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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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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唐代诗人李白《长干行》
【第六十七章】
“陛下日夜操劳,臣哪里敢来找甚麻烦。”说着,权志龙又打开了一旁香炉,点燃了里面的羚羊角,盖上香炉盖子,白瓷与白瓷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陛下若是困了,就歇下吧,臣将这香炉一块燃上。”
“你给朕过来!”崔胜铉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声音沙哑低沉,“朕还不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的小娘子麽。”他慢慢从榻上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阳穴,轻笑一声,“你倒是真痴情啊——那,我怎么办?”
权志龙不知道崔胜铉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原本答应了不将车善贞纳入后宫,转过身却又背着自己将她封作夫人,这会子倒是卖弄起自己的可怜来。毕竟自己只是个臣子,君王所做的决定他如何能左右。
踏进紫宸殿之前他还是满腔怒火,想要找崔胜铉问个明白,可是一进门见他累成这副模样,心中竟然又冒出些心酸来。人人只见皇上在朝廷之上翻手云覆手雨,那般风光那般得意,怪不得人人都想坐上龙椅;可眼见着二三十岁的年纪,眼角竟然慢慢爬上了细纹,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之态,心中谋算着大大小小的国事家事,脸上只看得到日加凝重的表情,这哪里还是十年前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年。
所以在此之前,权志龙不断安慰自己崔胜铉所做的那些“不干净”的事儿都是有原因的,直到车善贞这件事儿出现,权志龙无论如何都理解无能。他不知道崔胜铉为什么偏偏要将自己未过门的娘子纳入后宫,若是说事前不知晓也就罢了,偏偏是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故意而为之,怎能让人再去理解?
“陛下佳人如芸,却偏偏钟爱她。”
“可不是嘛,偏偏钟爱他。”崔胜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直勾勾的盯着权志龙的眼睛,“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1]青梅酸涩而可口,竹马通直而气高,不合适的。”
“君子言而无信与小人无异!”权志龙听他这么一说怒火噌地又冒了上来,有些口不择言,“那日原是为了哄骗我罢了——”说着声音里染上几分哽咽,“曾经那些甜言蜜语,早就在陛下坐上龙椅那日就不复存在,臣也未敢想能与陛下谱写传奇佳话,只怕是惹来世人的唾弃,坏了权家名声事小,毁了君王面子那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臣不过想着跟在陛下身边继续为我朝抵御外敌平定纷乱,将权家祖训一代代传下去,到老了再跟着妻儿孩子告老还乡过过舒服日子,仅此而已。”
“仅此?你摸摸自己的心,怎么有脸说得出这样的话?”崔胜铉听他这一席话差点儿就想当场办了他,不言自负,他敢说权志龙爱他就如自己爱他一般深刻。
前些日子崔胜铉以不收车善贞入后宫为交换条件,将权志龙多次留在紫宸殿过夜。外面种种传言进了他的耳朵他也只能苦笑,权志龙留宿的夜里,他倒是有“非分之想”只不过没这个胆子,真要是迈出了这一步,他跟权志龙算是彻底完了。
那些夜里他睡榻上,权志龙就在正堂的长椅上凑合,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离开了,即便如此崔胜铉也心满意足。可是他不会放过车善贞的,这是他能将权志龙留在身边的唯一砝码。
“臣就是想着与陛下天长地久又如何?天下有谁会同意?这用命换来的江山您还要不要了?”
“朕用命换来了这天下,朕爱谁恨谁还得天下人同意了才行?你就那么惧怕世人的眼光吗?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这江山!”崔胜铉苦笑着摇摇头,“若不是为了跟你长相厮守,这江山朕要来做什么。你若是爱这江山,你拿去便是。”
“陛下,”权志龙眼泪滚落在暗红的地毯上,“我要的哪里是这江山哪——”
后宫往往是不太平的。
自从崔胜铉纳足了后宫,也就再没翻过哪位夫人嫔妃的牌子,一群正值花季的姑娘都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一般,无人问津。
唯有班氏隗氏例外,虽说崔胜铉不会留宿他们的寝宫,却还是会偶尔去坐坐,隗氏的古灵精怪和班氏的温婉大方不失为疲劳后的一剂良药。
久而久之就惹来一些宵小之辈的嫉妒,但念在班氏隗氏皆是皇上的“糟糠之妻”,也不敢多言。大胆些的私下做了什么小动作,凡是被隗氏识破了的,都直接告到了崔胜铉那里去,崔胜铉也不多问,直接将那人打入冷宫,——这会子真成了冷宫的人了。
年关例宴重臣的时候,崔胜铉不禁喝多了几杯,酒的后劲儿挺大,宴席散场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上了头,脚步虚浮脑子却还是清醒的。鸿煊和权志龙将他扶到紫宸殿歇下,崔胜铉招招手将鸿煊召来榻前,从榻前柜中摸出一对晶莹通透的玉镯交到他手中,“你也跟着我从前朝到了今朝,前些年还救了朕一命。你成亲那么多年了朕也没赏过你什么玩应,听闻你娘子家中待产,将这玉镯头拿回家去吧,就当领个彩头。”
鸿煊也不多言,接过玉镯在怀中收好。他与崔胜铉、权志龙、冬羽算是一块儿长大的,崔胜铉与权志龙两人磕磕绊绊那么多年,就是无法如意,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前年尉王谋反案中权志龙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如今自己成了权家唯一传宗接代的人。表面上权志龙一如往常,鸿煊却看得出来权志龙内心许多东西在慢慢改变。
崔胜铉身体好,因此殿内炭火烧得不多。权志龙替他擦拭了脸,自己的手却是冻得通红,渐渐地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两声。崔胜铉一手抓过他的手腕塞进自己怀中,给鸿煊使了个眼色打发他家去了。
“辛苦你了,志龙。”
权志龙被他拉着只能斜倚在他身上,这个姿势不好坚持太久,干脆借势靠上了崔胜铉的肩头,“做臣子的还要皇上说辛苦,真是折煞人。”
崔胜铉垂下眼皮看着怀中人的发旋,轻轻落了一个吻,“你我之间不言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