显示着自己无与争锋的气场,窗户呜呜作响,似在抽噎的鬼声,却在白天失了魔力。我收回视线再看黑板,却见历史老师狐疑的盯着我二人,目光逡巡打探。我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身边的“障碍君”,嗬,那冰块脸暖气都拿他无法。坐在侧面,只一眼就清楚的看见他乌黑浓密的睫毛,抬眼落眸,超出高挺的鼻梁,轻轻的颤动着。眸若秋波瞳似繁星,直视着黑板,看不出喜悲欢愁。难怪刘蛇蝎为了他不惜攻击我,难怪他那么快的就把小花朵折下枝头。钢笔在他的手中上下翻转,动作熟练的让人听不到响动,这么奇怪的转笔方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再理让我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的这人,垂头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猜不透他为何莫名其妙的坐在这儿,我索性不去猜,总之没什么好事,切记。
      下课之后他又一声不响的走了,我也懒得目送他。出出进进的同学把教室门开得老大,我坐在第一排才知寒风刺骨是怎样的刺法。天气放晴,冬日的阳光显得力不从心,懒懒的挂在泛青的穹顶,驱不散空气里肆意蔓延的寒气。周六打电话给妈妈,她道一切都好,叔叔帮忙添置了煤炭,正常的生活还能维持。我心下忧愁,但又束手无策,只能情绪低落着,尽量不让烦恼都写在脸上。阳光留恋在天上,似要焐热大地寒冷的心脏,一寸一寸地触摸着它萧瑟枯黄的皮肤,一股北风袭来,一切回归原样。徒劳无功的太阳气恼着,脸颊羞得红光万丈,急急的坠下云海,夜寒心凉。张璐璐塞给我一个扎满彩纸的苹果,甜甜的笑着祝我圣诞快乐,我虽不过圣诞,但也是她的一番祝福。“璐呀,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怎么办?”我惭愧的问她,她却笑道:“没事啦,以后有的是机会剥削你,你今天就开开心心的吧。”我刚要点头,她却急急道:“不,不是今天开开心心。”我心下狐疑哪有变卦如此之快的小魔女啊?“是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她鼻子一皱,脑袋瓜子猛点,好不可爱。我面上挂笑:“谢谢璐璐,祝你和飞羽兄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她作势挠我痒痒,我笑着拎了苹果撒腿就跑。脸上嗔怒,心田如蜜,见抓不着我她便回了座位,继续扎她的花苹果。像她专心扎苹果的人不太多,但鲜艳的彩纸闪耀着夺目的光彩,很容易惹人注意。我回到座位,舒冬的桌子上多了一个花苹果,想必是苗苗同学送的吧。脑子里闪过那双暖意融融的眼睛,他有没有收到苹果呢?一个苹果都能承担传达心意的重任,还真是物尽其用,牵强附会的可以。我敲了自己脑袋一下,老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心里悬着呢。原来是好久之前欠单程阳的医药费还没还呢。得,我要再不去,真正的成了忘恩负义,举债潜逃的小土匪啦。
      晚自习前,我把花苹果塞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掩人耳目。毕竟还钱的同时也要谢恩,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见着门口走过一个矮瘦尖脸的男生,我便上前托他帮忙,叫一下单程阳。虽然不舍得手里的银子,但帐总归是要平的,实在不行,这周就去找李捷蹭包子吃。我心下思量,那男生飞快的打量了我一眼,站在门口说他不在。演习好的表情又要重来一遍,我垂头丧气的回了教室。舒冬在我面前显摆着苗苗同学给他包得圣诞苹果,要不是看在小姑娘的一番真心上,我差点没忍住毁尸灭迹,一挫某人的锐气和得意。下了晚自习我又偷偷的跑到二楼,摸摸口袋里的钱,攥紧了袖筒里的苹果。我等在5班的门口,晚上的寒意太重,门口的学生都快步出进,我还未走至身前,他们便已经消失。我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开始迟疑,鼓不起勇气。“你找我啊。”糯糯的声音驱散了一些寒气,笑着开口。我抬头满眼惊诧,他怎么知道我要找他啊。我轻轻点头,映在他眼里表情微怔。他嘴角噙笑,立在阴暗里,眸子的颜色更深了一些,头发也不似初中时候的金黄,变得暗淡了许多。许是灯光的原因吧,我心想。“张文昌说你下午来找过我,所以我就出来守株待兔。”他弓着身子粲然一笑。哦,这样啊。我摸摸裤兜,把一大把零钱拿给他:“好久之前的钱,我给忘了,实在抱歉啊。”他倒是干脆利落的接了,笑着道:“雪中送炭,我就不客气啦。”我心想都带来了,就给他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祝福,但愿我会是第一个吧,虽然可能不大。我从袖筒里硬拽出苹果,包装纸呲啦啦的响着,好不和谐。“喏,给你一格苹果,就是包得有点胖,拆的时候有点麻烦。”我故作镇定的说着。他沉沉的笑开,嘴里喃喃着“包得有点胖……”我笑着给他,道了别,收下就好。背后传来谢谢二字,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啊。心里一只小兔子欢喜雀跃,送出礼物原来是如此令人开心的事情啊。
