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伦敦·Misunderstand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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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那你决定如何处置罗伯特·莱文森了么？”
艾格尼斯搅拌焗豆的动作迟疑了几秒，但她很快找到了适合的借口。
“让他活着吧，死人就没用了。活人能引出更多的FBI——总会有人来救他吧？”
“我明白了。”
威廉点点头，赞同她的想法。
“我们可以故意散布他在伦敦的消息，待FBI派人来解救他时，一网打尽——”
他赞许地微微一笑，从地毯上起身，几步便跨过狭窄的客厅，在厨房揭开了咖啡豆的罐子。艾格尼斯则是“铛”地一声将叉子放在碟沿，淡淡地看向威廉的背影。大概是被她考量的目光触到，他一边开了咖啡机一边回头，再度给了她一个过于饱和的笑脸。
“艾格尼斯总是很聪明呢。”
“别同我假笑。想说什么直接说。”
共事多年，她轻易便能听出他方才的寥寥几句话中有话。威廉·蒙巴顿本质上是个笑里藏刀的人——表面上谦和有礼，行事却能比谁都狠。过去他很少会在她面前展露这一面，但这次，他习以为常的温和笑脸仿佛蜕变成了可以撕下的假面，她敏感地嗅出了些反常的气息。
威廉十分听话地遵从了她的命令，收敛了面具般的笑容，在咖啡机的嗡嗡声中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艾格尼斯刚才是在说谎，不是么？”
“......”
“你并没有同赤井秀一断干净吧？”
他的言语少见地直白而一针见血。艾格尼斯淡定地一挑眉，表示他多虑了。
“赤井秀一已经死了。即使我不想断，也只能断了。”
“是么？”
威廉表情平静地取了两个马克杯，液体灌注的声音汩汩而来。
“但他还活着——艾格尼斯是知道的吧？”
艾格尼斯的双瞳瞬间转冷，自我防卫的下意识驱使她伸手去摸沙发坐垫下那支满膛的□□M92F，但理智又警告她反应过激了，于是及时停了手。是的，对方是威廉，不是别人。若他会在赤井秀一的事情上背叛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但威廉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多久了？
威廉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转身，无视她沉冷的眼神，将咖啡放在矮几上。
“所以，艾格尼斯还是决定同赤井秀一站在一边了？”
“......”
“是打算继续留在组织，还是准备洗手不干了？”
他褐色的眸子低垂，苍白的指节轻抚杯壁，隔着杯子上方升腾缭绕的烟雾毫不忌讳地发问。他说话的语气依旧如平日般温和，却让艾格尼斯感到隐隐的逼迫感。
“我并·没有想要脱离组织。”
她回应得冷淡。她不喜欢被逼问，无论是何种形式。
“你多虑了。”
“啊，那就好。”
威廉啜饮了一口咖啡，释然一笑。
“只是，既然Boss在伦敦了，艾格尼斯要千万注意。若被他误会了你接受了证人保护计划，会很难收场的。”
他放下马克杯，取了一旁旅行包中的浴巾、洗漱工具和换洗衣物。艾格尼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意思是可随意使用她的浴室。威廉住在她公寓客厅的沙发上且借用她的浴室不是一次两次了，两人一起加班赶工没那么多讲究，相互便利就好。
然而就在水声哗哗响起的一瞬间，艾格尼斯立即推开了挡在前方的餐碟，将威廉的搁在矮几上的手提电脑拉近，摸出一个U盘插入了USB接口——U盘中装载了一个病毒同步程序，一旦成功写入，她可以随时取用对方电脑的原有数据和更新数据。她过去在搜集情报、监视调查对象时，经常用到这招，但她从未想到自己会有对威廉的电脑做手脚的一天。
今天威廉很不对劲。整个人看似坦然，却反复在试探她——先是罗伯特·莱文森的事，然后是赤井秀一——如果说当他提到赤井秀一还活着时，她还能勉强保持镇静，后来他那句关于证人保护计划的提醒，直直让她全身发寒，手臂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仿佛在暗示她，他知道证人保护计划的事。
电脑屏幕上的写入条进度至一半，艾格尼斯深吸几口气，阖眼告诫自己不要过分神经过敏，希望这一切是她的错觉。移居英国的这些年，一直是威廉在帮助她、照顾她，无微不至，从未有任何怨言。即使威廉很早以前便已知晓她和赤井之间的关系，他也一直替她隐瞒，与她成为了共犯。她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遇见如此忠诚的人，丽思卡尔顿酒店那次误伤了他之后，她更不愿去揣测他、怀疑他——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感激。
所以她没有勇气亲口告诉威廉，她已经在证人保护计划同意书上签字了。两年前，她杀害上一任Martini后原想将所有随之而来的地位与权力移交给威廉，他却恳求她留下，甚至不惜做出永远会服从她、不会背叛她的承诺。然而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了，在找到埃维莉娜之后。她会说服埃维莉娜一起接受证人保护计划，然后与组织再无瓜葛。
也不会再与威廉有交集了。
艾格尼斯淡淡叹了口气。程序写入完毕，她拔出U盘，不忘擦去键盘上的指纹。
她很遗憾，也感到对威廉有亏欠。但她不会因为他改变自己的决定。
浴室的水声仍未停，门铃却响了。她叼起盘中最后一根英式烤肠，慢悠悠地穿过玄关瞅了瞅猫眼。知道她在伦敦的旧公寓地址的，大概只有威廉和送快递的。
然后她险些被吞了一半的香肠哽住。
好不容易咽下剩下的一半，艾格尼斯难以置信地开了门。门外身材高大的男人彬彬有礼地低头看着她。他依旧戴着那副文绉绉的眼镜，顶着那讨人厌的脸皮，笑得眉眼弯弯，眯眯眼间倒是漏出些墨绿的瞳色。
是冲矢——不是，是赤井。
“诶？”
“嗯。”
艾格尼斯想阖上门，再打开，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冲矢却率先挡住了门。
“安德尔曼小姐不请我进去么？”
“你、你怎么在这？”
昨天早晨他们通话时赤井不是还在日本么？怎么突然飞过来了？
然而艾格尼斯还是想关门将他赶出去。
“你——你先在外面等等——”
冲矢换作一副迷惑的神情。
“不方便？”
的确不方便——艾格尼斯心虚地瞟了眼屋内，客厅的小矮桌上是她和威廉吃剩的餐盘，沙发上是凌乱的毛毯和威廉还未来得及叠放整齐的西装外套和领带，几叠文件摇摇欲坠，一半已经倒在了地板上，不流通的空气中有男士香水的味道，威廉还在她的浴室里淋浴——
“的确不方便——你先下楼等等——”
她正想推门强行将赤井挤出去，却已经太迟了。浴室的门“啪嗒”一声开了，几秒钟后，威廉操心的声音通贯了狭小的客厅，在玄关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艾格尼斯，昨晚床单是不是弄脏了？我帮你放洗衣机了。”
糟了。
艾格尼斯在心里尖叫起来。
这下误会大了。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伦敦·Misundersta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