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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回 奸商 ...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春风吹到小巷了吗?
      ——才怪!
      衣裳半褪,意乱情迷之际,夏景桐挥起手里的烧火棍,朝青年的脑袋抡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青年应声倒地,受了惊吓的夏景桐扔了烧火棍,落荒而逃。
      逃出小巷,撞上了一堵结实的“墙”。
      夏景桐捂着撞疼的脑袋抬头,惊道:
      “——五哥?!”
      “我以为是哪个美人投怀送抱,原来是你啊!”夏景闻一脸嫌弃,摸了摸下巴,突然又咧开嘴笑得猥琐,“瞧你衣衫不整的,该不会跟美妇偷情,被人家相公逮个正着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夏景桐恼羞地整好衣裳,恶狠狠瞪了夏景闻一眼。
      夏景闻不以为然,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说:“仙人阁大伙儿都在,走,拼酒去!”
      “嗳别拽我,我不去!!”
      夏景闻挑眉,又说:“大哥也在。”
      “……也、也好,反正我也无事,就跟你走一遭罢。”
      还摆出一张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嘴脸,看得夏景闻手痒痒,只想揍人。
      “混小子!眼里只有你大哥!!”
      夏景闻冲他的背影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快步跟上。
      心里却在想:果真是世事无常。
      当初每每见到太子,都一副咬牙切齿要使坏的样子,现在却像刚出生的小鸡崽子认准了太子是老母鸡,要时常跟着,连小九儿都不怎么待见了。
      流放东海的途中,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不过借失忆的时机与太子放下芥蒂,重修于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
      “失踪”少年贺长安去了大将军府,找小柒。
      小柒很是开心,接过糖人,喜滋滋地问:“铜钱儿买给我的吗?”
      贺长安又指了指脸上的兔面,说:“去玩儿。”
      “好呀!”小柒兴冲冲地点头,“皇甫哥哥巡街去了,我正无聊咧!”
      小柒牵起贺长安的手,一路碎碎念:“糖人一个不够分呀,咱们再去买。我知道东街口的糖葫芦可好吃了,又酸又甜,嘻嘻还有春大娘家的油饼,我请你吃……”

      次日醒来,夏景桐躺在太子的寝宫。
      一缕冷冽的清香不知从何处飘进来,他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见窗外积雪消融,一树梅花正凛然开放。
      夏景桐伸手去够梅花,刚伸出窗户,凛冽的寒风立即四面八方窜来,激得打了个寒颤,忙收手,不敢再摘梅花。
      这时远处传来一道低沉的笑声,听得真切分明。
      夏景桐不禁皱眉,想:哪个无礼的奴才胆敢笑本宫?
      丹凤眼挑起,越过重重招展的花枝,望向梅花的繁盛处,见夏景闻领着一个青年缓步走来。
      那青年金发绿眼,身形高瘦,可惜像压弯的竹条佝偻了。
      “那是……花兰卿?”
      夏景桐不确定地趴在窗前,觉得冷,裹了件厚实绵软的斗篷,把脑袋探出去张望。
      ——又找不见了!
      夏景桐揉了揉眼睛,想着不会看错,于是拖来毡靴,草草梳洗过后,不顾宫娥们的阻拦跑了出去。
      在梅林转了几圈,夏景桐并未找见那青年。
      “唔……难道真是看错了?”
      他坐在梅心亭,捻了一块儿糕点丢进嘴里,思绪又飘到了除夕夜。
      梅心亭罩了几层厚重的绣有梅花三弄图的幔帐,地暖烘烤,加之几鼎暖炉,任亭外寒风肆虐,亭内却暖如春日。
      四个飞檐垂了霖铃,叮铃作响,配以美景,可谓赏心悦目。奈何夏景桐趴在栏杆上,无心欣赏,端着一碟子点心,斟了盏热茶,着急果腹。
      吃到一半儿,从飘飞的幔帐缝隙看见金发绿眼的青年从御书房走出来,径自朝梅心亭走来。
      青年额头缠了绷带,隐约可以看见血迹,夏景桐咽下糕点,想起除夕夜拿烧火棍抡了他一记,心中不知为何冒出一丁点儿的心虚。
      青年撩起幔帐,狐狸眼笑得幽深,道:“草民花兰卿,见过七殿下。”
      “谁找你来的?”
