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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嗅觉之魄(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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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你说了什么?”
“一段婉转凄恻的爱情故事。”
“什么故事?”陆离猛地停住了脚步,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谷雨被吓得一滞。
“你看这大马路的也不好说。”夏济盈看着面前窄窄的乡间小道面不改色地挑着眉,“要不咱们先做任务,一会儿回去再说?”
“你怎么一阵一阵的?”陆离皱眉道,“上次还整天嚷嚷着下地狱,这回怎么又这么积极?”
夏济盈嘴角上翘三十度,笑得很标准。
“到底,”陆离欺身靠近,“桑柘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夏济盈脸上浮出了一丝犹豫。
“我怎么了?”陆离拧着眉追问道。
夏济盈抬起头,眼里闪烁几分认真。
“你是不是吃大蒜了?”
“……”
陆离没说话,脸上却是微微笑了起来。
“谷雨,滚。”
谷雨的张狂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
夏济盈刚想朝谷雨做了个鬼脸,然而猛地一个天旋地转,她便感觉身后磕上了个什么硬硬的东西,手上一抹,一片砖红色的墙粉。
身侧修长胳膊上的白衬衫挽得刚刚好,精致的手腕若隐若现,而面前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面前的方寸空间。阳光从轮廓的缝隙中隐隐透下,显得有些迷离。
“好像我记得……”陆离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揶揄,“你是闻不到味道的吧?”
逆着光,夏济盈看不清陆离的表情,但她此刻却异常想看看,那种跟平时永远温和有礼的笑容不太一样的笑容。
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阿盈,他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现在这么反常?”
“是你说的啊,”夏济盈无辜地眨了眨眼,“你不是说只有三天期限嘛。”
“……”陆离挑了挑眉。
“神君就让我赏了赏景色,做了点景物赏析题,没别的了。”夏济盈推开陆离,迈步向前,“走吧,事情还没干完呢。”
“……”陆离拧着眉,看着夏济盈的背影,脸上浮现了少有的困惑。
夏济盈向前的大踏步猛然一滞。
面前几个朴实的农妇带着孩子杵在不远的田间小道上,不约而同地捂着小娃娃的眼睛,而小娃娃们又不约而同地扒拉着麻麻的指缝往这边看。
一只乌鸦嘎嘎地叫着飞过,嘶哑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田地上,久久不能散去。
……
在经历了各种商(吐)量(嘈)推(壁)敲(咚)之后,二人终于回到了主线任务。
但尽管克服了主观困难因素,NPC的助攻程度实在是……一言难尽。
“请问能描述一下当时具体是什么样吗?”
“我告诉你啊……小虎子死的时候真是作孽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娃哟,你才十岁都不满啊!怎么能走得这么早,把你爹你娘撇下了呢呜呜呜……你要是在天有灵的话,给我们活着的人指个凶手吧!到底是谁把你害的这么惨啊……爹娘一定为你做主啊……”
“……”
“请问能描述一下死者生前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
“小张可不就是个命苦的么,丈夫早早死了不说,遗腹子还早产夭折,那小张跟我们这种农村妇女可不一样,读的书可多了!可人家不会下地,自己种点菜拿出去卖点钱,还大方的很,给村里的野孩子蒸馒头吃。实在饿的不行了,才会出来问我们这些邻里借粮吃。”
“大婶,谢谢你的配合,可是小张生前那段时间有没有很怪异的地方?”
“就上回,我跟你们说,那小张,寒冬腊月的,顶着风雪来敲我们家门送她包的饺子哦!那形状样子,我们平时……”
“大婶……”
“还有还有,那小张人可好了,手也巧,会绣好多好多样子的图案,上上次……”
“……”
“请问据说你是第一发现者,请问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有有有哦!%¥#&*@#¥……”
“刚才您说得太快了,能麻烦您再说一遍吗?”
“%、¥、#、&、*、@、#、¥……”
“……”
“夏姑娘,先起来喝杯水吧,”谷雨满头黑线道,“请不要把我刚刚收拾好的被给蹭乱了。”
“被叠了干嘛,反正还是要铺平的……”夏济盈瞅了他一眼,接着在软乎乎的被子里打滚。
“虽然这些村民很让人头痛,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点的。”陆离弹了弹手中的活页纸,上头白纸黑字,一条条清晰工整。
“天哪,学霸的笔记啊!”夏济盈凑过去瞄了一眼,惊讶道,“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研究生了。”
陆离微笑着把夏济盈的头按到被子里。
“第一,张寡妇生前行善积德,在邻里口碑很好。”
“第二,三人死相相仿,应该是一种致死原因,而且据先前老王所述,很有可能死于中毒。”
“第三,也是目前最值得推敲的一点,”陆离顿了顿道,“张寡妇和李顺子都死在了张寡妇的家里,而虎子却是在平时与小伙伴嬉闹处被发现,这其中十分不自然。”
“等等,”夏济盈道,“后面三点你都哪里听到的?”
“最后一个第一发现者,”陆离道,“口音的确是重了点,但还是能勉强辨认出来的,况且那人的确是说到了点上。”
那就算叫口音也得赶得上日本人或者泰国人说英语的那个程度了吧?简直鸟语啊!
