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6、06计中计

　　“姐姐，今天你见到了凌恒？”晚饭桌上弟弟这样问。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们一直有苇草的掩护，应该没人看见才对。
　　“有村民看到凌恒来，我想他一定会来找你。”弟弟看到我疑惑的眼神轻松地解释道。弟弟的语气有些轻佻不满，他以前就对凌恒有着莫名的敌意，其实他和凌恒根本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他就是行为言语间对凌恒有着丝丝无名的恶意。
　　以前我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现在我觉得这可能同他对我的依恋有关，因此我故意问他：“你似乎不喜欢凌恒？”
　　“是啊，不喜欢。我知道你一定问我为什么？但是感觉这种东西讲不出来的，就是不喜欢。”他的神色有些迷离。
　　“今天他和你说些什么？”弟弟忍不住问。
　　“他想让我给他一次机会，和他在一起。”
　　弟弟大口地吞着菜饭，但是我知道他完全没有尝那饭菜的味道：“那你怎么想呢？”他明明急切地问我，但装作不经意的模样。
　　我故意反问他：“你希望我和凌恒一起吗？”
　　我以为他会因为对凌恒那种莫名的恶意而做出反对的回答，但结果出人意料，他说：“如果姐姐和他在一起幸福的话，我没有意见的。”
　　“你不是不喜欢凌恒吗？”
　　“是不喜欢，但是安歌走了这么多年了，姐姐也该重新开始了，我知道姐姐对凌恒是有感觉的。”他深深埋下了头，我看不到他说这话的神情。一瞬间我怀疑百晓生对弟弟所作的那个判断。
　　“时间就像一条湍急的河流，从未止息，就算姐姐你留恋过去，也丝毫改变不了你会被水流推着向前的事实。
　　过去消逝，时下在手，遥看未来，这是定律。”
　　弟弟真诚地望着我，好像他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事，反而在开导我似的。温馨的小屋里我们对坐着，他这样真诚的眼神，使我有前所未有的感动。
　　那一瞬间，我并不想回到过去，改变安歌的命运，我想就这样生活下去，但只是那一瞬间。
　　“所以呢，姐姐你到底怎么和凌恒说的？”他调皮似地笑着。
　　“我说，等我办完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就和他在一起，如果他愿意等我的话。”
　　“你没把遗珠的事告诉他吧！”
　　我点了点头。他舒了一口气。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在设一个圈套，现在的你其实已经接受了凌恒，你只不过将回到过去当成一件任务去做。但是如果你回到过去救了安歌，让安歌能平安活到现在，你再回到时下，面对这两兄弟的时候，你还能遵守你和凌恒现在的约定吗？”
　　我竟然许久回答不了弟弟的这个问题，在某种意义上，他说的一点没错，遗珠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圈套，足够的危险，但是足够的诱惑人。
　　“咚咚咚”，外面响起敲门声，打断了我们姐弟俩的说话，我站起身来开门，百晓生提着灯笼并两瓶酒来，热情地同我和莘陶打招呼。
　　“村民孝敬我的好酒，我一个老头子一个人住，再好的酒都尝不出滋味，想到来找你们姐弟一起喝，不妨碍你们吧！”
　　弟弟抢在我前面招呼百晓生，他完全没有一点尊卑观念，自小就这种脾气，和百晓生勾肩搭背，好像百晓生和他是同龄人似的：“百晓生，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和姐姐正吃着菜，你就送酒来，完全是及时雨嘛！你一个人喝闷酒的确没意思，好东西大家分享嘛！”
　　弟弟请百晓生入座，给我们仨人倒了三大碗酒，弟弟颇豪迈地首先干了。
　　酒到酣处，大家都开始天南地北起来。
　　“莘陶啊，百晓生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
　　“那是，但您看着长大的人可是多了去了，您谁啊，您是掌握养生秘密的人哪。”
　　“你这话不错，我看着长大的确实不少人，但你总是特殊的。”
　　“哦，那是因为我姐姐。我姐姐可是···”弟弟的确是醉了，他说这话时重重拍了拍我的肩，朝我傻傻咧笑着。
　　“不不不，莘陶，不是因为你姐姐，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已。你这个人是特殊的。”
　　“百晓生，那你说了听听。”
　　百晓生醉得也不清，他眯起了眼晴，好似回顾很久远的往事。“莘陶你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就有千里旅行的能力，从其他地方跋涉到兰溪来，谁都不相信你能做到，连你姐姐都把你当成妖怪。”
　　“百晓生你对我来说也是特殊的，我的名字还是你给取的，就因为你在漏雨的地方摆了个陶罐听雨声，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真是草率！”
　　···
　　我喝的酒很少，因此十分清醒地听着他们二人交谈，百晓生的那个计策让我忐忑不安。
