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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心不动则不痛(七) ...

  •   萧卿虽是修为不复当初,但三招内掂量清对方水平几分的本事还都留着。桑子槐的剑法一招一式都及其标准,可相比于楚魏的恣意洒脱在威力上却弱了不少。

      “真是太奇怪了”,长鱼璃站在萧卿身侧,歪头看着缠斗的二人,喃喃自语:“那死人脸居然在有意让着白衣服的活死人,我还当他是遇神杀神,遇鬼斩鬼,从不留半分情面呢!”

      孟扬疾气急败坏,一张俊脸能黑的拧出半桶墨汁,招架之式虽是浮躁至极,但不管怎么讲他也是能轻松一掌便在楚魏身上掏个窟窿的煞星,被桑子槐那一板一眼的剑法缠住,这放水放的连涉世未深的长鱼璃都能一眼看出。

      子车云铸把剩下的半串糖葫芦一口气塞进嘴里,两腮帮子鼓起,费力咀嚼半天把十几颗山楂子一口气吐出来,扯着衣袖抹抹嘴唇,上下扫了眼萧卿叹了口气:“我跟你做个交易吧。若你一会儿跟孟畅商量商量让他放了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孟畅不对桑子槐下死手。”

      从过往与子车云铸的数次交手来看,这披着十几对孩童外皮的老家伙绝对知道不少事儿,可同时也不是个什么好打交道的对象。萧卿正犹豫间,忽见子车云铸抱头一闪变成了巴掌大小的小儿,顺着萧卿的腿一路爬上来,要往他的袖口里头钻。

      萧卿两指捏住子车把他提起来,心下正想着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好歹是个“神”,怎么能干出这么没出息的事情,可看着那张精致的小脸惨白一片,嘴唇被咬得发青,又不好再说什么嘲笑他,只问道:“你怕些什么?”

      子车云铸在萧卿手中扑腾两下,见实在挣脱不了,只得丧气地嘟囔一句:“蔡……蔡……蔡云南来了!孟畅遇到蔡云南,两煞星要是打起来,我个小小阴司搅和在中间还不被他们撕碎了?萧大侠,你让我躲躲呗。”

      “躲我袖子里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桑子槐与孟扬疾之间有何瓜葛。”萧卿说完才发觉,自己居然也学会了与人借势谈交易。大抵这就叫有样学样现炒现卖,萧卿挑挑眉毛,倒也没觉得这小小地坑他子车云铸一把有何不妥。

      子车挣脱了萧卿的手指,连蹦带跳地钻进萧卿袖笼,闷声回答道:“孟畅是桑子槐一手养大的,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也不会真把桑子槐弄个粉身碎骨,拼不到一起去。”

      “那楚魏呢?”萧卿追问。

      “楚魏?”一被提起那没规没矩肆意妄为的家伙,子车云铸忍不住从鼻子中喷出一口不屑的气息,“小小尸鬼罢了,一天到晚没羞没臊,谁都敢撩的家伙,从他生到死,估计都是靠□□那玩意儿思考的。”

      好吧,至少在对楚魏的态度上,好像所有人都出奇的一致。萧卿摸摸鼻子,抬头看见天上刚刚散了的乌云迅速聚起,“轰隆”一声雷响,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孟扬疾侧身躲过剑锋,一脚踹在桑子槐左下腹,将他狠狠踢倒在地上。紫色的闪电从厚重的云层中劈开,一柄白色油纸伞急速下落,伞柄上有九节八目如洞箫,黑色的鬼气从孔|洞中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迅速散开,天地间一片墨色,浓重地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或恐慌或冷笑各人情绪皆有不同,唯独一人显得格外开心。长青把倒在地上的桑子槐扶起来,仰头看着油纸伞,笑得天真灿烂:“子槐,阿南来救我们了。”

      “谁也救不了你!”孟扬疾脸色陡变,抬起胳膊,五指微动,便见长青已经变了脸色跪倒在桑子槐身边,嘴唇因为窒息而憋得发紫。桑子槐在一片泥泞中爬起来,摸索着握紧他的剑。

      紫色的闪电再次劈下来,孟扬疾指尖一麻,竹伞合拢如刀锋直直袭向他的后心。孟扬疾不得不松开长青,回手挡开竹伞,冷笑道:“蔡云南,你终于肯出来了。”

