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17、心不动则不痛（五）

　　破月峰距离青城不过三百余公里，孟扬疾御风而行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萧卿常挂在嘴边的小镇。走街串巷的“滑头”货郎，兜售新鲜莲子的娇俏女子，还有那些永远在小吃摊儿前徘徊的馋嘴孩童，八百年的时光似乎于这里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

　　萧卿曾无意间说起过年少逛庙会的情景，一串糖油果子足足让他忍着口水记挂了大半年。孟扬疾记得他说起那些零碎往事时眉眼间的愉悦与轻松，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上虽写满了不耐烦，却也不见黑气。卖糖油果子的小店外排着长队，甜腻的香味儿从后台飘出来，一串串沾了饱满油亮芝麻的焦黄面球整齐地摆放在托盘里，刚端上柜台就被一哄抢光。

　　一同排队的老妇看着这冷面的公子不似街头巷尾的俗人，一身打扮配着那凤目薄唇，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来回忍了半天才试探着问：“公子这是买给家里小孩子的？”

　　孟扬疾看了眼老妇，满脸皱纹却还算慈眉善目，便阴沉着脸没有做声搭腔。

　　老妇见他不答话，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起她家的小孙子如何顽皮，如何喜欢这糖油果子。

　　提及孙子的老妇眉眼弯弯，面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说得极其开心，可孟扬疾听得实在心烦，皱眉横了眼老妇，冷声道：“我是买给内人的。”

　　若对方是个什么普通的妖魔神鬼，被他冷言横眼定然是已经吓得腿软，可偏偏对方是个“有眼无珠”的老妇，一听这俊朗公子居然愿意顶着太阳，为妻子来排队买这小食儿，连连咋舌道：“好命好命，这是哪家姑娘这么好命？”

　　孟扬疾眼睛一转，想到曾经那些听到断袖就避之不及的人，忽然起了兴致有意要恶心恶心这长舌妇：“谁道是个姑娘了？我家娘子身高八尺，力能扛鼎，腰比古松粗，是个铁铮铮的男儿郎。”

　　老妇闻言一愣，没等孟扬疾脸上难以发觉的小得意退去，马上换了副面孔，有意凑近对方，低声道：“公子，咱们真是有缘分……婆子我手上有套好东西，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见对方脸色不悦，老妇马上堆笑道：“公子，闺房之乐不如多点花样？”

　　孟扬疾怀疑地看着老妇，半眯起眼危险地歪了歪头，在他眼里清楚地看到老妇身上连着许多细细的魂线，魂线尽头握在一只“灵”的手中。那灵巴掌大的小脸上洋溢着恶作剧一样的笑容，一身黑袍外套黑纱罩衣，蹬着一双金边饕餮靴的脚大大咧咧地踩在排队人头上，腰胯两把鬼面大刀，这灵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他手里吃了亏的子车云铸。

　　孟扬疾冷冷一笑，跟我玩套路？

　　偌大的地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干净的连一个鬼影都找不到。萧卿与长鱼璃在易府里里外外寻了三遍，到日头偏西才饿着肚子回了客栈。推门不见孟扬疾，他反而松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萧卿确实发现他和孟扬疾的关系似乎在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变化。他本不是喜欢和人咬文嚼字钻牛角尖的人，偏偏被孟扬疾奚落一阵心里就难受不爽。现在想想自己似乎有些过了，明明知道孟扬疾就是那么个嘴贱的样子，萧卿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意了。”

　　长鱼璃昨晚睡在孟扬疾那里，现在却跟着萧卿往屋里钻，本来还惧怕那死人脸的孟扬疾杵在屋子里找不痛快，但是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一番发现并没见到那黑乎乎的身影，原本抑郁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蹦跳着跟在萧卿身后走进房间，指着桌上的油纸包问：“萧大哥，这是你提前跟店家订的小食？”

