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伦敦·Amnesia ...
-
四十九
“乖，把表签了好不好？”
“不要。”
“我都打印出来了，你不能浪费一张纸呀，我花了钱——”
虽然是苦苦相劝，但重点完全偏离。埃维莉娜一阵头疼，看看手中的伞，想着是不是将它插入务武的喉咙就能让他闭嘴。
所以还是Gin那样沉默寡言话不多的男人适合她。她如此想。
“......省省吧，这些年你在组织卧底赚的钱还计较一张纸？”
虽然同他纠结一张纸的价格等于同他一起犯傻，埃维莉娜仍是无奈地戳穿了他。务武不缺钱，只是生活邋遢不修边幅罢了。
“都是赃（和谐）款呀，都得上交的——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小艾已经签字了，若你也签字，就可以同小艾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别离这么多年也算是补回来了。当小艾同我那傻儿子结婚时，她一定希望你能当伴娘——”
埃维莉娜一挑眉，嘴角下拉十分不悦。务武苦口婆心叨叨个不停让她接受证人保护计划她能忍，毕竟这男人惹她烦这么多年她都忍过来了。但，结婚？埃维莉娜实在佩服务武的胆量，竟然敢在她面前预想姐姐和赤井秀一结婚。
见她脸色阴郁，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快要亮出爪子，务武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口：
“不对不对。说不定你比她早结婚，她当你的伴娘。”
“......”
埃维莉娜瞬间无语。原想发火，却真不知道这火该往哪里发，毕竟两人不在一个频道上，她生气也是白搭。她闷了葫芦，索性不理睬他。务武见她生闷气，宽大的手便往她头上揉，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一把拽下了他的手。
“你就那么不愿意接受我那傻儿子么？”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杀了他了。”
埃维莉娜从来就认为赤井秀一没资格爱姐姐。她可以为姐姐牺牲一切，赤井秀一可以么？他为姐姐牺牲了什么？他只会欺负姐姐，欺骗姐姐，让姐姐伤心流泪。她假死是为了姐姐，赤井秀一呢？他假死前有考虑过姐姐半分么？
她想起从前她们那个可怕的家庭，性情大变的父亲总是用藤条抽打她们，拳脚交加后锁在储物室不许吃饭。母亲不敢忤逆父亲，只能偷偷从门缝下塞进两片灰扑扑的干面包。她总是将自己那片撕开，大些的半片给姐姐，让她能吃一片半的面包，不至于饿得肚子痛。当父亲开始对她们动手动脚时，她又主动去父亲面前卖乖，支开姐姐锁上了门。即使后来，她参与Rum的计划，她假死，全都是为了姐姐，为了让姐姐能活下去。
她一直保护着姐姐，赤井秀一却坐享其成。想让她同赤井秀一和和气气地相处？还祝愿他和姐姐百年好合？不可能。
她一想到赤井秀一就不高兴，手中郁金香木的伞柄都被捏得吱嘎作响。务武赶紧又揉揉她顺毛，赶在她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之前。
“唉，你偷了我那小本子，是又要去干坏事了？”
“......”
“你是不是已经想方设法送到小艾手上啦？”
埃维莉娜重重咳了一声，警告他别多问。知道自己猜中了，务武叹了口气。
“你不会寄给Bourbon了吧？若他顺藤摸瓜查到你了怎么办？被Bourbon注意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在乎。”
“等等——你真寄给Bourbon了？”
见务武露出夸张的惊恐表情，埃维莉娜翻了个白眼，表示他太大惊小怪了。Bourbon最近一直在调查丽思卡尔顿酒店枪击案，盯姐姐也盯得很紧。然而姐姐是被冒犯后会报复回去的性格，埃维莉娜推测Bourbon最终会选择息事宁人。在这之前，她寄去了赤井务武十年前的记事本。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Bourbon一定会当作握手言和的礼物转交到姐姐手中。
“他能怎么查？他查不到我的。”
“你别太轻敌了啊......”
“你是担心他查到我还是查到你？”
埃维莉娜勾起嘲讽的笑，反问道。务武烦恼地长叹一声，狩猎帽都被惊歪了。
“都一样啊，小埃。这么多年了......你暴露我就是我暴露了，我暴露了就是你暴露了，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呀——”
“别装好人了。”
淡淡打断他的话，她的夜瞳冷了几分。
她知道这一切，赤井务武对她和姐姐的所有关照，全是他自己埋下的祸根结出的果，与她无关。
“你只是对我，对姐姐愧疚而已。”
窗外的雨声繁密，水珠在玻璃上划过冰凉的印痕。她的指腹拭过玻璃，在务武的倒影上画了个圈。面对她直白无情的话语，身后的男人少见地沉默了。
当时，她才七岁，还不算是懂事的年龄。她和姐姐没及时舔干净地板上的污垢，便会招致父亲的毒打。有一次，父亲要用烧红的烙铁烫焦她们的脸，母亲哭泣着哀求却被推到墙角踢踹。她记得姐姐使劲挣脱了父亲的手，赤脚逃出了门求救。那天下着大雪，她被送回来时蜷在一个男人的怀中，手脚被冻得青紫，脚底被碎玻璃割破的伤口还淌着血。那时，父亲正抓扯着她的头发拖过客厅，她的膝盖磕碰得青紫，手掌连皮都磨掉了一块，腰上还落着烫烙留下的新伤。
她们原以为终于得救了，目睹了一切的男人会报警，会救她们。然而他只是尴尬地挠挠头，装傻同她们的父亲打了招呼，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后来这个男人也时常在她们家附近出没，或是隐蔽的小巷口，或是绿萝攀援的篱笆下。他总是拿着个浅棕色的小牛皮本记着什么，不时还拍几张照。
埃维莉娜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始终没有救她们。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赤井务武根本算不上好人。
若不是后来她们的父亲被杀，事发突然，他永远都不会向她们伸出援手。
那天晚上，她只记得有人敲响了门。父亲在门廊破口大骂，叫嚣着什么杂种。母亲将她和姐姐塞入壁橱，说在她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去。她们听到家具翻倒的巨大动静，父亲难听的话语，不久一声枪响让一切回归沉寂，只剩下母亲的哭声。她没有来打开柜门，是Rum将她们一手一个抱出了橱柜，却因为手忙脚乱只来得及遮住艾格尼斯的双眼。埃维莉娜看到了父亲的尸体在被拖远，从厨房到客厅留下一道宽阔蜿蜒的血痕。腰间插着枪的少年修长清瘦，银灰长发下深绿的眼眸如蟒蛇般冷漠。母亲哭喊着，拦着他不让他离开。他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去掩埋尸体。
埃维莉娜后来在组织里遇见了那个少年。几年间他的面庞长得更为成熟，眼瞳的色调被浸染得阴冷。她还记得他，他不记得她了。
“他不记得我了，是么？”
有一次，Rum带着她逛糖果铺，她装作随意地问道。
“啊，他彻底忘掉了。”
Rum抓了一把五彩橡皮糖塞进她手中，又拿了一袋艾格尼斯偏爱的柠檬硬糖。他不同艾格尼斯见面，却总是托埃维莉娜转交小礼物。
“Boss认为他不能有软肋，他也同意Boss的看法，于是组织的医生清洗了他的记忆。”
“哦。”
埃维莉娜耸耸肩，全然不在乎。
“忘了就好，免得尴尬。”
“尴尬？”
“嗯，我同他（和谐）睡（和谐）过了。”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伦敦·Amnes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