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堵墙》勺勺思华

1、第一章

　　楚荇醒过来时头疼欲裂，嗓子眼发干，眼睛上绑着纱布。接着听到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这边靠拢，耳边传来了轻柔的女声：“小姐醒了？奴婢这就去通报给老夫人。”

　　“小姐？”楚荇被这称呼弄得愣了一下，接着拜各类穿越小说所赐，她联想到“不会是穿了吧…”先前不觉得，而今这么一联想立马发现不对劲，鼻腔里闻到的是幽幽檀香夹杂着淡淡的中药味，眼睛上蒙着纱布，脖子下的枕头很硬，手指所触被面像是丝绸，这种种迹象似乎都在向楚荇大声宣布：“恭喜您猜对答案，就是穿越了哟~~”

　　楚荇觉得心里发苦，这是遭遇了近来流行的“睡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是死了还是住进了这个“小姐”的灵魂。住进了别人的灵魂还好一点，如果是已经死了，爸爸妈妈得多伤心，昨天妈妈还催着自己找男朋友，那让她觉得烦躁的念叨声以后都听不到了，想到这不禁心头揪疼。
　　楚荇突然很感谢以前重男轻女的奶奶硬逼着爸妈生了个弟弟，不然她都不敢想象面对自己的突然离世，父母怎么活下去。

　　楚荇心中悲痛交加，此时耳中传来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荇儿——”声音的主人应该年岁已大，且情绪激动，说话有些颤“庸医竟然说你醒不过来了！祖母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去了的，你母亲在天有灵，也定会希望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以后万不可再糟蹋自己的身子”
　　楚荇愣愣地听着老妇人的话语，不知该做何反应，感受到老妇人无与伦比地欣喜，楚荇再次祈祷自己现代的身体千万不要是去世，灵魂互换亦好过去世，只要对方好好孝敬自己的父母她就万分感激。
　　如此想着，她顺着老妇人的话语叫道：“祖母——”老妇人听到这声祖母更加欣喜，忙不迭应道：“唉，荇儿，祖母在”。楚荇怕说多错多，接下来的时间以听对方说话为主，不多时又因精神不济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眼睛上的纱布已经被取掉，隔着纱帐可以看到外面暖黄色的烛光，已经是夜间了。
　　楚荇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是原主视角下她的一生，或许更应该说是她的记忆。
　　记忆从四岁开始，小姑娘也叫楚荇，八岁以前父母恩爱，琴瑟和鸣，八岁时父亲与寄住家中的表姑（父亲的表妹）暗通曲款，事情暴露后，祖母震怒要把表姑远嫁他乡，表姑和父亲均是苦苦哀求，祖母心中不忍，最终允了表姑以良妾身份嫁入府中。
　　原主记忆里印象深刻的一幕是祖母允了之后，原主父亲尤不满足，想要表姑做贵妾，当时八岁的原主冷眼看着只觉得从前的父母恩爱都是笑话。
　　祖母允了表姑做良妾已经觉得愧对母亲，无论父亲怎么软磨硬泡皆不松口让表姑做贵妾。

　　可是良妾也是个大杀器，入府以后，表姑改称谢姨娘。谢姨娘年轻貌美且会哭，在八岁原主的记忆里她就是会哭，不论道理在哪方，会哭的谢姨娘总是能让父亲站在她那边。
　　谢姨娘进府后，母亲就像一朵失去了养分的花，迅速枯萎下去，父亲每为谢姨娘苛责一次母亲，母亲就哭一场，原主看着哭泣的母亲无能为力，只觉得心里很难受。

　　母亲再一次展露欢颜是在原主十岁时，多年未再有孕的她竟然被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期盼嫡子的父亲因此也增加了来看母亲的次数，那段时间正院就像被春风拂过的大地，上上下下都多了生机。
　　但若是可以选择，原主宁愿不要这短暂的春风，六个月后，母亲在花园里摔了一跤。大夫说母亲是双胎，需要多走动有助于生产，所以母亲每天傍晚都会在花园里走上一炷香的时间。

　　花园的这一跤后母亲就被送进临时搭起来的产房，原主被祖母带走。
　　早产的双胞胎弟弟并未成活，母亲生产时伤了身子，虽捡回一命却自此卧床不起，缠绵病榻两年后在原主十二岁生辰不久撒手人寰。

　　原主为母亲守灵时，谢姨娘还出来蹦哒，失去母亲的小兽怒推谢姨娘，谁也没有想到谢姨娘已有身孕，月份尚小再加上平常小日子不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这一推把谢姨娘推流产了，原主知道后只觉得快意。
　　原主父亲觉得女儿心思歹毒，抬手扇了她一耳光，又叫她去跪祠堂。
　　向来心疼她的祖母只吩咐将惩罚延到母亲下葬后，并在原主跪祠堂时叫人送来蒲团被褥，却未曾开口免其受罚。
　　跪完祠堂，原主一时钻入牛角尖，觉得自己不如就此去陪母亲，在回去的路上支开丫鬟婆子投了湖，再醒来时身子里就换了芯。

