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改变历史》静夜Della

10、10缁帷林

　　10缁帷林
　　清晨，我是在饥饿中醒来的，提着水桶去河边打水，打到一半碰上一个村民。我仔细地回忆着这个村民的样貌和名字，似乎知道他是哪一户人家的，这个人会在这次饥荒中丧生，后来的二十多年，我没有再见过他，因此印象如此模糊。
　　他也是来打水的，打了半桶水，然后又满满灌了自己一肚子的河水，因为没有食物，所以只能以水裹腹。
　　“知道···百晓生去哪儿了吗？”我忍不住开口问他。这一天我没有再戴面纱，二十年前的人都没有见过二十年后莘萝的样子，所以面纱毫无必要。
　　即使和小莘萝的面貌有着相似之处，但此时兰溪人都不会有精力怀疑我的身份，因为有更大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
　　“前几天还见过他，现在就不知道了。”他不愿和我多说，看得出来他缺少力气，所以只拎了半桶，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时大量村民忽然涌出屋门，朝村口走，拎水桶的人也放下水桶往前跑去。只听道：“朝廷发粮啦。”
　　我也跟了过去，印象中朝廷没有发过粮，果然人群中没有看到小莘萝和父亲的身影。前面军官盘问领粮的人名字，一一核实。粮食紧张，才发到一半，就已经没有了。
　　拎水桶的和我都没有领到粮食，他是因为没力气跑到一半跌了一跤。我是因为没有身份，不属于这个村子，我不可能冒充任何人，因为村里其他人会举报我。
　　我看着人们拥挤在发粮处，只能默默退后，往山上去，山上没有人，如果找到食物就不会有人和你抢。以我的能力，在山里找到吃的，应该不难。
　　我往山深处走，很快嗅到妖的气息。是一只成形的小妖，样子同一只狐狸差不多，身形瘦小但行动矫捷。躯体呈现半透明，妖力还没能达到能够完全得成形。
　　不过并不是成形的妖怪就比只是气团的妖怪要厉害的，有些妖怪就是不想成形，享受漂浮在空中的感觉，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成形。
　　小狐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正在林间愉快地嬉戏，我脚尖点地，运上灵力，速度提升，很快追上了它，在它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从后面掐住了它的脖子，将它吊在了半空。它双脚拼命地挣扎，嗷嗷乱叫。
　　“你···是巫女吗？”
　　“嗯。”我点了点头。
　　小狐妖想说话，但是被我掐着脖子因此话很难说出来。
　　“我不想为难你，你告诉我山林里哪儿有吃的，我就放了你。”
　　“啊，山林···”
　　看它不好说话，我就把它放在了地上，“你逃不出我手心的。”
　　说着，我把手松了开来。
　　小狐妖还算识相，乖乖呆在原地：“山林里哪还有什么吃的，除非一直往深山里走，那里人们都没去过，我也没去过，也许会有吃的。”它咕噜噜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仔细盯着我看。
　　“你洞里一定藏着粮食的吧，你活蹦乱跳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没东西吃，把你的东西拿点来给我吃。”
　　“那我会饿死的。”小狐妖叫道。
　　“或者你可以选择现在就被我杀死。”我威胁道。
　　小狐妖不敢和我抗衡，往它藏身的洞飞奔而去，我当然跟在它的后面。我在洞口等了许久，小狐妖拿出几只果子给我。“你们人类要吃的只有这个了。”
　　我接了过来，边吃便问它：“你洞里还有同伴吧，怎么不出来联起手对付我？”
　　“哪里敢，巫女大人。刚才和您交手，感知到您的灵力太强大了，是我见过灵力最强大的巫女，比那个小屁孩厉害的多。”
　　“哪个小屁孩？”
　　“兰溪西边只有一位小巫女，名字好像叫莘萝。”
　　我吃着果子忍不住噗的笑出来，止住笑后义正言辞地对小狐妖说：“你可不能小瞧那位小巫女，将来有一天她会变得和我一样厉害的。不过只要你不做不好的事，她不会找你麻烦的。”
　　小妖显然对我的话并不相信。
　　“巫女大人，您叫什么名字呢？住在哪里？”
　　“就叫巫女大人好了，没有名字，不住兰溪，以后不会找你麻烦，你放心。”我摸了摸小狐妖的头，如同在抚摸空气一样，半透明的它，常人根本看不见。我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百晓生认识吗？他有上山来吗？”
　　“知道是知道，但最近没见过他。”小妖这样答复我。