　　百晓生向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此时弟弟已经饮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门外的琇莹已经等了很久，我和百晓生打开门去见她。
　　“琇莹，你可以进去了。”百晓生对琇莹说，琇莹的样子看不出是不安还是兴奋，但是她既然如百晓生预料的愿意过来，我知道琇莹是真的很想和莘陶在一起，即使是用这样的计策。
　　我和百晓生站在屋外吹风，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因为看见琇莹和莘陶的身影一步步往房内走去，但此时的百晓生却因为计划如愿进行而一身轻松地望着星空。
　　“百晓生，我可以不用那颗珠子，我可以不回溯过去，是我错了，就算弟弟一直依恋着我，我也不能这么做。”
　　我的心中好像有一把火似的烧着，我一把推开屋门，冲了进去，百晓生想拦住我，但是终究没能拦住，我往厨房盛了一桶水直往莘陶的房间走去，屋内一片漆黑，我借着月光看清身形，将琇莹拉开，然后将水从空中淋在莘陶的头上。
　　“莘萝，你这是干什么！”百晓生生气道。
　　“醒醒啊，莘陶，我是姐姐！”
　　百晓生把屋内的灯点燃了，我看到弟弟湿发贴着脖颈，床上全是水渍，他紧紧盯着我，屋内灯火通明，我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我回头看到琇莹虽然一脸惊愕，但是衣冠端正，看来我赶得还算及时。
　　“对不起，莘陶，我不该···”
　　“姐姐，你什么都别说了”弟弟忽然抱紧了我，我听到他的声音哽咽了，我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他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对不起，姐姐，是我做错了。我，喜欢琇莹，我会好好对她一辈子的。你放心！”等他的手松开后，我看到弟弟的眼睛果然发红了。
　　百晓生忽然在身后拍起手掌，走到我们姐弟面前：“好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皆大欢喜！”
　　听到百晓生这句话，我才忽然反应过来：“难道莘陶你···”
　　“对，我知道百晓生的计策，知道百晓生想把我灌醉，然后让琇莹来照顾醉酒的我，让我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和琇莹交合，让我不得不对琇莹负责嘛。这个计策百晓生提前告诉了我，而且他带来的两瓶酒根本不是烈酒，我也根本没有醉。只有琇莹和你蒙在鼓里。所以姐姐你以为是你和百晓生一起来骗我，其实是我和百晓生在骗姐姐。”
　　“琇莹，对不起。”莘陶走向远处的琇莹，拉住了她的手。
　　我还未全部弄清事情的原委，脑海里一片空白，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走出了屋子，觉得离开屋子够远了，停在了一堆草垛旁，轻轻倚着坐下，望着夏夜的星空，如同一场冻结的大雨，带着无名的寂寥和伤感。
　　“莘萝，知道你会生我的气。”百晓生轻声说到。他像个小孩一样不安分守己，爬上了稻草垛，躺在上面仰望星空。
　　“百晓生，你欠我一个解释。”
　　“巫女大人，我想不必和你解释太多，结果你都看到了，莘陶顺利地找到了他的人生伴侣，而你也不必再为他的婚事烦心，达成这些没有通过什么不堪的圈套设计。”
　　“但是我被设计了，百晓生，你骗了我，置我于一种尴尬无力又忐忑羞愧的境地。”
　　“莘萝，想过你弟弟为什么会想通，愿意同琇莹一起吗？就是因为你，你及时阻止了这龌龊不堪的计策成真，告诉你弟弟为了他可以放弃回到过去。这计中计里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的真情流露，这比什么都更能说服你弟弟。”
　　“百晓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当时没有出来阻止呢，一切会怎么发展下去，弟弟清醒无比地知道我这个姐姐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去设计他，他非但不可能和琇莹一起，而且我们姐弟的感情也会有裂痕。”
　　我的情绪激动，但百晓生始终平静如水，他望着星空说：“莘萝啊，是不是从小只听过英雄的故事，羡慕英雄，自己也很想做英雄，尤其你是有着巫女身份的人。
　　但是生活里不是只有黑和白，不是只有英雄和恶人，生活里充满纷乱的、复杂的、扰人的那些琐事，无法清晰划分正确错误、正义邪恶的事，好像你弟弟对你这个姐姐所持有的特殊情感。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黑与白之间的灰色虽然常常存在，但有一样东西是可以清晰辨别和划分的——就是你心里立下的准则。简而言之，就是原则，只要跨越了原则，你必然地拒绝，必然地返回。是你的原则阻止了计策的实施。”
　　百晓生的长篇大论总是让我陷入思考，何况此时面对着星空，我激动的情绪慢慢消散，进入一种平和的境界，耳边只剩夜风的声音，很静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