      期末考试快要来临,一想起自己令人脊背发凉的成绩,便只能压下所有的小心思,投入到题海里,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下晚自习舒冬又开始招惹我,一会儿拽我发丝,一会儿揪我耳垂。我苦思冥想着解题方法,本就焦急的心被他气得难以平静。我冲着舒冬瞪大眼睛,似要目眦尽裂的吼道:“舒!冬!你再动一下!就一下!”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梁哥,莫生气,不就是数学题嘛,你舒哥教你。”要给我解题,怒气烟消云散。我谄媚的凑近他,似哈巴狗一样就摇尾吐舌了。他给我一步一步的梳理下来,按照我容易接受的逻辑方式慢慢讲解,一道题也明白的不算吃力。“懂了吗?”他一本正经的问道,我点点头。“我好不好?”我点头。“我女朋友长得漂亮吧?”我点点头。“你是不是喜欢苏岑?”我差点点头。听到这句,我心里咯噔一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紧张。“梁炎同学,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卷了一个纸筒,充作话筒,自己扮演起了八卦记者的角色。我白他一眼道:“无聊”。“请回答我……”他在我耳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我垂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目光灼灼的看我,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像做贼被抓了现行的挫败和羞愧漫上心头,不管我多努力都挥之不去。我装作若无其事,却不敢抬头,因为我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会出卖自己。侦探辨别猜疑和真相往往就在嫌疑人的一个表情之间,要是用力过猛的掩饰,只会坐实了我打死都不想承认的事实。那事实将让我葬身火海,万劫不复。我咬着下唇久久不语,舒冬似着了魔一般一直重复着那个仅有我们二人可闻的问题。我再抬头看他,眼里不知何时聚满了水汽,看着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一滴清泪砸地无声。我和舒冬相视对笑,只不过我笑得刻意,他笑得无奈……
      此后,舒冬在我面前再也不提苏岑二字,我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选择性失忆。课外活动,化学测验的试卷发下来了,舒冬第一次没有我考的好。我玩心渐起,对着向安诗禾讨教的舒冬开始显摆起来。挑眉夸张的笑看舒冬:“你好笨哦,舒冬是个大笨蛋……”我见他不理我,脸色渐渐阴沉,我以为是他佯装生气,继续捉弄他。“你好笨哦,还没有我考得多,哈哈哈……”我笑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不理我,只顾和安诗禾讨论问题,使得我更加想逗他。他不理我,我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越挫越勇的继续开玩笑。“没你聪明!行了吧!”他对我大声吼道,满脸的讨厌和嫌弃。安诗禾尴尬的看着我们二人,一时忘了言语,我定定的看着舒冬,连你也开始讨厌我了吗?泪珠毫不迟疑地滚落,瞪了半晌,他丧气的别开脸,不再直视我的表情。舒冬,我是无心的玩笑啊,你真的不知道吗?为什么连你也吼我,我不喜欢别人吼我,就像我不喜欢爸爸吼我妈妈一样。那样的吼声让我很害怕,让我觉得无处可去……让我觉得自己很多余……余光扫到苏岑满是震惊的脸,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们两个翻脸比翻书更快吧,我也没想到啊。张璐璐上来骂道:“舒冬,你要死啊,对着梁炎吼什么啊?”边说边擦着我止不住的泪水,挨打、洪流、爸爸不管我……这些我都可以忍受,而舒冬的一句话让我又入暗黑,寒意沁骨。我低低的道没事,拍了张璐璐的肩膀,拿了书本出了教室。此后,形同陌路的名单上又添了一人,梁炎啊,路终归要一个人走才能没有失望,不在乎得失吧。
