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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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和虽然宣称沈觅是同伙，可直到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到来，她也没有告知他任何行动计划。非但如此，她还告诫沈觅，不许在学校里单独找她。
将近一周没见面没说话，沈觅忍不住发信息给她，得到的回复是，她正在寻找一间靠谱的画廊，好让自己尽早参与美术艺考的集训。
周六中午，舒和给沈觅发了个地址。
沈觅如约抵达，是个街边的小公园，一众老年人锻炼器材与小孩喜爱的滑梯排布在一起，甚至旁边还有一架秋千。炽烈阳光下，他的同伙兼指挥官全然不顾一旁排队的小孩，正愉悦地荡着秋千。
舒和见到沈觅，终于大发慈悲地将秋千让给等候许久的小孩。她冲沈觅招招手，从脚边的画具包侧缝刨出一瓶已经温热的西瓜汁饮料递给他。
“我的用处是什么？”沈觅正口渴，当即拧开瓶盖喝了一半。
“先把手机给我，”舒和不讲缘由，只笑眯眯地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往自己手机里输入了什么东西，随后幽幽地抬起头指了个方向，正是看不到画廊的转角，“那边有一条死胡同，正适合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
“小团体中唯一的女生涂蕾也在这个画廊集训，我刚听到她跟男朋友打电话，她最近手头不宽裕，应该会想办法找人要点钱，”舒和浅笑，“美术班的学生里有个一米五左右、穿蓝格子衬衫和咖啡色中裤的短发女生，她被欺负了一段时间，你关注一下，随时准备英雄救美。”
“那要是涂蕾压根没这个打算呢？”
“多认识一个朋友不好吗？”舒和指了指被他喝到只剩半瓶的西瓜汁，“这是给你的辛苦费，你已经收下了，想退货也没用。五点下课，你留意一下四周。”
强买强卖让沈觅蓦地从甘甜的西瓜汁里回味出一丝苦涩。
舒和并不多言，单手提着包往画廊的方向走，“恃强凌弱的家伙只会找上落单的人，别让那女生一个人。”
沈觅问：“那你呢？”
“我正想会会他们呢。”
舒和朝沈觅挥了挥手中的钥匙扣，那是一件他从未见过的物什。硅胶材质，硬币大小，上面有个按钮似的东西，奇怪极了。
树影抖落在周身，夏日末尾忽来的一阵热风令每一片树叶窸窣作响。即便舒和穿着过时的运动服，脚踩灰不溜秋的旧球鞋，打扮得像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学生，沈觅依旧觉得现在他眼中的舒和与这座小城格格不入。
沈觅没由来地感到落寞。在那纤细的身体里蕴藏着不一样的光芒，她注定属于连绵山丘的另一端，能看见大海且总有海鸥盘旋的都市，他从来不敢臆想的远方。
舒和将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半张脸缩进竖立的领口中，俨然一副病郁阴沉又软弱可欺的模样。
但沈觅清楚，此刻她一定正在掩嘴偷笑。
他目送她如鬼魂般消失在转角。
***
舒和步入画廊。几天前她发消息询问妹妹的意见，挑选出源城最适合她的画廊，赶在截止日前报上了集训冲刺班。进了教室才发现，她正巧和复读高三的涂蕾一个班。
视线在触及涂蕾的一刹那立即转向地面，舒和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尽可能地远离她。
斜前方是蓝格纹女生，她略微跛脚，坐下前先环视四周，见到在座的涂蕾后讪讪地退远了些。她扎着马尾，发绳显然用了很久，露出蓝色毛线下的一截白色皮筋。妹妹曾提起过这样一个女孩，家庭条件在星高所有学生中还算不错，所以从高一起她就成了小团体的重点关照对象。
舒和将画板调整到适合自己的高度，专心地听老师讲述这一次练习的要点。
学生们绕着中央的静物组围坐一圈，错落的画架并不互相遮挡视线。舒和常常过于注重细节的表现，而失去对整个形体的把握。巡视经过她身边的的女老师指出这个问题，轻柔的嗓音在萦绕在不大的教室里。
挂在墙壁顶端的空调呼哧呼哧地往外输送冷气，与之相映衬的是铅笔划过画纸的沙沙声。舒和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她知道坐在对面的涂蕾正在观察她。于是她一点点地挪动位置，好让画板完全遮挡住自己。
高一上学期，七班的涂蕾因为学号靠后，与八班的舒和分到同一寝室。彼时，她与舒和还是时常一起去食堂吃饭打水的朋友，并不是坏心眼的孩子。她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因此更为投缘。
高一下学期的某一天，涂蕾偶然遇见以前的室友舒和，告诉她自己交了个男朋友，是星高大名鼎鼎的小少爷万里，校董的独生子。万里很大方，会在周末请她喝很贵的奶茶。
当时的舒和冷淡地应了一声，独自关掉开水龙头，走向宿舍。
后来再遇是在学校后巷子口，万里和他的哥们儿史瑞堵着舒和问她要钱。从两个男生身后走出来的涂蕾虽然满脸惊讶，却也在片刻后挽住万里的手臂，不声不响地堵住漏进阴暗巷子的最后一束光。