      蔡云南手持竹伞从黑雾中走出,右手间缠着金丝穿透鬼气将桑子槐与长青拉至自己身后。

      掌心的沙骨已经躁动起来,孟扬疾却逐渐冷静,脚下涌动的黑气慢慢形成七头蛇交缠的图腾。

      蔡云南将竹伞撑开,一招挡住孟扬疾的沙骨,然后拖住桑子槐与长青迅速后退隐秘在黑雾中。孟扬疾脚下的图腾似是被赋予了生命,足有土瓷碗口粗细的七头蛇腾空而起没入黑雾中追着蔡云南而去。

      雨还在不停地下,黑雾倒是很快散尽。萧卿看向孟扬疾,听他说道:“同样的招式哪有次次灵光的道理,蔡云南这回跑不了。”

      长青灵根太浅,受了孟扬疾的鬼气入侵一时还无法清醒。蔡云南将长青小心安放在床上,坐在床沿指尖摩挲着他的衣领半晌,侧头对桑子槐道:“孟畅怕是很快就能找来,易侃之的事情我要尽快料理完毕,然后我们再找栖身之处。”

      “我们叫也就算了,你叫他易侃之就觉得怪怪的”,桑子槐端了一碗养神的汤药立在蔡云南身边,搅拌着手里汤勺,沉声道:“我们眼里他可以是易侃之,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名字,但他于你只是孟祈。就如不论长青轮回多少世,换了多少名字,你也还是称呼他长青。蔡云南,你要是真那么容易放下,也不会至此。”

      蔡云南站起身,沉默良久才说:“该放下的总要放下。最后一次了,从此他再不会因那些陈年旧事受人利用唆使,此次逆天改命后世上将再无孟祈,活着的,往后轮回的都只是易侃之。”

      蔡云南推开房门,便见到易侃之歪扭地倚坐在桌旁的太师椅上,娇笑道:“阿南,回来了。外面雨那么大,我还正想着要不要给你送伞去。”

      “两日后”,蔡云南站在易侃之对面,把两指间的纸条放到他手边的桌子上:“这是要你准备的,记好了,到时候不能有半分差错,否则灰飞烟灭,三界之内再无你易侃之的半缕魂魄。”

      易侃之瞥了眼纸条,却不接过,只是笑道:“我不明白,我为何要扭转命格。阿南,能记得与你的那些前尘往事,我非常高兴,一点儿也不想把它忘了。”

      蔡云南不与易侃之争辩,话说完便要离开。易侃之拉住他的手,食指尖反复摩擦着掌心,低声笑道:“这院子里就三间房,小道士一间,两尸鬼一间。这间你让我,还不如我们同住,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到了晚上,我们就躺在床上聊聊往事如从前那样,你说好不好?”

      蔡云南低头看着白玉般的手指,眉眼如常未露出更多情绪,反手握住易侃之露在广袖外的半截手腕猛地用力。酥麻感穿过浑身经脉,易侃之只觉瞬间便被人抽光了力气,垂下胳膊,身子一软趴在桌上,抿抿嘴唇笑得十分勉强:“你待他真好,好得让人眼红发狂。阿南,我想你也待我如他一般好。”

      蔡云南此人本就极不善言谈,压烂在心里的话早不愿再多提,只是微微蹙起眉犹豫片刻,便拿起立在桌边的竹伞走了出去。

      “他从前待你不好吗?”
      没等来蔡云南的回答,倒是不知何时靠在门框的尸鬼先开了口。温和如水的桑子槐如换了张面孔,一副从骨子里透出的尖酸刻薄劲儿比见了楚魏更甚:“孟祈,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招人恶心吗?就是那种别人待他如珍宝,他却弃之如敝履,一朝那人心灰意冷换了心意,他又仿若遭了背弃恨天怨地。拿不起,亦放不下,这种人除了害人害己,没有半分用处。”

      “只是身在其中不由己”,易侃之冷眼瞪着桑子槐,抢着争辩道:“那没什么本事的小道士不过是运气好,若是我们之间身份换一换……”

      桑子槐闻言乐了:“换一换?孟三公子真是会说笑,你以为站在蔡云南身边的人是谁先谁后来决定的?若长青是八百年前的孟三公子,他绝不会无耻软弱到你那地步,同样的,若你是长青,你也不会有胆量冒死去救人人得诛之的鬼修孽障……”

      被人揭了伤疤又撒盐,易侃之怒极竟凭着一股气息冲破了半身禁锢,强撑着站起来,右掌推翻桌子,想向前一步,却没想狼狈地直接摔到在地。再逞强的话说不出口,易侃之看着桑子槐惨白的背影离开房间,狠狠摔上门,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当年他娘教他怎么在孟家生存的手段,如今都成了一把一把割在身上的刀子,若说想活着是错,想更好的活着是罪,他孟祈可衬得上十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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