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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禁忌 ...

  •   到了吃饭的时辰,越来越多的人进了一品宫。
      花十二不动声色地品茶,狐疑的目光停留在夏景桐身上,不明白他为何还不离开,莫不是在等人?夏景桐似是没有留意到花十二的打量,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犯困。
      铜钱儿趴在朱栏上四处张望,一脸掩饰不住的新奇,时不时回头偷偷看夏景桐,反复几次,夏景桐换了个姿势,摸出一块儿通体晶莹翠绿的玉佩扔过来,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朦胧的困倦,沙哑中透出温柔的意味:
      “去玩吧!不要跑远了。”
      又招来一个小厮,仔细嘱咐了一番。
      铜钱儿接了玉佩,又去看花十二,花十二指着玉佩做了个挂脖子里的动作,铜钱儿懵懵懂懂,把玉佩挂在脖子里,又扭头看夏景桐,却发现他打着哈欠掀开珠帘进了里间儿。
      “我就在这儿等你,快去吧!”花十二笑眯眯地挥手,像赶苍蝇。
      铜钱儿一溜烟跑了
      花十二欣慰无比,摸出随身携带的檀香扇,不知何时,雅间里飘起一股极淡的清香,香味恬淡,很快充盈了房间。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花十二起身,掀起珠帘,走了进去。
      如今夏景桐对他已经不设防了,连小蛇都没有放出来,不过……花十二心念一动,走近和衣而卧的夏景桐,眉宇显出一抹忧色。
      “你在想什么呢?――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的心思也够深的,我怎么也琢磨不透,唉……”
      声音惊醒了夏景桐,夏景桐反手扼住他的命脉,声音平静到令人心悸:“花十二,出去!”
      “殿下莫急,草民是来解惑的!”
      夏景桐一扫之前绵软困倦之态,身体如一根紧绷的弓弦。他冷眼看着花十二,手指用力,几乎要捏碎他的手腕,眼里的怒火随时会席卷起毁天灭地的海啸,然而他克制着,低声道:“花十二,出去!不要试图激怒我,你一介蛮子承受不了后果!”
      “七殿下在等谁?”花十二不管不顾,竟迎了上去。
      “混账!”
      夏景桐气急,话音未落,赤红小蛇窜出衣袖,飞快袭向无礼之徒。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声凄厉的嘶鸣,就见一只火鸢自窗口俯冲而下,利爪带钩,抓住赤红小蛇迅疾离去。夏景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转向花十二,横眉怒问:“你是谁?”
      花十二眯起狡黠的狐狸眼,轻易掰开了夏景桐的钳制,恭敬地欠身行礼,谦卑的姿态隐隐发出一股强势的气息。他笑眯眯地开口,仍是问:“殿下在等谁?”
      夏景桐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朝花十二怒道:“回答本宫,你究竟是何来历?”说罢一跃而起,空气中发出无声的激荡,像是一层层漾开的水波。
      花十二被逼得后退,刚要捂住耳朵,剑光随后而至,哪料身体不受控制地松懈下去,“呲啦”一声,花十二堪堪躲过要害,胳膊被划开了一条血口。
      无形的激荡让经脉滞塞,就在这时,花十二抬手抓住袭上脖子的利剑,鲜血股股,腥腻的血味弥漫开来,幽深的碧眸直逼满面怒容的夏景桐,声音里却是带了笑的:“七殿下,杀气收敛下好吗?”
      夏景桐抽不出剑,任他徒手抓着,愤怒的脸上布满红晕,朱唇殷红,显得他更加艳丽魅惑。
      “殿下息怒,气坏了凤体可就麻烦了,毕竟殿下的身子……可不是御医能随便看的,是吧,殿下?”
      听闻此话,夏景桐如遭雷击,脸色惨白,随后像是被侵入领地的野兽,整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指着花十二,强自硬撑着冷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花十二只道:“天生媚骨,不可方物。”
      “――你知道了什么?”
