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25、25 苇草

　　莘萝就走在他们身后，安歌同那仆役间的对话也就一清二楚了。
　　“公子，难道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行，我们可是从兰溪东特地赶到了兰溪西，不娶到莘萝姑娘怎么行？”
　　“公子说的极是。我也是不明白了，这巫女居然会拒绝公子的一片丹心，公子论样貌那是兰溪东边顶尖的，论家世是朝中显贵，论能力是骁勇善战的将军，这巫女是怎么想的？”
　　安歌淡然道：“自然不是你的这个想法思路。可见小宋你也是误导了我，我的确不大懂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因为从来没做过，所以询问你。
　　你出主意说，写情书，我也就写了，自己在那儿绞尽脑汁地写着，都没抄你准备好的书上的话，结果呢，一点音信都没有。
　　你又说可能光写信还不够，于是我开始了送花，天天一束鲜花的送着，人家收是收了，但是还是没有音信。
　　然后你又说让我把信写得直白点，别诗词歌咏的，要突出自己。
　　我已经够突出了，样貌，官职，财富统统不落地吹了自己一番，结果今天就被人家弟弟劈头盖脸一顿骂。
　　小宋，你这回彻底把我带偏了···”
　　这话听得莘萝忍不住笑起来，虽然脑海中总是记着安歌烈火焚身时的含泪微笑的样子，但是毕竟安歌一开始和她在夕阳河边相遇的时候的确是个放浪模样，今天这安歌说的话倒的确是他以前的调调。
　　安歌在追绿衣的莘萝，而且似乎绞尽脑汁？
　　这个和莘萝的记忆出入得的确是有点大，莘萝记得当时自己因为被他的笑容吸引，几乎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的，所以没有谁追谁这样的说法。
　　安歌是将军这点也是有些奇怪，莘萝知道安歌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副将，不过到了兰溪西以后，她认识的安歌就已经是一个隐居山中的铸剑师了。
　　虽然历史变得着实认不出来甚至面目全非，但好在似乎是朝着一个比较好的方向发展。
　　莘萝既然不能提问，就只好听这两人的对话以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了。
　　“小宋可没骗公子，这男孩追女孩就是这些个花招嘛！小宋不明白，公子怎么会认识千里以外兰溪西边的女子，还如此执着地非要娶到手不可呢？
　　莘萝姑娘的确是个地位较高的巫女，但是兰溪东也不缺少美貌的巫女啊！”
　　安歌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望了望，这视线正好对上跟随他们的莘萝，正色道：“因为我知道她是我的良配。”
　　莘萝知道他望着的是已远去的绿衣姑娘住的屋子。
　　小宋十分不解地望着安歌。
　　此时太阳将落山，莘萝跟着安歌他们无意间走到了那条充满缘分的小河边，这小河边发生过许多重要的事情，比如和凌恒第一次相遇，和安歌第一次相遇，和弟弟谈心诀别，莘萝停了下来，安歌和小宋却不停地往前走了。
　　这就是即使长得同安歌一样，即使有一样的性格，即使其实是一个人，但是依然有着区别的原因。莘萝所认识的真正的安歌是对这条河有着深刻记忆的人，不曾拥有那些美好记忆的恐怕都如同陌生人一般。
　　苇草和记忆中没有什么两样，依旧这么高，雪白的苇草在风中飘荡。只是再没有一个人站在逆光的水边向她绽放一个那样美好的微笑，挠挠头自我介绍道：“唔，巫女大人吧，我是凌安歌，您也许不认识我吧。”
　　莘萝有些失神，但是一个好听柔和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小宋，你觉得那个白色的苇草花怎么样？”
　　早已离去的那个安歌不知怎么又折返回来，如今就在这水边同莘萝一样呆望着夕阳下的苇草。
　　“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说我要是送莘萝姑娘一束白色的苇草花如何？”
　　小宋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公子，你没搞错吧，送人家鲜花都无动于衷，你打算送一束到处可见的苇草，人家会以为你脑子坏掉了，她那弟弟恐怕下次不止骂你了，还会打你。”
　　“小宋，既然你的法子都行不通，这说明常规的路子对巫女大人是没有用的，这时候就需要出奇制胜。我虽没有追过姑娘，但是仗是这么个打法。”
　　小宋表示无可奈何：“那您既然决定了，小宋也不好说什么。”
　　安歌一路走过去，踏到了水边，水流沾湿了他的鞋子和衣角，但安歌满脸笑意地摘了一束苇草花。
　　莘萝看着他迎面走来，好像是记忆中的安歌给她摘的苇草花一般，莘萝很喜欢，十分地喜欢，比任何其他的花都要喜欢。
