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47、47 陨灭

　　事实上，之后的几天神界风平浪静，一切依旧是鸟语花香的模样，甚至蜩和学鸠就这样错过了同海神大人相见的机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海神若，这个神界的最高天神，敏锐地感知到海水发生的变化，他知道是南边的彭祖来了，这是他预料之内的事，因此他并不着急。
　　他当时正在自己的岛上踌躇该如何处理白泽这件事，他是派白泽去接莘萝来到神界的，但是白泽居然为了泄一己私愤，把莘萝扔在了女床山，然后又不回来复命。而是私自变作乌鸦去人间散心去了。
　　前几日，海神若的坐骑鲲鹏去人间捉回了这只白色的大鸟，这只大鸟自从失去主人之后，就变得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了。
　　直到被带到海神若的面前，白泽才跪了下来，海神若本以为他是要忏悔，但是白泽用炯炯的目光盯着海神若说道：“是我把她扔在那儿的，我没把主人的事告诉她。我只是不想让她进入神界而已。”
　　白泽这么说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反而觉得自己义正言辞。
　　鲲心里听着觉得不爽，但是他看海神并没有生气，因此自己虽然有一肚子的话要骂白泽，但是也只能憋着。
　　鲲是一只既能变鸟又能变鱼的神界怪物，它变鱼的时候叫鲲，变鸟的时候则叫鹏。他同白泽，一向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但正是因为是朋友，他才对白泽的散漫更加介怀。
　　“那你为什么把她扔在女床山呢？干脆救都不要救她！”海神若威严的声音响起。
　　“救她是道义，何况主人···也希望我救她的···反正主人都不在了，我也就无所谓了，任凭海神大人处置！”
　　“难道你主人死了，你也要追随他而去吗？”鲲实在看不下去白泽这副模样，自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白泽却是倔到了底：“我不知道···”
　　白泽本以为去人间散心可以让自己心胸开阔起来，但是似乎起了相反的作用，当他变成乌鸦的时候，他便想起云将。
　　想起云将打他，想起云将骂他，想起云将给他下的咒：一旦到人间就会变成丑陋的乌鸦；
　　也想起云将的好，想起云将的温柔，知道云将将他变作乌鸦只是想让他少来人间以避免灾祸。
　　不管是在人间还是神界，他都无法接受云将已经死去的事实。
　　鲲的话刺激了白泽，白泽想：鲲当然没什么感觉，他的主人海神大人还活得好好的，而自己的主人却不在了，从此以后没人疼没人爱了，白泽就算在神界有多崇高的地位也都没有意义了。
　　他从此以后就要一个人，既没有人打他，也没有人骂他，没有人坐上他的背，轻轻抚摸他的头了。
　　白泽想死，真的。他宁愿放弃神的地位，从此完全地消失在亘古的黑暗里。
　　他更加不愿意被派去服侍别的天神。
　　“海神大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扶摇它被烧死了！”海神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白泽的时候，冥灵就闯了进来。
　　冥灵是一只老龟，虽然在神界时间已久，但依旧只是一个小仙。他在大海中遨游的时候，看见扶摇神木烧了起来，扶摇神木和冥灵有着深厚的情谊，冥灵于是爬到岛上前来告知海神若。
　　冥灵因为事出紧急，不免把事情夸大了，事实上，那时扶摇神木只是刚刚着了根部，还不至于烧死。
　　海神若知道是彭祖干的，只是他没料到彭祖这么狠，竟然连同千年的扶摇神木——这棵神界最长寿的树也敢烧。
　　“鲲，我们走吧！”
　　海神若正愁不知怎么解决白泽的事，当下先去救了扶摇再说。
　　“冥灵，你就留在岛上，陪白泽他说说话吧。”海神若这样嘱咐道。
　　鲲跳入海中，身形变大，全身湛蓝，同海水一个颜色，海神若骑在他的背上，转瞬就到了扶摇神木的底部，那个时候，彭祖和琴娘刚刚离开不久。
　　云将的灵魂早就被烧得灰飞烟灭，但是还有一个人是···
　　海神这下知道出大事了，莘萝显然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出现了他未曾料到的变化。
　　莘萝那时已经奄奄一息，海神若正准备冲过去救她的时候，身体里忽然有一个灵魂挣脱了他的控制，比他快了一步，前去救那个刚从人间来了不久的女子。
　　那个灵魂不仅迅速缀补起莘萝的灵魂，并且握住她的手，与她交缠在一起，最后他吻了她。
　　鲲和海神同时愣住了。
　　“这人是谁？”鲲问。
　　“我其中的一部分灵魂，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是一桩怪事。”
　　“的确。这是第一次我的灵魂竟不受我自己的控制。”
　　“他怎么会这样做？”鲲问。
　　“第三次下凡历劫的时候，用过这个灵魂，在凡间，这个灵魂叫安歌，爱上的就是她。”
　　海神若走上前去，重新将灵魂唤回体内，海神若抱住沉睡的莘萝，准备离开。
　　鲲道：“扶摇呢？不救了吗？扶摇这回真要被烧死了。”
　　“云将破碎的灵魂滋养着它，对扶摇来说，这会是一场涅槃。”