      夏景桐声嘶力竭地怒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巨变,整个人颤抖着,竟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
      花十二手上用力,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鲜血淋漓的手掌上突然密密匝匝布满了黑点,不到片刻,鲜血淋漓的手掌已恢复如初,不见半点伤痕、半分血迹。修长白皙如竹节般的手指轻轻搭上了夏景桐的手腕,夏景桐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无力地倒向了花十二。
      花十二顺势揽住了夏景桐的腰,托着他的手腕送到眼前,微微前倾,细细亲吻着手腕处的花瓣。
      夏景桐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是在等‘他’吗?”
      ……那个甘愿让你雌伏的男人
      夏景桐像是被卸去了力气,无力地依靠在怀里,淬火的眼神带着择人而噬的癫狂。他冷眼看着自己手腕上鲜红如血的花瓣,咬紧下唇,许久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衣衫尽褪,冷香盈室,花十二欺身压上,含笑的狐狸眼定在身下人的身上,幽绿光芒仿佛蛰伏在黑夜里野兽的兽瞳,下一刻就要将夏景桐吞噬殆尽。
      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让夏景桐的隐忍到达了极限,开口的声音如同喷薄而发的火山,愤怒而克制,又隐约带了颤抖的哭腔:“花十二,我发誓,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十二仍是定定看着他,手指摩梭着殷红的唇瓣,深邃的瞳眸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今日的耻辱,来日我必定十倍百倍地诸加你最心爱的人身上,我发誓――发誓――”夏景桐咬牙切齿地低吼,出于愤怒疑惑……恐惧,声音已然变得嘶哑。
      花十二突然笑了,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你不会有机会的。”
      好大的口气!
      夏景桐自信拿下一个小小的商贩轻而易举,正要出言讥讽,嘴被堵住了。
      ……
      约么过了小半个时辰,花十二退出了“天”字号房间,迎面撞上了意料之中的人。
      “草民拜见皇甫大人!”
      身为天引卫的右将军,皇甫端和实在闲得不像话,整日出入酒坊花街不说,时不时仗势欺人一番,亏得有他兄长威远大将军顶着。
      “花老板啊,许久不见!”皇甫端和无甚兴趣地打了招呼。
      花十二点头哈腰,只道:“殿下正在歇息。”
      皇甫端和停住脚,像是随口问了一句:“花老板怎么有闲情逸致到这儿来了?”
      “不怕皇甫大人笑话,草民是沾了铜钱儿的光。”
      皇甫端和无可无不可“哦”了一声,推门进去,将花十二隔在了门外。
      花十二自觉无趣,找铜钱儿去了。

      别看铜钱儿是个闷葫芦,到了外头也是个爱玩的,到底是少年心性。
      花十二绕了大半个一品宫,愣是没看见铜钱儿的影子,正发愁,几个伙计急慌慌跑向远处,花十二这才注意到前院的骚乱,心下一动,也跟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进去,赫然看见一异族打扮的青年正高高扬起鞭子,大喊大叫着:“一个傻子,一个怪物,哈哈哈……凑到一起了啊哈哈……”一声撕裂的哀嚎响起,匍匐在地上的小孩儿痛苦地滚来滚去,红肿的脸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花十二疾扑过去,抱起护在小孩儿身前的铜钱儿,扬起的鞭子落在了他的肩头。这一鞭子的力道之大,直接抽烂了衣裳,露出一条鲜血斑驳的血痕,疼得花十二呲牙咧嘴,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青年未料有此变故,手持长鞭,一时愣住了。
      铜钱儿张了张嘴,发出一声沙哑的“唔”,清瘦的小脸儿煞白。
      花十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转向青年,神色淡漠而语气平和:“不知道我家铜钱儿做错了何事,惹得阁下大动肝火?”
      青年恍然大悟,道:“这傻子是你家的?”
      花十二还未搭话,就见铜钱儿嗫嚅着嘴巴,似是嘟囔着什么,不由出言喝责:“男子汉大丈夫,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嘀嘀咕咕成什么样子!”
      铜钱儿吓得身子一颤,很快昂首挺胸,大声说:“我不是傻子”,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先生说的!”
      花十二甚是满意,冲着青年微笑,说:“铜钱儿不是傻子,阁下可听清楚了?”
      青年脸色十分难看,举起鞭子又要抽下去,又听花十二问铜钱儿:“哪个先生说的?”