　　莘萝伸手过去接，当然她是什么都接不到的，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动作而已。
　　而这个安歌也不是为她摘的苇草花，他要送的是一个绿衣的莘萝姑娘，这个绿衣的莘萝姑娘恐怕不会喜欢这个苇草花。莘萝这样想道。
　　安歌住的地方不是军营，而且从对话里莘萝也听出来，安歌不是朝廷派来的，而是自己以个人的身份来到的兰溪西。
　　安歌和小宋住的是客栈，整个兰溪西最好的一家客栈。集市很热闹，虽然比不得兰溪东，但是完全没有被异兽侵袭的迹象。
　　夜间，小宋在给安歌研磨，安歌撑着下巴在纠结如何下笔，莘萝知道他在写情书。
　　小宋见这情形不由得调侃：“您这信就算写得好到天上去，配上一束破苇草也于事无补，再说莘萝姑娘的弟弟把您写的信都给扔回来了，您在写信去，人家估计连还都不会还了，直接往灶膛里一扔，烧掉。”
　　这话像是给了安歌一点灵感，他道：“别磨了，把笔给我。你走开！”小宋默默退向墙角。
　　小宋也不想看安歌写的那些个情书，安歌写的情书无非就是些文绉绉的诗，因为从小书读的多，所以写起诗来不算犯难，但小宋文化底子薄弱，那些个才子佳人的酸诗，他也是看不太懂。
　　他只是觉得公子他要想追到巫女大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莘萝站在安歌背后看他，不知他会怎么写信给绿衣姑娘。
　　安歌先写了信封上的字，是“最后一封”，这倒的确有点出奇制胜的感觉，最后一封信，莘萝觉得那个绿衣姑娘应该不会错过，按自己好奇的个性是无论如何会瞧上一瞧的。
　　后面便开始写信了：
　　在下乃辗转才打听到姑娘的名字，此前只知姑娘乃是兰溪一带有名的巫女，因听闻您英勇的一些事迹，心生仰慕，故不辞辛劳从东赶到西，惟愿一睹芳容。
　　我是一介武夫，家世清白，并非无赖之徒，征战沙场数余年，值成家立室之时，不喜欢那些绫罗缠身、只知绣花的贵族女子。
　　您的坚强如同雪中松，您的勇气如贯顶虹，这是在下早有耳闻的了。此先未讲清楚，故做了很多冒犯的举动，对于圣洁的巫女大人尤显得是一种亵渎。
　　虽然没能喜欢上我，但是希望您也不致讨厌我。
　　今日送上的白色苇草花，是在您村中的小河旁摘下的，夕阳下它们显得尤为孤傲独立，白色寓意着圣洁，我觉得它们很像您。
　　这让我感到后悔和羞愧，此前送的虽然都是好看的鲜花，但是却没有放入我的诚心。
　　细水长流，岁月静好，瓶中的鲜花易逝，倒是河畔的苇草花每一季都开得如火如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我知道那人是我的良配。我会一生护她安稳快乐。
　　搁笔，安歌舒了一口气。他反复的默默诵读着，深怕有哪个字眼写得不合适。
　　九年前也是一个秉烛的夜晚，莘萝曾看着少年的安歌在月夜下习字，如今安歌的字已经十分出众了，下笔遒劲有力，笔墨间好像描摹了一座座秀美的山峰。
　　这信写得差强人意，莘萝看来自己是很喜欢的，只是不知道绿衣姑娘会不会喜欢？
　　历史变得太多，莘萝对那个绿衣姑娘的性情也没有什么把握。
　　第二日，安歌同小宋再次来到了兰溪村，莘萝一身红衣跟在后面。其实不管绿衣姑娘对安歌的态度如何，莘萝都觉得安慰。这似乎是她和故去的安歌一直心心念念的平静生活，没有异兽的攻击，没有纷乱和忧惧，没有牺牲。
　　历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沉睡了九年的自己必然没有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那么会是谁呢？
　　谁改变了这历史，莘萝的脑海中浮现出白衣的身影。
　　云将现在在何处，这个极为重要的人，他总是知道一切的。
　　绿衣姑娘家的门闭着，安歌想兴许是出去了。小宋遗憾道：“你们果然是没有缘分。连个诀别也没机会。”
　　安歌道：“什么诀别？”
　　“你不是信封上写着‘最后一封’吗？难道不是死心了准备回东边去了吗？”小宋惑道。
　　“这个嘛，却是你理解错了。信是最后一封没错，但是写信不行，我总是还有其他方法追她的，哪里有千里而来，空手回去的道理？”
　　小宋无言以对。
　　安歌走上前去，准备把信同白色苇草放在门前。这时，门却突然开了，出来的是穿着绿罗裙的明艳少女。女子微微蹙眉：“你怎么又来了？”
　　安歌此时正蹲着准备放下信同花来，现在因为绿衣姑娘的突然出现而双手滞在半空，举头看着她。
　　绿衣姑娘似乎注意到了那束略显奇怪的苇草花，问道：“这是什么？”
　　安歌站起身来，将信同苇草放到绿衣姑娘的手中，朝她笑了一笑：“想知道的话，就看完这最后一封信吧。”
　　说完，就走，一刻不滞，倒是不像苦追女孩的样子，背影显得潇洒从容，小宋自始至终就不太懂安歌的主意，既然主人这么果断地离开了，小宋也就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莘萝倒是立在原地，嗯，她对这个二十岁的自己的反应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