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上女王》福云酥

17、按摩小事

　　正在她屏气凝神想心事的时候，肩膀上“啪”又挨了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速滑队的朴冬丽，她爽朗地笑着端冷面和炸鸡过来坐下，伸手逗弄贺燕飞的头发：“想什么心事呢美女，老远就看你闷着脸，也不跟其他队员一起坐，怎么闹矛盾啦？”

　　“哪有的事。”贺燕飞笑笑，拍掉她习惯性/动手动脚的坏手，问起她训练怎么样啦。朴冬丽说她们速滑的决赛就在明天了，因此下午放半天假，她经历魔鬼训练的时候天天骂教练，现在教练开恩休息，她闲下来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贺燕飞真心祝福她能成功，朴冬丽笑着说那是一定的，毕竟晋级俱乐部会多发几万块奖金不是？

　　说到奖金她们笑起来，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这次比赛完全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更光明的未来。饭后贺燕飞想找熊浩跟自己去拉网训练，结果熊浩屁颠屁颠地帮速滑队磨刀去了，他们明天要比赛，贺燕飞也不好意思过去喊人，只能等着时间到了跟大家一块去舞蹈室。

　　骨骼格格作响，在轻快的古典音乐中，贺燕飞被苗苗老师按在把杆上压肩膀，她咬紧牙关被按下去，觉得自己的肩膀和双臂都不是自己的了。“太僵硬还是太僵硬。”苗苗老师似乎根本不管她隐忍着痛苦的面容，起身拿着乌金的手杖敲了两下她的大/腿：“难怪你们的节目个个都不流畅，首先从基础上说，你们都是过了发育期的女选手，协调性和灵活性都不如以前，能表现出完美的舞蹈美感才有鬼呢。”

　　其他选手的柔韧程度还不如贺燕飞，统统挨了一顿骂。这也能理解，毕竟大家的精力和能力都有限，在省队和俱乐部的时候，教练也希望大家把重点放在跳跃和旋转上，练这些都来不及，哪有空去专门钻研舞蹈？更何况女选手过了发育关，柔韧性会比之前有所下降，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只可惜苗苗老师不依不饶，说舞蹈和节目流畅性密不可分，下肢力量还凑合，尤其是手臂，苗老师说她就没看过国内选手，有谁的手臂舞蹈动作是合格的，艺术表现力总是差一口气，“难怪你们的节目内容分都那么低，这样还做梦想战胜国外高手呢，根本都不用比就被碾成渣了吧！”她连带着把大家都贬低了一通。

　　贺燕飞寂然不语地听她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心里有点难过，想起晚上和杜雅的约定，又摇摇头忍痛继续压腿做腿后控制，其他选手也是如此。

　　原本只是很普通的一节课，没想到休息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不知道哪个家伙，出去跟领队打了小报告，说苗苗老师为人太苛刻，对不是专业舞蹈演员的花样滑冰选手要求太高，肩膀和胳膊都要被她给拧断了，还伤人自尊心地乱骂，给选手们的心理和生理都受到了伤害。

　　因此接着上课前，领队进来示意大家停一停，找苗苗老师出去谈话，说她太看得起她们了，舞蹈高水平要一点点来，拔苗助长有选手可能吃不消，其实她们已经非常努力非常刻苦，要不言语上多给一些鼓励试试看？

　　苗苗老师也是艺术家的脾气，跟领队据理力争，说请她来指导她就不能辜负了这份薪水，要混日子降低难度很容易呀，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就行了，还谈什么成果？

　　听着他们在外面谈话，苗苗老师的声音越来越高，在里面暂时休息的选手们心里也不好受。大家都议论起来，谁那么小心眼儿去跟领队打的小报告啊，苗苗老师凶归凶，但也是真心为了大家好。这么一弄待会儿她进来上课，岂不是很尴尬？

　　选手们议论纷纷，黄咏英也附和着叽叽喳喳，贺燕飞瞥了她一眼，总感觉她说话提高声调的态度不那么自然，而且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打小报告行径，除了黄咏英，她猜想不出其他人会有理由这么做。

　　黄咏英瞧见贺燕飞看着自己，拉响嗓门：“看我干嘛，你又在打什么开后门的坏主意！”

　　“你说我开后门？”贺燕飞脱口而出，她心里正因为新节目而起伏不定着呢，黄咏英居然撞到枪口上来，是想吵架吧，她早就看不惯黄咏英对麦婷婷的颐气指使，她贺燕飞虽然平时很善良，却也不是麦婷婷那种受欺负也懦弱不语的性子。

　　眼看着两人的目光对上，黄咏英嘴角耷拉下来，为了小姨那件事早就想跟她大撕一通了，实在是忍不了啦。她抄起袖子，不顾旁人的阻止冲到贺燕飞面前，狠狠地瞪着她，一脸“来呀，你来呀，老娘弄死你”这样嚣张的表情。

　　有两个选手也早就看不惯黄咏英，看在她有亲戚是国家队教练的份上，以及她哥哥黄大海是男单主力的面子，平时对她忍让着，一看贺燕飞似乎要出头跟她相斗，都有等着看戏的意思。

