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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街头勇为 ...

  •   就算是向来迟钝,芮格儿都明显察觉到了康熙的戏弄之意,更别说是靠着敏思多虑稳立后宫的昭妃。
      那份欲盖弥彰的欢脱如同绵软悠长的丝线,缠绕在康熙的周身,缓缓渗透进了他的言行举止中,又从微挑的眼角里流泻出来,寄托在临走前的回身一瞥里。
      恭送御驾行远后,忙拉着懵然发呆的芮格儿坐定,昭妃索性开门见山:“皇上性子稳重,从不喜与后宫妃嫔的家眷亲近,怎的今日这样反常,竟开起了你的玩笑?”
      倚靠椅背瘫坐着,直愣愣盯住腰粗般的圆木架起的房梁,芮格儿亦是满面狐疑:“要不是今日心情大好,随口戏言,就是我哪里言行失状,冲撞了他的圣威?”
      昭妃转眼审视一番:“我看着你的服侍、妆容和礼数,都与平时一般无二,莫不是你在其他场合有所冒犯?”
      芮格儿坚定的摇了摇头:“除去永和宫,我可没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位万岁爷,更别说得罪了。”
      思绪千转百回后,昭妃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是少年天子,偶尔转个性也不足为奇,咱们便别多想了,省的徒增烦恼。”
      侍立宫门外的红蕖匆匆奔进来,伏身福礼:“皇后娘娘身体微恙,宣了太医去坤宁宫瞧瞧,娘娘可要去侍疾?”
      昭妃不假思索的颔首同意:“你去传唤步辇,侯在宫门口。”说着,便起身去后室整理仪容。
      芮格儿亦步亦趋的跟过去,歪在窗下的梨花木榻上,看着红萸捧了一套青底白花的旗装进来,问道:“二姐,每次皇后生病,你都要去伺候吗?”
      微抬着下巴,任由红萸扣上颈边的盘扣,昭妃轻叹道:“她是后,我是妃,便是她说免了礼数,我也要去露个脸,以免落人话柄。”
      芮格儿撅着嘴嘟囔:“哼,爹爹说了,皇上本是属意你做皇后的,可谁知道,入宫后册封时却变了卦,选了那个赫。。。”
      闻言,昭妃面色骤变,忙厉声呵止:“住嘴,不许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后宫之事岂容你随意置喙!”
      见她皱眉鼓起小脸,忙温言道:“前朝后宫本就密不可分,立后这样的大事,岂能由着皇上一人的喜好而定呢。”
      盈盈水眸中转而闪现出缥缈的柔光:“其实,除去没有后位,我的吃穿用度基本与皇后一般无二。自前年开始,皇后多病,皇上便将后宫的理事之权交给了我。”
      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芮格儿哼道:“那又怎样,除去皇后,宫里还有数不清的嫔啊贵人啊什么的,各个都削尖了脑袋往皇上跟前凑呢。”
      松了松紧绕脖颈的龙华,昭妃转身坐在梳妆台前:“他不只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还是大清朝所有百姓的皇上。看着是普天之下的所有都归属于他,其实他反而是身不由己,并不专属于任何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芮格儿起身走至昭妃身后,伏身在铜镜里与她对视:“他是你夫君,你当然为他辩驳了。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博爱不专的多情男人而已,谁都喜欢,却又都只喜欢那么一点点。”
      瞧见她抬手比划着小指的指甲,昭妃忍俊不禁:“你呀,小小年纪,懂个什么啊,年底就要及笄了,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歪着头略作思索后,芮格儿抿嘴笑道:“我呀,现在吃穿无忧,也没什么奢求的,只盼着全家人都康健安乐呢。”
      用食指点着她的光洁额头,昭妃的笑意上镀了一层暖意:“说你不懂事吧,你却偏偏说出这番话语,听得我满心熨帖呢。”
      转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这便去坤宁宫了,你且回府去吧。”顿了顿,又谆谆叮嘱道:“切记,在外务必要守礼谦和,不可恣意妄为。”
      作势捂住双耳,芮格儿不耐烦的吵道:“你们一个个整日在我耳朵边念叨这些,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说着便快步抢先奔出后室,一阵风似的穿出前殿,连声唤着在外侍立的碧桃,急匆匆往宫门的方向行去。
      一转眼便不见了芮格儿的踪影,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昭妃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随着马车颠来晃去,嘚嘚嘚的马蹄声催生起烦闷心绪,芮格儿将绞成麻花的丝帕摔在脚下,瓮声瓮气的吩咐车夫直奔崇文门而去。
      在盛祥楼门前下车,被热情洋溢的小跑堂迎进去后,面对着货架上流光溢彩的各色绸缎,芮格儿有些目不暇接,便依着他的介绍一一看视。
      将然选定一匹粉色缎面,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嗤笑:“哎哟喂,我说芮格儿啊,你还是放下这匹吧,我看旁边那匹藏青色倒不错,勉强能压得住你的野性。”
