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5、05 计策

　　“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说要找我，千里迢迢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很关键，第一次问你你没有说，所以我才把你当成有所企图的妖怪，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好好回答。”我有些好奇他的答案，不希望再和上次那样无疾而终。
　　他听到了我的问话，居然失去先前神气活现的神情，变得和第一次那样扭捏起来，然而这次终于在沉默后听到了他的答案：“羊我···”
　　什么意思？我好像一瞬间失去理解能力了？
　　“我想要你养我”后来他终于大声地喊了出来，并且在后面加上了一个“姐姐”。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说出这番话。
　　但是我比没听懂的时候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后来，他解释了一大段话：
　　你叫莘萝，住在兰溪西边，那就对了。
　　找的就是你，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母亲让我来找你的。
　　她不要我了，她跟一个有钱的男人跑了。
　　她说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加照顾不了我。而我也早就厌倦了和她在一起的生活，她脾气太差，动不动就摔东西，我与她格格不入。
　　总之，我们各自离开了，她走之前留给我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如果活不下去，就去找姐姐，她叫莘萝，住在兰溪西边，比你大两岁，她和你同母异父。
　　我当时并没有打算来找你的，我在自己家那边一个人住得其实挺好，吃的也自有解决的办法。
　　兰溪，并没有听过这个地方，稍微打听一下，乃知居然离家有一千多里地，我觉得我是疯了才会千里迢迢来找一个很不靠谱的姐姐。
　　但是呢，那张字条似乎有一种魔力，把我召向远方的魔力，耳边有一种声音怂恿着我离家，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算了，你不懂的···
　　他的话里带着许多的荒诞，比如省略了很多的细节，矛盾仅用一句“格格不入”来概括，比如所谓字条那种驱使人的魔力，而最离奇的则是，如果按他所说，他比我小两岁，那就是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从千里之外赶到了兰溪，没有谋生的能力，甚至缺乏辨别是非、与人沟通的技能，是如何排除危险，如何得以活着的呢？
　　“那你父亲呢？”
　　“在我开始有记忆起，就没有他的痕迹。”
　　离奇，实在太离奇了。更离奇的还在后面，我问他母亲的名字、长相、习惯、特性，这些居然一丝不差的吻合起来——同我的母亲。我只有对母亲模糊的印象，而他描述的则是鲜活的形象。
　　一瞬间，我仿佛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梦中。
　　“光凭你说的这些，就能证明你是我弟弟吗？你也许只是见过这么一个人，大概知道一点背景，然后半真半假地就编起这些来了。光光是你从千里之外独自一人赶到这里这一点，我就不能相信。”
　　他变得有些急躁起来，因为他似乎并没有意料到我会这么说：“路途上的事我可以一件一件说给你听，要讲很多天，来日方长。但是你说其他证明的方式，我怎么证明呢，母亲都已经跑了，只有她能证明我和你的关系。但是就像一条鱼进了大海，怎么可能再刻意地找到它呢。”
　　我觉得自己无端陷入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中，当然，我根本不相信他会是我弟弟。我想尽快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
　　我想逃开这个麻烦。
　　人，都是怕麻烦的。
　　“我要下山了，既然你没有办法证明是我弟弟，我当然也不可能照顾你。”其实，证明是我弟弟又怎样，我还是不可能养他。这点，我很清楚。
　　母亲之所以会离开父亲，是因为兰溪西发生的饥荒，父亲不愿离开家乡，母亲却要认真努力地活下去，母亲带不走我，只能自己一人离开。
　　后来事实证明母亲的选择也许是的，兰溪西近几年发生过两次饥荒，第一次是母亲离开父亲的那次，其实那次饥荒还不算严重。
　　但在在母亲离开后又发生了第二次，这一次是百年来罕见的饥荒，不仅在兰溪西，而是整个兰溪，村民死伤无数，统治者也没有赈灾的资源拨下来。父亲是吃树皮吃死的，我挨过了那个时期，后来因为我的巫女身份，所以一对好心的叔叔婶婶收留了我。
　　“喂，你说什么！”他几乎要暴跳起来。虽然接触不深，但是我已经判定他的脾气就是那样：无礼又暴躁。
　　我头也没回，“你不是生存能力很强吗？那一个人生活在山上也不成问题吧。”我知道我在逃避，但是我有权利选择逃避。
　　“我的姐姐就是这么一个人啊。”他在我身后极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追上来。
　　他先前大声地、带着怒气地、瞪着眼睛地说过很多话，但是丝毫比不上这句温柔轻声的话语来得有分量，这句话像是冰凉的雨滴打在我的心田上，整个神经都为之一震。
　　话语的力量在于是否能打动人心。