　　“做得出来就别怕人家说！”黄咏英张口就来，“我小姨心软你就得寸进尺，弄得她下不来台了所以才给你签字，要不是有我小姨做担保，就凭你也想进全国八强，你这去年的倒数第一！”

　　贺燕飞太阳/穴气得直跳动，看着黄咏英瞪出来的眼睛，她实在没办法克制，硬是推开诸葛姗儿拦着她的架势：“你又算什么，自己只有半瓶子醋的本事，就见不得别人比你强，最好全世界都被你踩在脚下是吧，可你也不去厕所照照镜子，你长着一张冠军脸吗！”

　　“去你妈的！”黄咏英恼羞成怒狠狠地一拳头往她脸上挥来，贺燕飞闪身一躲，被狠狠地锤在肩头，把她给冲了个踉跄，先前被苗苗老师压过肩的地方，隐隐地生疼起来，“你还真动手啊！”贺燕飞捂着肩膀横眉冷目。

　　“动手咋地，欠打的就是你！”说着黄咏英又像狼一样扑上来，被旁边的麦婷婷死死拉住：“别闹啦，别闹啦，消停一点好不好。”

　　“关你屁事啊。”黄咏英挣脱麦婷婷，手劲大了一点，她哎哟一声被推得往后倒退几步，撞在把杆上。其他队员看不过去也吵嚷起来：“还真打人了啊，麦婷婷招你惹你了，平时使唤她，现在还推她，你还是不是个玩意儿？”黄咏英一嘴难敌众口：“行，算你是玩意儿好了吧，你是什么玩意儿啊。”被心情压抑的选手们包围着，嘴上还不依不饶喷唾沫星子。

　　眼看着吵架真的要演变成推推搡搡，诸葛姗儿急忙挤进去，拦开黄咏英和其他选手的距离，左右劝解：“你们吵什么呢，还嫌训练不够苦不够乱吗？被领队看见像什么样子”那边麦婷婷揉揉被撞痛的背脊，也喊着：“外面还有老师教练在谈话，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先自己练习吧。”

　　但黄咏英眼睛死死盯着包围圈外面的贺燕飞，突然伸手一指：“就是因为你，你是罪魁祸首，看别人骂我你心里很快活是吧，你个外表老实内心阴险的恶毒小人！”

　　“你还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要不再给你拿个话筒骂得痛快些？”贺燕飞也不是好欺负的，要不是还有点理智，生怕领队等人批评警告，她早就上去跟黄咏英打一架泄愤了，大家都是运动员出身，谁不会打架？

　　舞蹈室内一团乱，黄咏英上蹿下跳地骂人，冲过来推搡贺燕飞，诸葛姗儿紧紧拦着贺燕飞不让她过去发生冲突，又是着急又是劝慰，麦婷婷几乎都要急哭了，一会儿去拉黄咏英，一会儿去拉贺燕飞。其他几个选手呢，有的旁观看戏，有的嘴里也骂骂咧咧，总之是乱得不能再乱。

　　“够了，你们给我停下！”突然一个暴雷似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领队，走进来喝止她们并狠狠地痛骂，“我平时对你们太客气了，你们就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我在外面跟舞蹈老师沟通，你们在里面作什么妖，既然不想练舞就不要练了，统统给我去体能教练那里加罚，今天一个也逃不掉，你们不是有力气吵架吗，好啊就练到你们没力气，什么时候趴下什么时候才算完！”

　　领队说一不二的气势把众人给吓得直接愣在原地，苗苗老师阴郁着脸走进来，自然也不会帮着她们说好话。八位精英就这么或活该或无辜，全体被押送到体能教练的健身房，对着一屋子此时如同刑具的健身器材，不得不开始消耗力气的魔鬼加罚。

　　体能教练吩咐先骑一刻钟的单车，再做100个上肢力量练习，再做200个斜45度的仰卧起坐，最后上跑步机，调节到最高速，什么时候停也没个准数，就让她们跑着吧。一开始还有选手埋怨黄咏英跟贺燕飞，都是她们俩害得大家都要受罚，但很快就累得连小声的埋怨也说不出来了。

　　跟黄咏英吵架没什么，体能加罚也没什么，贺燕飞对此都可以忍过去，但她满脑子都是十一点和杜雅的约定，看着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在跑步机上累得已经感觉不到双腿在哪里，就像拖着两块大石头在跑一样，接下去还有什么力气去跟杜雅单独训练，可怎能不去……就算拿/枪指着她，她也不肯放弃和杜雅的小课，她的心告诉自己必须前往，可是她的身体极限在体能训练的摧残下，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指针走到十点半，她心里火烧火燎，实在不能再在健身房耗费力气加罚下去，突然她哎哟一声，脚步踉跄地从跑步机的高速传送带上滑下来，慌忙地抓住把手，整个人有种差点要被甩出去的感觉。见她都这样了，其他选手也纷纷叫起来，个个躺倒在跑步机上，从传送带上滚下，哎哟哎哟地狼狈不堪。