      铜钱儿老实回答:“夏景桐先生。”
      青年的脸色立即大变,目光不禁打量起铜钱儿的打扮穿着,神色惊疑不定。
      花十二像是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神色变化,继续对着铜钱儿呵斥:“先生送你的东西呢?――说了让你戴在身上,你丢哪儿去了?”
      想当然,铜钱儿懵了,一脸的痴呆相看上去简直是个十足十的傻子。
      “先生送你的玉佩呢?”花十二再次出言提醒。
      铜钱儿终于反应过来了,捂着胸前,说:“没有丢。”
      花十二想也不想拉开铜钱儿捂在胸前的手,从领口里拉出一块晶莹翠绿的玉佩,只听周围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没丢就好。先生送的东西,铜钱儿要时刻戴在显眼的位置,不要藏起来,不然一不留神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花十二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又转向青年,仍是问:“不知道我家铜钱儿做错了何事,惹得阁下大动肝火?”
      青年的脸色一变再变,好不精彩。
      这时“食”宫的管事跑过来,对着铜钱儿毕恭毕敬:“贺少爷受惊了。来人!还不快准备伤药,赶紧请大夫来!一群瞎了眼的东西,没看见贺少爷受伤了么!”
      “慢着!”
      花十二挡在管事与铜钱儿面前,似是刻意忽视管事一般,仍是对着青年质问:“不知道我家铜钱儿做错了何事,惹得阁下拿鞭子抽人?”
      管事的脸色也变了
      “铜钱儿贪玩儿,不小心冲撞了阁下,是花某疏于管教所致。花某并非护短之人,如今只想弄清楚来龙去脉,一是让铜钱儿知道自个儿错哪儿了,二是花某回去也好管教,省得铜钱儿一错再错,养了不好的毛病。所以――”花十二撩起狭长狡黠的狐狸眼,笑意盈盈,“――还请阁下告知,铜钱儿做错了什么?”
      青年攒紧了手中的鞭子,再开口,声音冷硬:“我管教家奴,这傻……少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碍事,我正在气头上,就连他一块儿打了。”
      闻言,花十二回头看了那家奴一眼,衣不蔽体不说,甚至清晰可见雪白的肌肤上蹂躏过的痕迹,不由叹道:“这可怜的孩子……若铜钱儿冷眼旁观,才真的是猪狗不如。”
      “你……!”青年拿鞭子指着花十二,“我管教我的家奴,与你何干?”
      “谁又能作证他是你的家奴?”
      “当然……没有人作证!”
      青年突然大笑起来,走过去,一脚踩上小孩儿的屁股,踢开他仅有的外衫,里面竟未着一物,只见青涩的幼芽下是一朵本应属于少女的嫩花。
      “这个怪物,生来被父母丢弃,我捡了他当家奴至今十四年了。没有人作证又怎么样,这种丑陋肮脏的东西,扔给你们――你们要吗?”
      在青年踢开小孩儿的衣物时,周遭便响起一阵阵惊呼,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对着小孩儿下意识做出掩面的动作,像是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东西一般,嫌恶的眼神里尽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铜钱儿害怕地缩回花十二身后,这种眼神太熟悉了,在他没有被捡回去之前,每个人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被青年一脚踩在地上的小孩儿突然蠕动起来,消瘦干瘪的身体剧烈抖动,继而嘴里迸发出一声尖锐的恸哭。
      铜钱儿冷不丁被吓了一激灵,下意识牵住花十二的手,却发现花十二手心汗津津的,不由疑惑地仰头看他,却见那碧眸深沉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名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铜钱儿突然觉得胸口疼――直到许多年后,贺长安才明白这种感觉是恐惧――这种疼来自于对未知的惧怕。
      那双碧色的眼睛正要透露出某种情绪,花十二忽然侧开脸,金黄的额发垂下来,恰好挡住了铜钱儿的视线。
      这时一道熟悉的嗓音插入,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口吻,在一片嘈杂声中异常突兀地响起:
      “――我要!”
      那人以放浪形骸的姿态缓缓而来,一把剑指着青年,仿佛下一刻就会拔剑出鞘,桀骜不驯的脸上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这小孩儿――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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