      “草民毛遂自荐,为殿下治伤。”
      “你是大夫?”
      “略懂医理。”
      夏景桐却嗤笑,不加掩饰地嫌弃:“你的脸色比我都难看,救本宫之前,还是救救你自己吧。”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不觉得这看上去病怏怏的蛮夷有什么妙手回春的本事。
      花兰卿摸摸自己的脸颊,苦笑:“草民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故如此。”
      “本宫……”也是生了一场大病,什么都忘了。
      夏景桐落寞地垂下眼帘,思及自身,陡然生出来一丝“惺惺相惜”之感。
      “殿下在想什么?”花兰卿突然走近,靠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夏景桐一时有些恍惚,直到鼻息喷到柔嫩的耳际,忽地一颤,猛然抬头,看见花兰卿翡翠般的眸海里一片柔情。
      或许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狡诈。
      “你、你靠这么近做什么?”吞吞吐吐半晌,夏景桐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细听之下竟还有几分忸怩。
      哪料花兰卿非但没有移开,反而抬手要触摸他的嘴唇,幸而他反应极快,霍然起身,推开这登徒浪子,勃然大怒:
      “区区蛮夷,再敢无礼信不信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花兰卿无辜:“殿下嘴上沾了东西。”
      下意识摸了摸,竟真的摸到了一点儿糕点屑,霎时脸色绯红,连肩膀都颤抖着。
      下一刻,夏景桐抬眸,莹润如春|水的眼眸像燃了烟火,抬手就要甩巴掌。
      “哎呀呀,就知道你要打人。”花兰卿却早有预料般,抓着落下来的手掌,更加肆无忌惮地戏弄,“瞧这白嫩嫩的手指,要是被我这皮糙肉厚的脸划伤了,可要心疼死相公了。”
      “谁是相公啊!——要不要脸呐你!!”
      “我啊——”花兰卿指着自己,“你的相公就是我啊!虽然你忘记了,可我记得。”
      “胡说八道——!!”
      “没有胡说啊,”花兰卿从脖子拉出来一截红绳,拴着一块玉佩,“你看,娘子,这是你当初送我的定情信物。”
      玉佩送到眼前,夏景桐才看清上面镂空雕琢着一朵高洁的兰花,背面却是镌刻着一个拙劣的“花”字。
      花兰卿小心翼翼捧着它,说:“我知道你失忆了,现在看我跟看一个蛮夷没什么区别,可当初的海誓山盟我却历历在目;你不记得在青衣巷时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却日夜守在那儿等你归来。你没有记忆,你解脱了,唯独丢下了我。”
      “这玉……我送你的?”喃喃低问,似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可玉上刻字,确是他惯有的行径。
      “你离开之后,只有它陪伴着我。”
      夏景桐真的迷茫了,扶着额头,身子不稳地颤了下,眼里只有那朵兰花:“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本宫绝不会做。花兰卿,定是你骗我的。”
      “草民不敢欺瞒殿下,这玉,确实是您赏的。”
      花兰卿步步紧逼,夏景桐忍不住往后退,仍是不信。
      “除夕夜,草民能认出狐面下的小桐,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娘子。”
      夏景桐大惊失色,眼前的蛮夷无异于洪水猛兽,让他彻底不知所措。
      ——怎么会是娘子?
      “疯子!!——花兰卿,你是个疯子!”他难以抑制地吼道。
      “花町阁看见殿下的那一刻,兰卿便疯了。”
      “你这蛮夷——滚开!”