      懒怠回头辩驳,芮格儿微抬下巴,示意小跑堂去裁取方才说定的尺寸,随手捡起旁边货架上的胭脂闻了闻,又皱着眉头放下:“怎么一股子冲鼻的酸气,这胭脂着实不好。”
      一只腕缠金环的手伸过来夺走胭脂盒,而后便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乌云珠,你闻闻这盒桂花胭脂,可有一丝酸味?有人不只眼睛不好使,鼻子也不灵光了啊。”
      紧随其后的乌云珠接过胭脂盒,转手放回货架,忙不迭的浇水灭火:“咱们上去看看新来的胭脂膏子吧,听说是难得的玫红色呢,擦上特别衬气色。”
      说着,左臂拥住芮格儿,右手拉着佟兰音,飞眼色示意茉雅奇与佟兰芝跟上,一行人簇拥着上楼去了。
      到底是小女儿心性,甫一接过精美的珐琅胭脂盒,众人便将方才的口角抛诸脑后,团团围成一圈,俱各挑了一小块擦拭在手背上,又互相匀在对方的面颊和嘴唇上,热切的品评着质地与香味。
      后退到窗边,借着光亮的日头研究涂抹的厚薄是否影响显色时,突听得急促的马蹄声起,芮格儿好奇的探身眺望,见是一匹风驰电掣的枣红马飞奔在熙攘的大街上,仿佛是一条在岩石间恣意穿梭的鱼儿。
      见此汹汹势头,沿街摆摊的小商贩们料想这必是个不好惹的富贵主儿,不禁抱定避祸的念头,忙不迭的后退闪避。
      不平之心陡起,芮格儿眯眼细看,想辨清是谁在行这当街纵马的不当之举,却正瞧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自顾弯腰去捡滚落在路边的几个苹果。
      眼看着飞腾的马蹄就要踏上那副佝偻的身躯,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喉咙里,芮格儿下意识的探出半个身子惊呼道:“婆婆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闪电般的掠过,揽住老婆婆往后翻滚了几尺有余,及时的躲过了灭顶之灾。
      虽则被黑影推倒在地摔得全身酸痛,老婆婆却知是被他救了性命,索性就地跪了,连连作揖:“谢谢你,小伙子,救了老婆子的命!”
      一个瘦小的身影蹿上前,拉起侧倒在地上的黑影:“金玉,你没事吧!”待定睛细看,不禁惊呼道:“哎呀,胳膊都流血了!”
      只见右上臂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蹭掉了表面的厚实皮肤,露出了里面鲜嫩的血肉,丝丝血液伴慢慢渗透出来。
      倒吸了几口气后,雷金玉抬眼见老婆婆愧疚难当,硬生生吞下去呼之欲出的叫痛声,强笑道:“婆婆,我没事,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说着,伸手扶起老婆婆:“以后呢,你再摆货摊时,切记要比别人退后个几尺,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形,也好有个躲避的空当。”
      转身后便龇牙咧嘴的向刘四递眼色:“快走吧,我胳膊疼的紧,要尽快找清水冲洗一下,不然要发炎症了。”
      谁知,将然行至街角,突听得身后传来张扬的笑声:“见义勇为受了伤,却不肯吭一声,也算是条好汉了!”
      额头暴起几条青筋,雷金玉止步回身,果然是那副抬高的小巧下巴:“又是你啊,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故作询问姿态的望了一眼刘四,而后恍然大悟的拍着手:“哦~叫阴魂不散!”又肯定的点了点头,挑衅的瞪了回去。
      本是想追上来赞助些医药银钱,却出乎意料的碰了个硬钉子,芮格儿的笑意立时僵在脸上,然后缓缓褪去:“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却要狗拿耗子,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斜眼瞥了瞥血肉模糊的右臂:“哎呦,这正好伤了一只手臂,还真是应景呢,三脚猫!”
      被那双杏目中流露出的不屑激起了怨怒,雷金玉往前蹿了几步,却被刘四强力拉住:“头发长见识短,你能见过什么世面,不过就是在家里绣花描眉的,跟家养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闻此,太阳穴上的血管狂跳到几乎要迸裂开来,芮格儿毫不示弱的往前蹿着,却被追来的乌云珠与茉雅奇紧紧扯住双臂:“区区一个伐木工,敢在我面前说世面,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闻言,因着用力紧握而青筋暴露的拳头蓦地松开来,红涨的面上竟现出淡淡的落寞,雷金玉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缓缓低了头,静默片时后回身便走:“四哥,我们走吧。”
      见这场恶言相向戛然而止,虽是不解雷金玉退让的缘由,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刘四忙不迭的紧随其后,转过街角后跳上等候已久的板车,连声催促着车夫快行返回,一路颠晃着出崇文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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