　　海神若抱着莘萝来到织锦的府邸时，织锦同蛙一同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当天，她和蛙在海边一直看着扶摇神木被烧得一点不剩，海面升起浓浓的烟，织锦知道自己完了，她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那个时候，蛙还在她设的结界中，但是已经不再跳跃挣扎了，蛙不动了。织锦以为他昏迷了，所以抱起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后来他们就保持平躺在地上的姿势都没有动，直到织锦察觉到有人来。
　　她一点都不惊讶，她知道海神大人迟早要来找她，她只是惊讶于海神大人抱着莘萝来找她。
　　织锦看到莘萝浑身烧伤的痕迹，“她怎么样？”
　　“差点死了，”海神若道，“如果不是扶摇神木烧了起来，我赶过去，她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那云将？”织锦仿佛看到一点希望。
　　“云将的灵魂吗？烧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织锦的眼泪像突然的大雨落了下来，“你救了她，也不救云将吗？”
　　鲲呵斥道：“织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云将大人的灵魂本来就是破碎的，要扶摇神木滋养百年才能完全恢复，我们到的时候，那些灵魂早就没有了。海神大人如果可以救，怎么会不救呢？你别忘了海神大人已经救过他一次了，不然在与淳芒的那场打斗中云将就已经死了。”
　　织锦于是不说话了。
　　海神若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在他脸上看不出生气或是着急，他用平和的语气说道：“织锦，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你这么做，不仅救不了云将，你还要搭上莘萝的性命。事情本身已经够糟了，你非但没有挽救一点局面，还把情况变得更糟！”
　　海神大人这么说，织锦知道自己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她变得勇敢起来，她狠狠道：“是，我就是心肠恶毒。
　　我就是不愿意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云将大人为她做了那么多，不知道云将大人为她牺牲性命，我想让她知道真相，她去救云将大人的灵魂是应该的！
　　如果你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我会来向你求救，是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的！如果不是你给我下了不能入海的禁制，我会自己下去救，灰飞烟灭的也会是我，还轮不到她！”
　　死寂的蛙这时睁开了眼睛，望了一眼织锦。
　　“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海神大人要怎么处置我随意吧！”
　　这句话似曾耳熟，织锦说的几乎同白泽一样，海神若心里有一点烦躁，他不动声色。府邸里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他冷冷道：“会处置你的。但莘萝还需要人照顾，我把她还是先放在你这儿。”
　　海神若把莘萝放在床上，蛙此时似乎醒了，他跳上床去，注视着莘萝，身子有些微微发颤。
　　织锦问：“你不怕我会对她做什么吗？”
　　海神道：“不怕！”
　　海神若明白织锦的确是爱着云将的，织锦会让莘萝下海，只是要她知道云将为她做的一切，而不是因为嫉妒莘萝而想伤害她。
　　织锦听见海神若的回答，她领略到这个最高天神的确拥有寻常之神所没有的见识、气魄和智慧。
　　海神若刚准备离开时，却突然回头，道：“蛙，你同我出来。”
　　蛙跳下了床，织锦看着海神、鲲鹏还有蛙远去的身影，海神同鲲依旧如此风姿卓绝，旁边的蛙却一跳一跳显得笨拙，这是极其怪异的组合。
　　原来蛙竟然没有骗她，海神大人的确认识他，难道海神大人真的要选一只蛙作为宠物？做弟子是不可能的，蛙显得又蠢又笨，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法力可言，比莘萝不知要差了多少。
　　莘萝，她转头看向床上被灼伤的女子，她的□□几乎全毁，灵魂也奄奄一息，海神大人挽救了她的灵魂，只要灵魂苏醒，□□便可以重造，她还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织锦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云将，你要怪我了吧，你牺牲自己想要挽救的人，我却差点害死了她。”织锦同虚无的空气说话，那虚无中似乎有云将的模样。
　　“原本你还有一丝希望的，虽然灵魂四分五裂，但是受着扶摇神木滋养，千年万年你总有苏醒的一刻，我会一直等下去，好歹有个期盼，如今你真的走了，什么都不剩了。原来天神的命竟也这么脆弱！”
　　人类想象中的神仙总是拥有享受不尽的寿命，但是织锦真正成了神才明白，一个行差踏错，或是突然的灾祸降临，仙、神、天神也随时会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