      夏景桐激烈地甩开花兰卿搀扶的手,退到朱红的亭柱旁虚弱地倚靠着,眼眸不安地颤动。此时,就见他捂住喉咙,像是被扼住咽喉一般,脸颊迅速涨红,唇间发出痛苦的粗喘。
      “都……怪你,好疼……”不仅是噬骨焚心的痛楚,巫蛊的反噬蔓延至喉咙,无法呼吸,很快,脑袋像重锤敲击,阵阵嗡鸣,他扯住头发,觉得里面简直要碎裂了。
      意识残存之际,咬紧的牙关被强力撬开,腥甜的液体流进喉咙,像是枯木忽见春风,枯败的骨骼、经脉顷刻间萌发了杨柳色。
      “这是……”
      勉强撑开眼皮,眸子里映出那张放大在眼前的消瘦青白的花兰卿的脸。
      “没事了,”花兰卿贴着他的脸颊,语音犹如绵长而轻柔的雨丝,“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一瞬间抑或久远,夏景桐垂下眼眸,发现嘴里含着他的手指,喉咙里吞咽的……是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充斥了胸膛。
      这种躁动的难言的情愫太过危险,夏景桐摇头,抬眸看见面容更为憔悴的花兰卿,忽地一掌推开他。
      “你若能救我,我会许你享不尽的富贵荣华。”迷茫尽数化为清冷,“相公娘子之类不准再提,否则——”
      “——你果真要丢下我了!!”
      花兰卿突然打断,痛苦地扒了下头发,说:
      “不怪小桐,是我的错,明知你失忆了,还要强求。”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那……那我不说了”,花兰卿捂嘴,看似听话地点了点头,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草民来此,是为殿下治病的。”
      “怎么治?”治完了快滚!
      “可是,还没把脉呢。”
      花兰卿委委屈屈地说完,撩起眼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夏景桐。
      夏景桐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忍无可忍道:“过来!”
      花兰卿小步挪过来。
      “喏!把脉吧!”
      撩起衣袖伸到他面前,夏景桐厌恶地将脸撇开。
      那截玉白的手臂伸到眼前,花兰卿喜不自禁,嘴里含糊说了一句什么。
      夏景桐没听清,问:“你嘀咕什么呢?”
      “草民夸赞殿下好听话啊!”
      “你、你——”
      偏偏这蛮夷还火上浇油:“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相公可要心疼了。”
      说着牵起他的手,抚摸手腕处的花瓣印记。
      “——又做什么?”狗皮膏药一样,甩又甩不开,夏景桐气得凤眼微眯,几欲喷火。
      “小桐,我舍不得你疼。”
      花兰卿忽地冒出这句话,夏景桐还未领会其意,想着眼不见为净,急欲离开,却见他翡翠绿眼里溢出几丝荡漾的幽光,紧接着,眼前忽一恍惚,意识坠入了黑暗。

      ——好冷!!
      为什么这么冷?
      耳边风声飒飒,黑暗中,微弱的猫叫声时不时响起。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泥台里,寒冷冻得四肢麻木,他却清晰感觉到肚子传出的火燎的灼烫感,他太饿了,弥留之际,他忽然想起,根本不是什么猫叫,是怀里的孩子在哭。
      “——孩子!”
      他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喘息急促而不安。
      “做噩梦了么?”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落在额头上。他扭头看见榻侧和衣而卧的花兰卿,喉咙里如同哽了一块烙铁,烫得火燎火热发不出声音,眼眶却跟着发红,有湿漉漉的东西溢出来。
      “只是一场噩梦罢了,”花兰卿继续在他耳边说,“先生死的时候,我也时常做噩梦。后来,我遇见了你,那些噩梦便没有找过我了。”
      涣散的瞳孔慢慢复苏,模糊的视线移到花兰卿的脸上,夏景桐有片刻的失神。
      “你……”
      他缓缓开口,说:“……脸色真难看。”
      脸颊透出灰败的青黑,形容枯槁,嘴角有一缕未干的乌黑的血渍,看上去要死了一样。
      花兰卿却不以为意地勾唇,笑嘻嘻道:
      “小桐是在担心我吗?真开心。小桐亲我吧,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这话说得下流兼无理取闹,以夏景桐的性子,已然想几个巴掌赏上脸。
      花兰卿其实想得很简单,区区一句浑话,只是想惹夏景桐生气,最好气得不再想那噩梦。
      他甚至想过,失忆便失忆罢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尽管留在噩梦里,只要小桐安好。
      ……这尔虞我诈的宫廷却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花兰卿专注地想着,忽然嘴唇触到一微凉的柔软之物。
      狐狸眼悄然眯起,全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狡诈嘴脸。
      “娘子投怀送抱,我若什么都不做,就是不解风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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