　　今天的魔鬼体能加罚已经有平时两倍的量，体能教练也是因为领队的吩咐，要给她们长长记性，看看每个人都东倒西歪地不像话，明天早上还得练呢，就训斥了几句，放大家回去休息。

　　*

　　等到贺燕飞疾速回去冲了一把澡，把头脸弄得干净漂亮些，冲到训练冰场的时候，正好晚上十一点。她带着惶恐的心，大喘着气，拼命环顾着已无灯光的大门口，心跳加速地盼着杜雅能如约前来。

　　左肩膀上被点了一下：“看什么呢，我在这里。”贺燕飞一个回头，和杜雅波澜不惊的双眸相对。刚巧杜雅指尖碰到的地方，前面被苗苗老师按压过，还被黄咏英捶打了一拳头，还加罚了上肢力量，肩上有点隐隐的作痛，她虽没说，但脸上因为疼痛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过杜雅的眼睛。

　　“怎么，你肩膀很痛？”杜雅问道。

　　“没事啦，真的没事。”肩上有点像小针刺过的痛感，贺燕飞强装笑脸，努力在杜雅面前表现出轻松的一面。

　　但是杜雅摇摇头，她是内行当然看得出她的肩部有不适，指头往她肩膀上轻轻一戳，贺燕飞立刻眉头就皱了起来哎哟一声，这刺痛是忍不了的，杜雅很可惜地一摊手：“抱歉，身体更重要……”

　　什么？贺燕飞以为她要走，顿时急得叫起来：“我什么事儿都没有，肩膀上酸痛是很正常的，不是什么伤病呀。”

　　“我没说要走，只是你有不适……”杜雅的目光集中到她隐隐作痛的肩膀上。

　　贺燕飞情急之下干脆把队服月兑掉，显露嫩粉色的舞蹈紧/身上衣，这是她百忙之中特地挑选过的颜色，就为了能在杜雅面前显得漂亮出众一点儿，她右手按压左肩，忍着疼：“你看真的没事，只是小小的酸痛而已，我能练的！”

　　“小傻瓜，我又没说要走，”杜雅看着她急得额头都冒汗，觉得她又可笑又有点可爱，伸手过来按住贺燕飞肩上疼痛的某一处，“是这里对吗？”贺燕飞不敢说疼也不敢说不疼，唔了一声，杜雅也没有勉强她承认，直视她的表情，指头上轻缓用力，在那疼痛的部位按压揉/动。

　　她的指头似乎带着魔力，带着推拿的手势，慢慢地，一阵酥酥麻麻的温暖感觉，从贺燕飞肩膀上疼痛的某一点蔓延开来，肩头上流动她指尖的力度，从一开始碰到就疼得要命，渐渐减轻。贺燕飞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杜雅，她感受着她的手指，脸又无法控制地涨得通红。

　　静默绵长又舍不得过去的两分钟之后，肩上原来的痛感缓解了好多，真是出乎意料。“抬手臂试试看，肩关节还灵活吗？”贺燕飞红着脸赶紧照做，喜形于色：“哎呀真的不怎么疼啦，渡鸦大人你太神奇了……”

　　杜雅嘴角一扬，贺燕飞盈盈崇拜的目光让她很有点成就感：“我跟温哥华中国城的中医师父学过几手推拿，看来还是有效的。你该怎么感谢我呀？”

　　这句话又让人慌张起来，贺燕飞唔了一声，感激溢于言表，又因为害羞而脸红得不能见人，心里回味着刚才杜雅的指尖力度，小心脏越跳越快。

　　“可怜的小娃，”杜雅看她这副娇羞的情态，背着双手，凑过来一歪头，高高扎起的鸦黑色长发轻轻晃动，她追寻她低下的眼眸：“你还在害怕我吗，奇怪了，难道我真的这么可怕？”

　　贺燕飞并不知道，杜雅潜意识里喜欢这样一种女生，在冰场上是个意志坚强的女运动员，能和她较量一番彼此促进，而在生活中充满女人味儿，充满……不是色/情的诱惑，而是一种动人的性/感，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杜雅内心喜欢这样的人。很可惜同样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女生，她还没有遇见，没法让她点燃内心的火山，这就是她被无数人爱慕，却至今单身的理由。

　　“我没有害怕，我只是……谢谢渡鸦大人，那个，我把柏辽兹的鬼火音乐也带来了，请你指教。”贺燕飞把欢喜害羞硬是克制下去，拿出手机点开音频，小提琴的前奏流淌出来。杜雅点点头，不再纠结她什么脸红的问题了，一招手：“那就上冰吧。”

　　贺燕飞欢喜地嗯了一声，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挡板上加大音量，偷偷摸/着肩膀上刚才被杜雅触碰到的地方，似乎还留着她指尖的余温，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小小的遗憾：“哎呀，干嘛那么快就说不疼了呢，真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名单：快乐的山妖君1枚地/雷；卡俄罗斯20瓶营养液；锦鲤君5瓶营养液。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