之后，类似的事情出现了一次又一次。有时是在体育场器材室，有时是在小卖部的最后一排货架，有时则是在寝室楼下的开水房。
妹妹大腿内侧有被开水烫伤的疤痕，脖颈后方也有被烟蒂戳出的印记。妹妹时常对她说，伤口已经不疼了。而身为姐姐的她怎么可能原谅。
美术班的课间，舒和简略地收拾起画具，前往洗手间。余光瞥见涂蕾也离开座位，舒和勾起笑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走进女厕。
冲水声渐隐，舒和走出小隔间，看到了双手环胸倚在女厕门边的涂蕾。她挡住了门，显然不打算立即放舒和出去。
“怎么突然来学画画了？之前不是一直躲在音乐教室？”涂蕾比舒和高出半个头，即使没站直也足以俯视她。
舒和在她面前站定，平静地抬头：“我不是学音乐的料，来画室碰碰运气。”
寒暄结束，涂蕾并不关心她的选择，双手摸了摸裤袋，一无所获地摊开手，熟练地问：“既然有钱报美术班，你最近的零花钱肯定很多吧。”
舒和点头，“的确不少。”
涂蕾微怔，女生眼眸中竟然捕捉不到任何与恐惧挂钩的情绪。她笑道：“借我花点？”
“可以，”舒和答应得很干脆，“钱包在教室里，我们一起去拿吧，记得打借条。”
“借条？”涂蕾挑眉，后背离开门板，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看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舒和仍是缩在厚实外套中的样子，“金钱面前，人人平等。”
“呵。”
嗤笑声未落，涂蕾已然向前一步，伸手向舒和的后颈捞去。然而舒和远比印象中的灵活，侧身轻松地避开她。涂蕾只觉得掌心一痒，冰凉的手指绕过她的手腕，大脑空白间肘部刺痛，舒和居然趁机来到自己身后，将她的两条手臂反擒。
“暑假抽空学了点防身术，目前的程度……哦，撂倒一米八的大汉不成问题。”舒和握力奇大，分神用脚跟抵着门的同时牢牢抓住比自己高很多的女生。她捏的位置很巧，不用多大费劲能让涂蕾动弹不了。她假惺惺地抱歉，“对不起啊，上完厕所还没来得及洗手。”
涂蕾怒火中烧，提脚向后乱踢，可她用力跺出的每一下都狠狠地砸在门板上，甚至都没触及舒和的裤腿。
舒和叹了口气，手上加了点劲，令她发出一声痛叫，“你知道吗涂蕾，有个女孩，她跟你同月同日生，曾跟你做了半年的室友，她一度认为做你的朋友是件挺愉快的事。”
字里行间没什么感情，像是被老师逼迫着朗读课文。
“后来呢，你冷眼旁观万里和史瑞欺负她，用打火机烧她的头发，还把烟头往她脖子上摁，逼迫她、威胁她、恐吓她。你跟万里他们原本不是一路人，可如今，你也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蛆虫。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可怜你，更不害怕你们。”
舒和拧着涂蕾的手使劲往前一搡，打开女厕的门走出去洗手。
女厕传来一阵噪音，涂蕾气急败坏地踹开门，撞见正在洗手的舒和与几个正要进洗手间的老师。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按下消停键，涂蕾咽下恶气，掏出手机给男朋友打电话。
舒和没管，跟老师打完招呼后径直离开。坐回教室，她才有空松一口气。
她在心里悄悄感谢了苏女士。因为苏女士曾失去了亲生女儿，她从小就被逼迫着学习女子防身术以及各种格斗技巧，每年都有老师前来测验。虽说“撂倒一米八大汉”是她信口胡诌，但她能的确能从容应对一系列的骚扰甚至绑架。
下班堂课开始。舒和拿出画笔，全然没有让洗手间的一点龃龉破坏心情。她平心静气地描画第二组静物，偶尔瞄到涂蕾巴不得吃掉她的眼神，也只是抿嘴笑笑。
美术课尾声，同学陆续收拾背包走出教室。舒和给沈觅发短信问他在楼下有没有见到万里一行人，得到否定答案后，她叮嘱他见机行事，便不再回复。
手机里突然弹出一条来自妹妹的语音消息，舒和不喜欢听语音，妹妹也不经常发。她点开听，可周遭过于嘈杂，她只听清最后一声“对不起”。而沈觅紧接着也发来消息，“门口有辆从没见过的车诶，别人都在说好贵！”
舒和仿佛感受到某种危险的电波，浑身一颤，捞起背包就往楼下跑，企图追赶上大部队，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画廊外是打卡收费的停车区域，一辆黑色的宾利半点也不低调地停在画廊正门外，一位身量颀长瘦削的人随意地靠在车门上，单手揉着太阳穴。
舒和屏住呼吸，低头猫腰地对等在门口待命的沈觅摆摆手，打算借着行道树的掩护溜走。
可她没能如愿。
一只手精准地捉住了舒和的后衣领，提溜小鸡仔似的将她带出人群。在沈觅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舒和被塞进了那辆黑色宾利，扣上安全带。
汽车启动。
舒和盯着驾驶座上阴晴不定的男人，大气不敢出。她战战兢兢地摸出手机，飞快地扫一眼妹妹发来的长篇道歉消息。
“姐姐对不起，我露馅了，这位季先生好凶呜呜呜，他突然回国找到我，张口就逼我说出你的上课地点和下课时间，还让一个叫顾霄的锁了我的手机和电脑！我才找到开锁公司……”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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