“所以疑点最大的在于张寡妇那头,”陆离总结道,“一会儿我们吃了午饭去张寡妇的家里看看。”
“……”一头雾水的夏济盈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午饭之后正是日头最烈的当口,夏济盈挺着个圆滚滚的肚皮躺在柔软的被子里翻滚着罢工,陆离只能勉强答应下午休。而谷雨因为最近太跳惹恼主子太多次,所以乖乖地收拾好碗筷之后就默默地消失了。
夏济盈窝在被里,室内的温度被调的刚刚好,不冷不热,刚好盖一层被最舒服。外头蝉声阵阵,带着一丝安眠曲的调调,很快,夏济盈的呼吸平稳起来。
陆离坐在茶几旁,放下手中的书,无声地探了探夏济盈平稳的鼻息,合上眼捏起了决。
“陆离。”
嗡嗡的声音听不真切,但陆离还是猛然一惊。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每次都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溜达,真以为我睡着了?”夏济盈半张脸埋在被里,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动半分。
“我本来也管不着你去了哪,但最近次数多到让我很虚,”夏济盈翻了个身,“大热天的不嫌累啊,在这里打个盹儿有什么不好的。”
“我的确是有事瞒你,但决然不会害你。”陆离叹了口气道,“我从你身上图什么呢?”
“那算了,随便你。”夏济盈把大半个头都埋进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
陆离许久地凝视着夏济盈的背影,最终还是合上了眼,消失在原地。
夏济盈悄悄睁开眼,心底滑过一丝说不清的阴郁。
她现在不知道这丝阴郁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陆离的离去这么敏感。
横竖睡不着的夏济盈在床上翻滚了许久,又找不见谷雨,无聊地就差数头发尾部的分叉。
这屋里的家什都是陆离用法术换上崭新崭新的,但不知原来的破旧家具到了哪里去。
夏济盈突然对这些橱柜产生了莫名的好奇,开始翻箱倒柜地扒拉。
崭新的柜子里空空如也,然而正当夏济盈自暴自弃地拉开床头柜,并且发誓查完这个就再也不干这么无聊的事情的时候,柜子里带出的灰尘毫无预兆地糊了她一脸。
夏济盈猛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法术与现实的边界处。
这床头柜外表与其他家具一样崭新,但内部其实还藏着原来破损的柜子。夏济盈皱着眉扑开那呛人的灰尘,伸进去拉开里面那层破旧的柜子。
这回由于有了准备,尽管灰尘满天,但夏济盈没有先前那么狼狈。
柜子里放着一本褪了色的本子,夏济盈掸了掸灰,把它从里面拿出来。
本子的封面已经模糊不清,似乎有很长年岁了。轻轻打开封皮,夏济盈失望地发现它与普通本子毫无差别,然而翻了几页,夏济盈感觉里面夹着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夏济盈皱着眉翻了两页,从本子里找出一张被小心保护的纸张,纸张上白纸黑字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模糊,但开头的一行大字时隔多年却依然触目惊心。
——死亡证明。
夏济盈险些一手抖撕了这脆弱的纸张,仔细浏览下去,夏济盈发现这个死亡证明的对象是一个名叫王宇华的男人,简简单单几个字无情地结束了这人的一生,苍白而无力的生命就如此消逝。
想必我的死亡证明书也是如此吧。
夏济盈有些唏嘘,想起年过半百的父母拿着自己的死亡证明垂泪不已的模样,内心就仿佛被什么重锤狠狠击打般难受。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夏济盈把思绪转回这份奇怪的死亡证明上。
这人姓王,又出现在老王家,难不成是老王的儿子?
夏济盈思绪急转,把这份死亡证明放归了原位,轻轻拧开门把,往外探出头去。
老王已经出门耕作去了,只剩下三婶在厨房门口乘风凉洗着青菜。夏济盈穿过小厅,与三婶扯上了话头。
原先夏济盈以为也许是老王的一个孩子死去,还有其他孩子在县城里工作,但随着问题的深入,三婶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自然。
“小姑娘……”三婶放下手中洗到一半的菜,“瞒不住了,你们不要往外说。”
“好的好的。”夏济盈满口答应。
“老王他……”三婶叹了口气,“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在某次事故中夭折了。那天跟你们说那屋子是之前儿子回来住过的,都是骗你们的。”
就说怎么那么多灰,那床一看也睡不了人。夏济盈默默吐槽道。
“事故?什么事故?”
“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婶摇了摇头,“不过跟最近几个死的差不多,样子很难看。”
夏济盈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那天之后,老王他就对外说送孩子出去读书,之后又说孩子在县城里工作,一直都瞒着村里人,”三婶眼角泛出了些许泪花,“老王他太喜欢那个孩子了,舍不得他死,一直说他活着,也要我这么跟外人说。”
“之后为什么不考虑再要一个呢?”
“这……”三婶有些为难。
“抱歉抱歉,”夏济盈立马会意,“三婶,这事情我能理解,不会瞎说的,您尽管放心吧。”
“你要出门吗?”三婶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嗯。”夏济盈点了点头。
告别三婶,夏济盈出发去了张寡妇家,途径小虎子被发现身亡的地点,绕道过去看了看。
一处很普通的平地,上头用白粉笔歪歪扭扭地画着房格子。
如果有鲁米诺试剂也许还能看出些什么,可现在自己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而且还是发现了老王家的秘密以后兴致冲冲地跑了出来,什么都没准备。
夏济盈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番,想着原路返回,却迎面撞上几个匆匆忙忙的小伙子。
“怎么了都?”夏济盈有些奇怪。
小伙子们气喘吁吁,弯腰捡起地上被撞翻的锅碗瓢盆。
“起火了啊!前面张寡妇家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