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贝晓莞

12、第 12 章

　　尚奕辰找到武馆时，已临近傍晚。
　　太阳被远山遮去大半，余晖散成晚霞，晕染了整个天空。
　　很美的景，却无人去观。

　　辛愿盘腿坐在训练室的落地窗前，垂眸，就能看到被师兄弟们挡在武馆外的尚奕辰。
　　八月的天，余温炎炎，闷热的空气里透不出一丝清爽。

　　尚奕辰笔直地站在武馆门外，汗水浸透整个了衣衫，黏腻地贴在他身上。
　　想来是很不舒服的。
　　偏他一点也不顾及自己，任凭汗水肆意，却只仰着头，执拗地看着她。
　　那目光灼灼深邃，即便隔着他脸上的墨镜，辛愿都疼感受到他眼里的委屈。

　　其实，辛愿早就不气他了。
　　下午的时候，妈妈特意兴高采烈地把尚奕辰在机场里被采访时的辟谣视频给她看过。
　　乌龙一场，她心里明白。

　　但同时也忽然明白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是影帝，是站在舞台上的耀眼少年。少时成名，自此被炫目的镁光灯所包围宠爱。
　　可她却只是个普通又平凡的女孩子。不漂亮，也不聪明，甚至除了这一身那男孩子气的功夫外，再没有其他长处。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辛愿都忐忑不安。
　　她不明白，那么好的尚奕辰，为什么会喜欢如此平凡的自己。
　　更不敢想，他对她的喜欢，会保持多久。
　　会不会某天一觉醒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梦。

　　只要一想到这里，辛愿心里就难以抑制地疼。
　　如此每日惶惶的同时，又因为他的好，不停地被他所吸引，甚至陷在他送给她的温柔里，无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人，多数时候，是贪心的。

　　辛愿将脸深深地埋进膝间，双手环抱自己。
　　却还是觉得冷。
　　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自私，又任性。
　　从小，父亲就教她，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可是对尚奕辰，她早已生出贪念。

　　她贪恋他的怀抱，他的体温，他的亲吻，她想把这一切都据为己有。
　　她喜欢看他笑，看他逗，看他气，她想要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为她一个人生动。

　　如果说最初答应尚奕辰在一起时，她心里是抱着猎奇的心态。
　　那么，现在，她大约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吧。
　　辛愿想。
　　否则，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将来会离开她，她心里就如此难过。

　　——

　　“小师妹。”
　　大师兄刚一进门，就见辛愿蜷成一团，缩在落地窗的角落里。
　　心下跟着一刺，无奈又心疼。

　　他比辛愿大五岁。
　　自小跟在师父身边学武术，也算是看着辛愿长大的。
　　辛愿这人，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心比谁都软，比谁都细。

　　武馆里的师弟们训练受了伤，辛愿总是第一个发现，悄悄送去药膏，怕师父说他们娇气，受点伤就不好好训练，不成器，就偷偷地瞒着师父帮他们减重减量。
　　年纪小的师弟若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叫辛愿知道，她一准是第一个冲出去护崽子似的护着小师弟的。

　　所以，武馆里的师弟们不论年纪大小，都最喜欢辛愿。
　　他们是真的把她当成自个儿的亲妹妹，亲姐姐疼的。

　　念及此，大师兄的目光不禁再次转向那个站在武馆外的男人身上。
　　托师母的福，大家对这个男人都不陌生。
　　只是就连大师兄也不明白，尚奕辰为什么对辛愿如此执着。
　　是的，执着。

　　那男人看辛愿的目光，即便辛愿不明白，但是他同为男人，却绝不会看错。
　　尚奕辰看着辛愿时的眼神里，有爱，有情，还有执拗。
　　复杂的目光重叠在一起，坚定，且志在必得。

　　想到这，大师兄不免更加纳闷。
　　照理，这两人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小记者。
　　明明是两个平行线一般的存在，即便工作上偶有交集，但尚奕辰那样的人，怎么就看上了自家这个傻呵呵的小师妹呢？

　　倒不是大师兄妄自菲薄，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
　　一个太过耀眼，一个……虽不算太平凡，也实在算不上特别优秀。
　　辛愿若是嫁入平常人家，不论对方是谁，只要有他们师兄弟在，都保管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偏偏尚奕辰这样的人物，让人着实难办。

　　思及此，大师兄又是长叹一声。这才走到辛愿身边，蹲下身，拍拍她的肩，温声道：“你这样逃避也不是个办法，好歹人家找上了门，最起码诚意是有的。你这边……”
　　大师兄顿了顿，又继续道：“是不是也给人家一个台阶？”

　　就这么把人堵在门外，先不说会不会因为尚奕辰的身份引来骚动，单论礼数，就不是待客之道。
　　辛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可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尚奕辰。

　　“大师兄，”她埋着头，瓮声瓮气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感情这事，哪能轻易就分清个对错？”
　　即便其中一方有错，于另一方而言，多半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大师兄侧目看向窗外，“辛愿，不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咱们都会支持你。但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师兄觉得，你该和他说清楚。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太仗义啊。”

　　辛愿把大师兄的话听进心里，又径自想了许久，再抬头时，眼中复又清明许多。
　　看样子是想明白了。
　　大师兄暗自想着，口中道：“那我让师弟放他进来。”
　　“嗯。”

　　须臾，尚奕辰被大师兄带来训练房。
　　辛愿听到动静抬起头，只消一眼，心就立刻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起来。
　　方才尚奕辰戴着墨镜，她只觉得他目光执拗、逼人。
　　及至此时，他进到室内，终于拿下墨镜，她才看到他眼中布满的红血丝。

