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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CHAPTER 32 仰面深海之上 ...

  •   CHAPTER 32 仰面深海之上

      自从成则衷接受了“Phantom”这个身份之后,这大千世界诸相之中最为危险的一面,就以尘间俱乐部为中心铺展了开来。
      不消隐藏的一切欲望……在这个中心肆无忌惮地膨胀着。
      □□的享受被视作俱乐部中最朴素的消遣和肤浅的乐趣,对于这些面具背后的人来说,□□不过是餐后甜点,真正使他们爱不忍释的是他们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剖露心底最黑暗的欲望并通过一些妙趣横生的手段使之得到最大限度的餍足。

      因为Mirage认为,场面全然丑陋不仅会削减观赏性、更会致使趣味不足,所以她在邀请会员前进行的筛选也十分挑剔。好在她鱼龙混杂的客户群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样本,总能让她从中找出较为“高雅”的鉴赏家:普通人释放了内心野兽之后做来丑态毕露的事情,这些人可以做得不失体面、至少不是彻底忘形——即便本质都是无差别的恶,甚至后者更为可怕。
      ——如果会员人数再多一些,尘间俱乐部几乎就是人间的万魔殿。

      Mirage时常混迹于他们之中、近距离品尝着从他们灵魂上渗透出的毒液,成则衷则永远只是身份分明地旁观——即便那些“游戏”中也许就有他添上的最精彩的一笔,他仍可以冷淡得像是站在云端俯望着群魔的狂欢,似乎丝毫不被取悦;到后来,他也走入了他们之中,甚至带着笑,却始终极度清醒。

      Mirage对成则衷这种行为的评价是:“你太傲慢了。”
      但接着她眼角眉梢便都染上堪称沉醉的笑意,叹赏道:“我爱死了你的傲慢。”

      成则衷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傲慢证明他仍保有自我。
      他自己愤恨又快意地堕落着,也愈发喜欢欣赏别人自甘踏进地狱里沉沦的模样。
      真是有趣极了。
      他想,怪不得Mirage和成潮生都乐此不疲。

      成则衷放任着自己身上所起的变化,他并不那么在乎,因为他清楚知道海面上即使卷起再大的风暴,也无法影响到深海的世界。

      伊莱是首先对成则衷的变化感到困惑的人——鲍里斯显得丝毫不在意,成则昭则对此感到高兴。成则衷眼里的沉郁减少了,甚至时不时能在他脸上见到笑意,这应该是好事,只是伊莱直觉那笑意并不表示快乐。
      而且伊莱有所感受,大概是从兰登沃斯庄园回来之后,成则衷似乎对他变得宽容了几分。对此伊莱同样不解,可也暗藏欣愉。

      伊莱曾觉得成则衷就像是他在冰原上意外遇见的一匹受伤的孤狼,眼神凶猛皮毛美丽,让他忍不住想出手相助,可狼却根本不容他近身;后来事情发生了改变,那堵冷漠的墙开始趋向消失,于是伊莱不自觉地向成则衷走近——他想,也许是他耐心的陪伴让满心戒备的野兽终于接纳了他轻轻的触碰,这使他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甚至开始期待着为它处理好伤口之后能获得它全心的信赖、获准抚摸它蓬松丰厚的皮毛。
      他说不清这具体是什么心理,大抵就像拿到了全赦令,故而可以后顾无忧地大胆沉湎,也不用再约束自己的喜爱生怕被回报以伤害。

      伊莱一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从他心甘情愿站在风雪里陪着那匹狼的时候,他就已经为那骄傲的生灵着了迷,是狼留住了他,不是他大发慈悲为狼留下。

      ——成则衷甚至对他有把握到大大方方地让他发现了尘间俱乐部的存在。
      伊莱根本不敢猜测那扇绘有衔尾蛇图腾的门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有股似曾相识的诡异感觉却已经缠绕上了他。

      成则衷好整以暇地瞅着发愕的伊莱:“如果你实在好奇,我可以带你进去。”他朝伊莱伸出舒展的手掌。
      伊莱用力摇头,他抓住成则衷的手臂试图将他拉过来,努力清晰地发声:“不要再去!”
      成则衷脸上挂着缺乏温度的浅淡笑意,好像伊莱讲了个无趣的笑话:“我总要找些东西替代止痛片和麻醉剂的。”
      伊莱固执地拽着他,成则衷的眼睛终于也微微笑起来,他抬起手来像是怜惜似的抚过伊莱的脸颊。毫无准备之下,伊莱几乎因这一动作而失神。
      “在兰登沃斯庄园里他们对你所做的事——不管你以为那是在你身上真实发生过的经历还是梦境——都是经过我默许的,”成则衷语气轻柔,手指也轻柔,却让伊莱不寒而栗,“还觉得我值得你挽救吗?”
      伊莱愣在原地,眼神像是在猎人枪口下静待着血流干的鹿。
      衔尾蛇在他眼前分离又吻合。

      但第二天成则衷依然见到了伊莱。
      “可你最终还是保护了我。”伊莱将这句话递给成则衷——难得的,他眉宇间出现了一抹悒色,湛然蓝眸之中都仿佛有了淡淡阴影。
      成则衷道:“因为那时候我的良知尚且容易被唤起,换做现在的我,最大的可能就是置之不理。”
      伊莱有丝哀戚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又打下一句话:“之前我一直弄不懂,昨天我才想通了……是因为我当时在最后时刻还念着你的安危、拼命喊出来让你走,回来之后你才会对我态度好转。你分明会记得别人对你的好,为什么非要让我觉得你缺乏人性呢?”
      成则衷静静看着伊莱,双眸深不见底,终于道:“你不明白你放弃了什么。我不是总有给人提醒的坦诚。”
      伊莱怔然,他垂目再度摇了摇头。

