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26、心不动则不痛（十四）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萧卿耳朵里嗡嗡作响，不可置信与绝望扭曲那张英俊的脸，孟扬疾这个名字辗转在舌尖最后炸成一声困兽般的怒吼，

　　“我杀了你啊！！！”萧卿手中暮阳断刃堪堪赶在沙骨要穿透蔡云南身躯的时候挡在了孟扬疾面前。虽然修为不够，但萧卿手上一招一式都是无可挑剔的，孟扬疾面对着不知为何红了眼睛的萧卿也只得暂时收手避让，沙骨柔成一滩缓慢围绕在萧卿身边，趁着萧卿全心全意攻击孟扬疾时将他困在其中无法动弹。

　　孟扬疾刚想问萧卿这是发的什么疯就见另一边蔡云南法阵完成，捞起昏过去的易侃之往外撤走，瞬间一红一白两名伞神飞扑出去挡在蔡云南面前伸直了利如长刃的指甲冲着要害攻去，蔡云南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单手执箫吹奏起悠悠控尸调，桑子槐与楚魏从黑暗中显出身来两名尸鬼手持长剑相辅相成，与红白伞神斗得难分上下。

　　“蔡云南你哪里走！”眼看辛苦追到的仇人就要逃脱，孟扬疾目眦欲裂，抬手想将还在挣扎的萧卿打晕却被萧卿反手一刀划破手腕，深红的血液一滴滴地落在鬼道漆黑的石板路上，周遭的恶鬼瞬间躁动起来，伞神的攻击更像是拼上魂魄不要一般的自残，楚魏与桑子槐身上缺了好几块，而伞神也没讨到好处，魂体被焠过火的屠魔剑切割得支离破碎。

　　由于先前耗费的灵力太多，虽然同为鬼修，但孟扬疾已将自身炼做半鬼之躯，这种情况下除非是被蔡云南所驯化收服的灵体，否则都会优先以孟扬疾的命令为准。此时的蔡云南已是强弩之末，周围的恶鬼嗅到孟扬疾的鲜血后前赴后继地从恶鬼道深处爬出来挡在唯一的出路上。

　　孟扬疾踏着幽魂飞身而来，轻而易举掐住蔡云南的脖子，箫声戛然而止，楚魏与桑子槐只是略一停顿便被伞神手中化为长刀的骨伞齐崭崭地从膝盖处切断。

　　“你对他做了什么？！”孟扬疾恶狠狠地瞪着蔡云南，就算到了现在，蔡云南那张脸上依旧不悲不喜，平淡得仿佛并非身处漩涡中心，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启，语调深沉而又带着点异乡人的口音：“我不过是让他看清楚自己成天喊着的 '孟兄'当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孟畅，你把他害得多苦你自己清楚，八百年前萧家灭门萧卿以身做印都是因你而起，八百年后你却还要欺他骗他，如今他不过是想通一切罢了。”

　　闻言孟扬疾虎口猛地收紧，掐得蔡云南脸色青白，一字一顿地低吼道，“萧峥不是我杀的！”

　　“但他却因你而死。”蔡云南平静地说。

　　孟扬疾回头去看萧卿，只见他挥舞着暮阳刀在沙骨形成的小小牢笼中挣扎得鲜血淋漓，孟扬疾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本打算在杀了蔡云南之后对萧卿坦白，到时候不管萧卿想要如何他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本打算在杀了蔡云南以后带萧卿回破月峰，不管那里现在还是不是萧家的地盘他都可以帮萧卿重新坐回萧家家主的位置。
　　他本打算在杀了蔡云南以后，便对萧卿说起客栈那天晚上，并非春/梦。
　　他本打算……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化作泡影，萧卿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

　　孟扬疾眼底黑气弥漫，一双瞳仁完全变成漆黑一片，溶在眼眶中有如深渊，沙骨从萧卿身边撤走回到孟扬疾手中化作一丈长弓，孟扬疾捻着一支半丈长的血红羽箭，箭头直指仓皇逃窜的蔡云南后心。

　　这一箭凝聚了孟扬疾十成十的灵力，原本兴奋焦躁的恶鬼此时都安静下来飞快地逃回黑暗之中。

　　羽箭利弦的一瞬间空间似乎都被破开产生出震荡的波纹。

　　但这一箭在射中“蔡云南”的一瞬间却失去了目标，并且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而是直直射到一块环状的石雕之上。

　　蔡云南的身影出现在另一边，一边扶着楚魏与桑子槐，一边背着易侃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扬疾，“八百年都没让你的头脑真正冷静下来，有空追着我们那点陈年烂谷子还不如好好想想谁才是真恶人。”说罢便从越来越小的缝隙中挤了出去。

　　原来石雕本是鬼道的分界石，如今分界石已碎，恶鬼道与相邻地狱道相互碰撞，孟扬疾脚下的石板路彻底破碎。

　　萧卿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楞楞地站在那里盯着孟扬疾，衣袂翻飞间萧卿感觉孟扬疾的脸也变得陌生，“为什么骗我。”

　　孟扬疾头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情绪，踏着碎石冲到萧卿面前，想伸手却又怕看到萧卿退后，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将自己摘出事外。

　　沉默半晌，孟扬疾抓住萧卿的手臂，“先出去再说，出去以后……”

　　孟扬疾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暮阳刀，萧卿握刀的手指泛着白，手背上青筋爆冒，孟扬疾张了张嘴，扯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颤抖着手握住萧卿的手，一点一点将暮阳刀拔出体外，半晌，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个苦笑，“你该是有多恨我啊。”

　　萧卿仰头看着孟扬疾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没有杀你的父亲。

　　这句辩解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被咽回孟扬疾肚子里，伸手抬起萧卿的下颌，拇指与食指用力捏住他的双颊，孟扬疾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吻住萧卿。

　　萧卿被吓到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孟扬疾接吻，然而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孟扬疾的半个手掌都插/进了萧卿的小腹中，将萧卿的丹田划开一个大口子，萧卿急促地喘着气，疼痛让他眼前发白。

　　他终于还是要杀我了。
　　萧卿这么想着。
　　也好啊，既然我杀不了他，那便死在他手上也好。
　　就在晕厥前一秒，萧卿听到孟扬疾在恶鬼道中传来的声音，“萧卿，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再次醒来已是尘界，萧卿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床顶上的木栏，“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萧卿偏头看了发现是之前跳进恶鬼道救自己师妹的长鱼珀，一身紫衣的高挑姑娘手手里端着一碗白粥和一碟小菜：“醒了就起来吃一点吧，你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大夫说得吃点清淡的。”

　　萧卿轻声道谢却并不伸手去接，仍旧盯着床顶发呆，长鱼珀本身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再加上与萧卿实在不熟，也只得将托盘放在桌上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着萧卿一抱拳，“听闻阁下救过师妹性命，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但是小妹离家时间太久这次又不只遇上何事现在仍未醒来，还望阁下知无不言。”

　　知无不言？萧卿转了转眼珠子，想着自己要是不说话的话这姑娘得把他牙给拔了吧，萧卿闭了闭眼，轻声道：“回去找你们祖师吧，阿璃被蔡云南换了命格，只要有离魂珠，长鱼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惊讶为何萧卿一个外人对她们长鱼家了如指掌，但长鱼璃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容乐观，长鱼珀无奈只得匆匆带着长鱼璃回了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