　　楚荇抬手摸了摸眼睛，既然是投湖为何眼睛也受了伤。
　　春喜从楚荇醒来就一直注意着她，见她抬手摸眼睛，不禁说道：“小姐不要担忧，这点疤痕长着长着就没有了”。楚荇听到回话问道：“投湖为何眼睛也受伤了？”

　　“当日小姐投湖后，幸好冯嬷嬷前去祠堂接应您，及时发现了投湖的小姐，忙喊人救您上岸，当时人多眼杂，跳下湖救人的仆妇过多，小姐被救上来时眼侧角不断流血，都不知是何人所为”
　　春喜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见楚荇不说话，就继续说道：“回来后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后来高热不断还说胡话，眼角伤口亦流血不断，大夫说情况堪忧，眼睛是否会受损也需等小姐醒来后再下定论，当时老夫人听闻此话就厥了过去。幸好小姐福大命大，不仅醒了过来眼睛也未受损。”
　　楚荇看着为她高兴的丫鬟，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可惜此楚荇已非彼楚荇。

　　此后几日，楚荇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睡着时会梦到小楚荇的记忆细节，比如七岁生辰时收到了父亲送的刻有荇字的玉佩，母亲喜欢吃桂花糕，做得也很好吃，祖母那儿的饭菜总是不够咸。
　　如果说第一天的梦境为楚荇展示的是原主的生活框架，这几天的梦境就是依附于框架上的血肉，将一个古代小姑娘的短暂一生一笔一笔描绘出来，像一幅画卷渐渐展现在楚荇眼前。

　　睡梦中接收记忆，醒着时就思考自己未来究竟该如何行事。
　　这几日祖母每日都会前来看望，可是渣爹只在醒来那日当晚来过一次，平日里都是几个丫鬟在跟前伺候。可见祖母比渣爹可靠。
　　至于谢姨娘，只要父亲还要仕途良妾谢姨娘就扶正无望，身为府中嫡长女一个姨娘不足为惧。
　　需要考虑的是渣爹必然会娶后母，目前渣爹没有嫡子又正当壮年，估计还是高门庶女中的香饽饽，自己未来的嫁娶渣爹和继母都有很大的发言权，祖母尚在其后，这是个大问题。
　　不过嫁娶之事还有两三年，再说现在也别无他法，唯有抱紧祖母大腿，自己的婚事若能让祖母发话，他们碍于孝道也不敢过分。

　　但祖母是个极重规矩之人，这从她之前的行事就可以看出来。
　　母亲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夫人，于是祖母善待母亲甚过自己的亲外甥女谢姨娘；
　　从谢姨娘入府做妾以来，除全家齐聚之日，祖母从未单独见过谢姨娘；
　　楚荇是嫡长女，所以比下面的庶弟妹更得祖母看中；
　　原主将谢姨娘推得流产之后，因为是原主犯了错，祖母虽有疼惜之意但也并不阻止其受罚；
　　楚荇醒来后祖母曾对其进行开导，但也伴随着教育：谢姨娘有错但只有父亲母亲祖母可以罚她，身为大家小姐除非是主母交托，否则不可动手责打父亲的妾室，尤其是在毫无缘由之时。
　　这样一个重规矩的人要其自己打破规矩越过渣爹继母插手孙女的婚事是很难的，楚荇想到此有些沮丧。

　　随后又振作起来，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我已失母且祖母本就因谢姨娘对母亲心中有愧，此次的投湖事件又让她差点失去孙女，若是此后乖顺讲理，好好孝敬老人家，祖母就算不全权接手自己的婚事也会探查把关，有一个向着自己的长辈把关就不会嫁给豺狼虎豹，能在古代达到这个平均水平，楚荇就满足了。

　　过几日，楚荇能下地后，终于第一次走出房门见到了阳光。
　　院子里种了一颗桃树，这是小时候楚荇吵着吃桃子自己跟娘亲指挥着丫鬟种下的。可惜此时桃树依旧在，当日的小女孩和贵夫人都已魂归他处，自己的父母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自己的此番变故，不论是性情大变还是死讯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个极大的打击。

　　春喜这几日一直在照看楚荇，看着她不吵不闹，乖乖吃药，时常发呆。
　　她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之一，从楚荇四岁开始会撒娇起就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当年夫人和大小姐种桃树后大小姐还跑去跟老夫人说以后年年给她送桃子吃。
　　此时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小女孩儿面朝桃树，大病初愈的身子羸弱不堪，神情悲痛难耐，开口时就带了几分宽慰和怜惜，“夫人已逝，小姐还需振作起来，相信夫人若有灵也是如此期盼的。”
　　“嗯，我会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他们也是如此期盼的”楚荇对自己低声说道，“希望你们也能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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