      元旦的来临给原本压抑的期末复习掺杂了些许轻松,老干部说今年小打小闹,随便过过就好了。反正都想浪费那一天的时间,以何种方式浪费就成了次要问题。我们仍然期许着那一日的到来,好似可以缓解所有的倦意。如期而至,旧事勿提。雪落祥瑞,天地同色。窗户中温暖的灯光闪着橙黄,一格一格的逸出来,驱散了些许的冷清。站在门口,拍落了肩膀、发丝上的白雪,映着门缝里漏出的光,晶莹透亮。睫毛上的冰雪在入了温暖的一瞬,化成清水,像极了眼泪。我用袖子擦了睫毛和额前的雾水,教室里的桌子已经摆成了圈装,上面摆满了零食和水果。同学们已经开始了玩闹,吃喝谈笑好不轻松。我扫了一眼,舒冬和苏岑坐在角落里,看见我的一瞬眼光匆匆掠过。我心下淡漠,这样也好,至少陌生来得比友好决绝,来得更清晰。我坐在了门口的空位上,听着耳边的笑声,本能的排斥这气氛,垂头翻书,入眼的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老干部推门而入,雪花夹杂着北风呼啸而至,老干部急急关门,雪还是顽皮的洒在了我的身侧,转瞬即化为一滩水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是历史上有名的最描雪的句子,但我爱的却不是这一句,“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所展现的无力挽留就像岩壁上的回声一般,敲击着人的心房,扣问无果,余音阵阵。
      熟识和欢乐催生着少年们的活泼,一个个的登台献唱,天籁也好魔音也罢,大家给足了面子可劲鼓掌。老干部宣我唱歌助兴,不好抚了他的面子,扫了大家的兴致。我便走至讲桌前面,微微鞠了一躬,满面笑意的唱到:“……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点亮……”似是回到了几百年前,唱给那个我深爱的大玉儿听。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就是那个陷在政治漩涡和爱情深海的女人的写照,在多尔衮的眼里,除她无人再敢担起这样的赞美。从一而终的爱情总是让人艳羡,可从一而终的是我们的假想还是我们自己未了的心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善始善终,就像我和舒冬、苏岑一般,皆因失败而告终。我心下酸涩,一曲豪歌问苍穹,我只能茕茕独行、形影相吊了吗?舒冬满眼痛惜的看我,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懊悔,我明知也有错,僭越了他的底线,才更加不好去和解,要不是特别好的朋友反而更加容易原谅吧。老干部带头鼓掌,徐立辉像小粉丝给偶像送花一样,弯着腰夸张的迈着小碎步,塞到我手里的是他吃光的橘子皮里面插着几片橘叶。杨清风干脆扔过来一个苹果,我伸手接住,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被这友好感染,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璐璐端了一盘瓜子作势要倒进我的口袋里,大家复又笑出声,我被这妮子逗笑,轻敲了她一记爆栗,拉着丢人现眼的她匆匆离场。大家开心的闹着,老干部也开始才艺表演,一曲《真心英雄》没走调,也是难得。
      我无意间瞥到,舒冬身边空了位子。肚子许是冷着了,胀气的有点难受,我起身出门想去卫生间。开门的一瞬,寒气窜进领口,钻进膝盖,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寒颤。拉起领子,抬步欲走,却看见灯光未及的阴暗里,站着相互依偎的二人,不用细看都能感受到男生的宠溺,女生的甜蜜。我站在冷风里,忘记了寒意,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刺眼。风声鹤唳一般擦过我的耳畔,迎面的冷风砸来,我才回到现实里。心好空,就连狂风都填不满,过了深渊还有悬崖,到处都是漫无边际的空虚。阴暗里的一双人浸在幸福里,相互吐露着怎样的话语?我心下好笑,看客当够了,该是谢幕退场的好时机。一幕戏演到最终,我不过是没有姓名的路人。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就像狂风裹挟着雪粒,任它不问方向的带去。就这样,一直一个人走下去吧,梁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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