　　离开小妖后，我不死心又去山洞口试了试，然而并没有成功。我告诉自己：必须做好滞留在这个时空的准备了。那么首要的就是先活下去，找二十年前的百晓生。
　　我朝曾经走过的路望了一眼，我决定继续向前，一直往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山林深处走。原因有许多：
　　首先，为了寻找食物。
　　其次，百晓生不在村里，他离家极有可能就是跑进了山林，他常常消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想他必然是往深处走了。真是这样，我希望可以偶遇他，虽然可能性较小。
　　第三，如果留在兰溪西边，我知道我会忍不住改变历史的轨迹。理性告诉我不该这么做，我不想返回时下的时候发现物是人非。
　　第四，是关于这个山林的一个传说。传说这片名叫“缁帷林”的山林其实联通着兰溪东和兰溪西，它是一条捷径，但是从未有人走过。如果兰溪东的人要来兰溪西边，绕过这片森林走平坦的道路就行，但路程十分远，近千里。
　　兰溪是由一个君主所管辖，朝廷所有的机构都在兰溪东，兰溪东比兰溪西边要富裕得多。凌恒和安歌都是兰溪东的人。我想往兰溪东去看一眼安歌。那个时候，他还是小孩，住在兰溪东。
　　总之，不论怎样，我决定往森林深处行进。
　　当然，说我不后悔是假的，我当时究竟脑子出了什么毛病非得回到什么过去，妄想改变什么命运，还自以为自己将计划设计得十分完美，放着二十年后平静安稳、丰衣足食又备受拥戴的日子不过，在这里活受罪。
　　后悔是没有用的，发生了的事已经发生了，人生只有一次，既然来了这儿总得做些什么。
　　我大胆地往山林深处走去，天色好像逐渐在变暗，太阳还没落山，只是因为深处的树木比先前的更加茂密旺盛，我抬头看向一棵树的树顶，像是一只巨手遮住了天空，而自己在它脚下如同一只蚂蚁。
　　这山林里的动物也变得多了起来，鸟叫声不绝于耳。
　　昏暗的树林里我不断地看到气团在飘过，白色居多，而且越往前进越多，像是弥漫着大雾一般，但我知道那不是雾，而是各种各样的妖怪。
　　深山里妖怪的数量竟如此的惊人，气团漂移时常常停在我身边端详我一番，甚至有擦着我的脸过去的。
　　我的脸上十分镇定，莫不如说我时刻准备着战斗，但是那些气团没有一个来招惹我。按说没有和我交手，它们是不会察觉我的灵力的，我在它们眼中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它们看到有人闯入应该出手才对。
　　但既然它们不找我麻烦，我也就放过它们。
　　跋涉了半天有余，我一直在朝同一个方向行进，在走过的地方做好了记号，那些记号全都闪着微弱的荧光。那是用迷榖*的花制成的粉末，迷榖是一种树，形态像构树，有黑色的纹理，它的花，光华照耀四方，有导航、防止迷路的功效。
　　而随着夜幕降临，这些荧光变得越来越明显，于是，当我回头查看走过的路线时，像是开出一地的银花，十分的美丽璀璨。
　　小狐妖说得一点不错，这山林深处果然有许多可以填充肚子的东西，最好找的是祝馀草，样子像韭菜长有青色的花，吃了便可以不饥饿。
　　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我用灵力捉了一只兔子，现在生好火，准备烤来吃。
　　我比弟弟差劲多了，他十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干冒险求生这种事，跋涉了千里路一个人来到兰溪，听他的故事我学习到了很多，现在基本上记得的全都用上了，然而我从他口中听到的毕竟都是故事，要化成实践我有很多地方都不熟练。
　　更别提那个在兰溪村整天挨饿的十一岁的小莘萝了，除了一点微弱的天生的灵力，其余的什么都不会。
　　在溪边，边洗干净了兔子毛，边胡乱想了以上这些。用树叶盛了一大碗的溪水，回到点燃篝火的地方开始烤兔子吃。
　　熊熊的火焰燃烧着，香味使我的心情也变得愉悦，抬头望天，从很小的间隙中看到了两三颗十分明亮的星星，与地上的迷榖光交相辉映。
　　望着星星，人容易变得恍惚，不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回到二十年前在这里烤野兔吃。
　　其实今天的经历亦不算太差，往山深处进发的冒险旅程使我的神经处于一种兴奋状态，而此时的味蕾也迷醉着，喝一口叶子里裹住的水，权当是酒了。
　　就是睡起觉来略缺乏安全感，最怕碰到蛇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细而尖的一个声音：“天啊，真漂亮，我喜欢她的皮囊，你觉得怎么样呢？”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山海经·五藏山经·南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