　　他这句话很难说是不是失望，我也不会因他的失望而介意内疚。只是因为他这话还有另一层指向：他是为了见他姐姐而来到这里的。

　　因为百晓生的一句“念旧”而牵扯起的我的回忆，被百晓生反常的话语给打断了：“你似乎因你弟弟陷入了很大的苦恼，其实大可不必，百晓生我给你出个计策怎么样？”
　　百晓生从来不提出建议举措之类的，我惊讶地望着他。
　　百晓生挑了挑眉：“现在的情况概括起来，无非就是你弟弟到了成家的年纪，但是在内心深处因为依恋着你，所以成婚遇上了阻碍。而对你来说，他不成婚，你就没法用珠子回到过去救你想救的人。其实，如果你不理会曾经对你弟弟的诺言呢？”
　　他的话带有某种挑逗性。
　　我有些生气地正色说：“你知道那不可能。如果你所说的建议是这个的话，那么我不能接受。”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即使我可以不顾对弟弟曾经的许诺偷偷用遗珠，但是弟弟又该怎么办呢，万一我不能顺利回到现在，难道让他永远沉浸在对我的依恋中无法回归正常生活吗？
　　“行啦，巫女大人，百晓生我现在来说说真正的计策吧···”
　　听完后，我摇了摇头。
　　“莘萝，别马上否定我。这个方法初听上去确实不太恰当，但给你一定的时日让你去思考，你会发现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我早就觉察出莘陶他对你的这种特殊想法，今天你不过验证了我的假想而已，我用了几乎一年时间来思考出这样一个解决方法，我想时间会证明它的有效性。
　　祸福相依，大浪淘沙，就是这么个道理，不要从表面上来急切地否定这个方法。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用不用是你的选择。
　　也许不用也是正确的，在未来的时间到来之前，我们谁都没有把握说自己的选择绝对正确。
　　不过是在既定的事实面前，用既定的能力去解决问题而已，失败在所难免，但总要认真对待。”
　　我仔细倾听着百晓生的每一个字，这么长的一段话，这么语重心长，指不定里面透着人生的真谛，我可以不接受他的观点，但是包容并且吸取他对自己有所启迪的东西，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他的话使气氛变得格外沉重，所以我得缓和一下：“今天百晓生你的话说得特别的多啊。”
　　“别人，我不会说这么多的，只是对你而已，是因为对巫女大人的敬重。”
　　“那么谢了，我回去会考虑看看。”
　　百晓生送我出门，我看到他眼角的一点笑意，那笑意好像是觉察到我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哪边。
　　要不要采用他的建议，我的天平到底偏向了哪边呢？我自己都不确定呢。
　　天边的晚霞已经出来了，夏日的晚霞比其他任何季节都要绚烂，那种颜色带给人浓浓的暖意，是那种莫名使人感动和留恋的。这种特质，一是由于那种搭配协调的温柔的暖色调，另一个是因为晚霞代表着别离，与白日的别离，一天的结束被晚霞昭示着。
　　“莘萝！”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转过头去，他就站在水边的苇草中，穿着盔甲，雄姿英发，看得出来很热，但他已经习惯了。其实听到莘萝这个称谓，我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其他的人都用巫女相称。
　　他之所以叫我莘萝，并不是因为他傲慢，不把巫女放在眼里，而是他有足够的资本直呼我的名字。因为那场异兽战争中，除了我的名声地位得到提高以外，剩下的就是他了。人们对他的尊敬不会亚于我。
　　这条河对我和他、和他的弟弟，都很有缘分。我就是在这条河边先认识了他，然后认识了他的弟弟。
　　他叫凌恒，兰溪的将军，人们心中的战神。
　　异兽之战后，他的军队驻扎在东边，我住在兰溪西边，相隔千里，我们中间只见过一次，我去兰溪东边解决一只棘手的妖怪受到朝廷宴请时见到了他，九年里我们就见过那么一次。
　　我知道他生活得一定很好，名声、地位、荣誉、金钱没有一样是他缺的，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尽力地避免见到他，因为他的种种荣耀都让我想起他那个死去的弟弟。
　　虽然这么想完全是我自己莫名其妙，但是我一看见他，我无法克制地朝他弟弟身上想去，甚至有些讨厌他的笑容。
　　因为在我看来，我和他的那些荣誉其实都是从他弟弟身上抢来的，然后我们平分了。这说法也许过于偏激了些。我知道这么想都是我的问题，凌恒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伸出手来，刚要触及到我的时候，又放下了。他说：“莘萝，我们走到苇草后面隐蔽的地方吧。”
　　“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一会儿村民看到我，又会太热情，围拢上来，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快十年年了，我们的关系生疏了，他的手连我的臂膀也不敢拉起。我带着一点歉意抬起头，晚霞里的他，火红的盔甲，黝黑的皮肤，让人觉得好像战神就该是这个模样。九年来，是我对他的态度太过冷淡了。
　　我知道他说的不错，如果站在路边，天还没黑，一旦让人认出他来，村民一定都会聚拢来，把他邀进屋子，然后端茶送水，会送他一大麻袋的东西，他可能到晚上都不能和我说上一句话。
　　他太受拥戴了。所以即使在河边等我，他也躲在苇草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