      他留了下来,但开始控制自己想要隔着那身华丽皮毛感受底下温热身躯的渴望。
      ——因为狼已经警告了他,也许在他还没能真正感受到温热的时候,就会先见识到它残忍冷酷的那一面。

      后来,在伊莱以为自己心底的恐惧终于接近消弭时,成则衷却又让伊莱知晓了长期以来他一直暗中掌握着戎冶动态的事实。
      那晚整栋公寓大楼突然停了电,鲍里斯马上开始打大楼物业的电话,伊莱拿了手提式应急灯到书房找成则衷,却见他丝毫不受影响地坐在书桌前,只抬了一下眼就继续盯着屏幕,手提电脑的光映在他脸上。
      伊莱想问问成则衷要不要先到客厅去,便放下应急灯在手机上打了字走到成则衷身边去要递给他。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封邮件。

      ——成则衷根本没想收起来,窗口就那么坦荡荡地打开着,从文字滑向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拍摄对象正是伊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年轻人。伊莱皱起了眉,他的注意力被吸引,目光稍移,成则衷已经滑动鼠标继续看照片下的文字。
      伊莱拨不回自己的眼珠,才发现那段文字全然是汇报的口吻,甚至有详细的时间地点,他瞪大了眼,诧异倶化作震悚。

      成则衷不紧不慢看完邮件剩余部分才关了窗口,扭头瞧着不敢置信看向他的伊莱,光影在他唇边勾勒出一笔淡笑:“看来你还记得他。”
      伊莱怎么也想不出成则衷这样默默地、密切关注那个人的理由——如果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极端在乎着一件事物、甚至不择手段,而他们之间绝不是恨,那么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成则衷再一次让他手脚发冷了。那一瞬间伊莱脑海中纷纷杂杂涌现了很多记忆中的画面,却又好像因为太过拥挤而没有一帧足以看清。
      但他想他触摸到了真相,那个人就是成则衷一切转变的起源。

      伊莱将想说的话转换成文字,第一次如此直白:“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因为他才将自己推入更黑的深渊里,也许他并不是对的那个人……好的爱情应该让你变得更好,而不是更糟。”
      成则衷低声嗤笑。他大半个身子都陷在阴影里,纹丝不动,只有双眼中聚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
      “不,我不是爱他,”成则衷断然道,声线冷酷,“哪有这样畸形、丑恶的爱?”
      伊莱惶惑地望着他,眼神逐渐变为悲哀。
      成则衷嘲讽地弯起嘴角,眼神却如浸过海水般凉:“我更愿意称之为占有欲……和积年的怨尤。”

      ……

      这天下午,戎冶正在书房里同“秀”的其他庄家们开五方视频会议,高最则要等大佬们谈完接受后续指示,等得无聊,在戎宅花园的凉亭里逗着鸟玩儿。

      那鸟的体型颇大,白羽带暗色横纹和斑点,强健的钩爪紧抓着站架,踝上牵着脚镣,赫然是一只白隼。
      白隼头上戴着眼罩,依然不掩强悍神俊。
      高最拿手指头挠着它胸前雪白的鸟羽,白隼着了恼,尖利的鸟喙径直凶狠啄下——再迟0.01秒恐怕就要被叼下块皮肉去,却惹得高最发笑,像是有意激怒它似的,又戳了一指头。
      白隼目不能视,攻击被闪避后又被挑衅,彻底发了怒,发出了尖长高亢的鸣声,在鹰架上展开雄伟双翼直欲飞起,预备扑杀的动作充满了威胁意味,却受铁链牵制,徒引动静大作,而高最已经适时地后退到安全区域。
      高最笑着摇头打手势让专门伺候这位鸟大爷的人来安抚它,惋惜地说:“多好玩儿的东西,阿冶居然说等它四岁就把它放了,浪费啊。”

      一旁那位高挑的美女闻言微笑:“冶哥爱它野性天成,所以还它有朝一日自在翱翔;最哥也是爱它凶猛,但更爱它能为己所用嘛。”正是戎冶的私人助理李霄云。
      李霄云一张不乏美艳的娃娃脸,身材傲人,又有着叫人一见难忘的又深又甜的酒窝,一双妙目仿佛会说话,欣然带笑时就呈现出十分可人的形状。
      高最低笑着略一点头:“是这个道理。”又暧昧地问李霄云:“阿冶他今晚什么安排?见陆时青么?”

      李霄云道:“陆先生今天出差呢,不过冶哥晚上是要出门见位老朋友。”
      高最倒未预料着,疑道:“老朋友?谁啊。”
      李霄云摇摇头。
      高最眼里兴味浓了起来:“你居然不知道?”
      李霄云失笑:“最哥可太抬举我了,冶哥也不是什么都让我知道呀。”
      高最语气高深莫测:“我们冶哥还不够信任你?都叫你知道了陆时青那张脸像的是谁。你别看当初我们这些个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只有我敢当着他面儿提这茬,可还有句话我是真不敢说,一直压在心里。”
      “说到‘老朋友’嘛,倒是让我想起来,陆时青在人前那性子,乍看起来可真是……跟阿冶有位老朋友如出一辙,”高最挑着眉毛,感叹似的说,“不过终归是不一样。”
      李霄云噙着笑:“最哥这谜底我还真猜不出来呢,可别是个禁忌人物吧?我的脑子不周密,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哪天自己不小心出卖了自己,惹得冶哥发火。”
      高最要笑不笑地看她一眼:“怪不得阿冶说你是跟在他身边最机敏识趣的一个,女人聪明起来,男人真是没办法。”
      李霄云垂一垂长睫:“最哥过奖。”
      “不过这谜底是谁,大概你迟早也要知道,”高最的声音沉了一分,“但愿是我猜错,不是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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