　　是了。
　　辛愿忽然忆起，之前同尚奕辰通电话时，他似乎是告诉过自己，剧组临近杀青，他已经连拍了几天夜戏。
　　一想到这，辛愿心里更是丝丝密密地疼起来。
　　是她任性吧。
　　他明明那么累，回来又因为她，片刻不得闲。
　　方才他被师兄弟们挡在门外罚站，她也不帮他。
　　都怪她。

　　“尚奕辰，”辛愿看着自门口走向她的男人，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抢了先。
　　“对不起，辛愿。”
　　尚奕辰快步走到她身边，原是想抱抱她的，抬眸，却见她眼中没有欢喜。反而悲伤如丝，缠绕在她眼底。加之她双手抱臂的自卫姿态，无一不透露着对他的拒绝。

　　尚奕辰心里一疼，又顾及着她的心情，只能克制下自己的情绪，忍着想要靠近她的冲动，将脚步停在她身旁半尺的距离，蹲下身来。
　　“都是我不好，”
　　男人专注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姑娘，“我带了榴莲，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就罚我跪榴莲，好不好？”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一整个榴莲。
　　说着就要跪上去，“我保证不把榴莲压坏，行不行？”

　　“尚奕辰，”
　　辛愿急忙抬手拦他，心里疼得直抽抽。
　　她看不得尚奕辰如此伏低做小，哪怕对象是她，她也舍不得。
　　“你别这样，我不是气你。”

　　刚说完，辛愿就被方才委屈巴巴的男人一把抱进怀里。
　　他身上几乎全身湿透，连带着辛愿贴面的地方也湿哒哒的。
　　辛愿耸了耸鼻尖，只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汗味，淡淡的，并不明显。更多的，是他惯用的薄荷味沐浴乳的味道。
　　余下的，还有一丝清淡的男士木质香水味。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生气是应该的。”
　　男人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辛愿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稀能听到他语气里的小心和期待。
　　“但你信我。”男人郑重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辛愿隐约有些不安，“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尚奕辰如是说。
　　他垂下眼眸，抱紧怀里的人，心里却暗暗盘算着，自此着手从台前转至幕后，至少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可是尚奕辰没想到，辛愿却好似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想法，立刻把他推开。
　　“尚奕辰！”她拧眉看他：“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辛愿……”
　　“你闭嘴！”
　　尚奕辰：“……”

　　尚奕辰果然不再多话，辛愿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开口。
　　一时间，两人就大眼瞪小眼地默了半刻。
　　直到窗外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辛愿终于轻叹一声，率先开口。

　　“尚奕辰，”
　　女孩子的声音不复往日爽朗，低哑中，藏着一丝颤音。
　　尚奕辰几乎能从她忽然不稳的呼吸中，听出她内心的艰难。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着不停顿地把要说的话，说完整。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你……”
　　训练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照进来。
　　偏偏辛愿背对着那些光芒。
　　即便尚奕辰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她的脸，也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有方才那冰冷的话里，透着坚持与决绝。

　　分开。
　　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要我了吗？”
　　男人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低落下去。
　　他抬起头时，清隽的脸迎着窗外的光，表情不多，却更衬得他眼中毫不掩饰的脆弱，清晰无比。

　　辛愿不明白，尚奕辰此刻突如其来的脆弱从何而来，但她眼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实在疼得狠。
　　差一点，就想反悔。
　　想对他说，她方才说的话，都是放屁！
　　可她张着嘴，却又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思来想去，只得斟酌着同他讲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辛愿揪着指尖，一下又一下，“我是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地想一想，对方是不是真的合适自己。”

　　见尚奕辰不说话，辛愿抓抓头发，继续道：“你看，从我们在一起，我一直都是听你的。你说在一起吧，我就说好。你没经过我同意，就带我去见长辈，我也没有反抗。”
　　话一旦说出口，后面就会越来越顺利。

　　“可是尚奕辰，我们是不一样的。”
　　辛愿低声说：“你说我矫情也好，怯懦也罢。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你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我不想强迫你委身我的世界，同样，我也不想为难我自己去攀登你的世界。” 辛愿最后说，“这一次，听我的，好吗？”

　　尚奕辰，你知道吗？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惶惶不安。
　　我很怕，真的很怕。

　　我怕有一天，你累了，不再迁就我和你之间的不同，深情被琐碎磨平，你不再喜欢我。
　　我怕有一天，你被繁花迷了眼，突然转身离开，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我该如何自处。

　　我更怕，更怕你的世界太遥远，我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到边。
　　难道真的要你一味退让，一味迁就我吗？
　　我做不到。

　　“如果我不愿意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眼中血丝蔓延，泛着红，仿佛脆弱不堪。“如果你不想来我的世界，那我去你的世界就好了！”
　　“不好，”辛愿抬起手，轻抚他的脸，“我希望你好好的。”

　　尚奕辰，若你注定是天上的星星。
　　我不愿你因为我，落地成尘。

　　“所以，”辛愿垂眸，试着摘下腕上的手镯，递给尚奕辰，“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让彼此都想得更清楚，更明白。”
　　镯子递出去，尚奕辰却不收，反而伸手，重重按下辛愿的手。

　　“镯子你留着，”
　　尚奕辰忽然微微一笑，强撑之下的表情，僵硬、悲伤，“不是说暂时分开嘛，又不是分手，没必要现在就清算财务啊。”
　　说罢，他利落起身，抬手，胡乱地抹一把脸，嘴里又苦又涩。
　　“辛愿，你要时间，我给你。”男人背过身去，肩背挺直，站稳，“多久都行，我等你。”

　　辛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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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愿：这好像和剧本写的不太一样？
　　小霸王：想甩了老子！你想都别想！
　　【大家别怕，小甜饼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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