　　萧卿“咦”了一声看着桌上的油纸包，皱眉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这青城一带还有这东西卖，更不敢相信这些开店的店家在八百年里进化得如此善解人意，还没等他说话。饿极了的长鱼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一串就往嘴里塞，一边还含含糊糊地跟萧卿解释：“我师姐说，修为越高这些尘界的食物就越无用，但是我上个月突破武玄之境反而感觉饿得更快了，真羡慕师姐她们，辟谷以后就不用天天为了吃的发愁了。”

　　闻言萧卿哈哈大笑，伸手揉乱了长鱼璃一头秀发：“你懂什么，修仙路已经很艰苦了，若是连吃东西这点爱好都被剥夺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也不再想这糖油果子的来历抓起一串狼吞虎咽起来。

　　一切被站在窗外的孟扬疾看得清清楚楚，子车云铸在他身后被捆得结结实实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嘴里还不忘给孟扬疾找不痛快：“我说，你内人看来也不是你内人嘛！可惜了，那包糖油果子还是爷爷我顶着大太阳晒得冒油给买的，便宜那小丫头片子了。”

　　“闭嘴！”

　　孟扬疾伸手一把掐住子车云铸的脖子，灵本无实体，可孟扬疾也非凡人，此时满面黑云掐得子车云铸险些灰飞烟灭。似乎想到什么，孟扬疾松开子车云铸，还没等倒霉鬼缓一口气就见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孟扬疾轻飘飘地说：“给我吧。”

　　子车云铸懵着一张脸愣愣地看向孟扬疾，“什么？”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孟扬疾咬牙切齿道：“闺房之乐。”

　　太阳下山以后外面突然吹起了大风，萧卿站在床前看着被风卷上天空的树叶，山雨欲来风满楼，想到从早上到现在都没露面的孟扬疾，萧卿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关上了雕花的木窗，转身看了看盘坐在床上准备打坐休息的长鱼璃，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长鱼璃起先一直坚持要另开一间房不能在赖在萧卿这了，然而掏便身上的所有口袋发现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现在是离家出走的状态。对此萧卿只是笑着点了点长鱼璃的额头：“你就住这吧，反正孟扬疾还赌气没回来呢，今晚我睡他那。”

　　虽然料想到孟扬疾未曾回来，但推开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萧卿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失落。想想又止不住想骂自己，这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门后的花架上点着一炉香，萧卿掀开炉盖查看一番，见并无什么异常也就只当是店家为了驱虫而点的。

　　打坐到半夜，听着窗外的风雨声萧卿怎么也难以安下心来，门口传来扣扣的敲门声，萧卿谨慎地抓起暮阳刀低声喝问是谁，门外安静半晌传来孟扬疾那低沉的声音，“我。”

　　听是孟扬疾，萧卿松了口气放下暮阳刀，将门打开有些局促地看着门外面无表情的孟扬疾，下意识想解释些什么，“阿璃也就是个小姑娘，你何必同她较真？”

　　孟扬疾半张脸隐没在灯影里看不真切，萧卿只见他那双削薄的唇动了动，猛地一下便被孟扬疾抓住抵在不知何时关上的门上，萧卿抬手要打，却不知为何浑身无力，被孟扬疾紧紧抓住的手臂上也开始发起烫来。

　　“孟兄你？！”

　　“嘘——”孟扬疾凑近萧卿，像猛兽审视猎物一般地审视着他，鼻翼微动，轻轻嗅着他的味道，“萧卿，同我一起。”

　　孟扬疾平时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瞳孔这时竟变得迷幻起来，萧卿盯着看了一会直觉头脑发晕，昏昏沉沉间被孟扬疾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之上，孟扬疾俯身贴着萧卿的鬓角眷恋地蹭了蹭，又抬头直勾勾盯着萧卿那在灯光下饱满润泽的嘴唇，突然疯了一般吻住他，舌尖扫过上颌的怪异感觉逼得萧卿浑身颤抖，许久，孟扬疾像是餍足了一般抬起头，喃喃道，“萧卿，同我一起。”

　　萧卿此时已完全不知这到底是梦还是真，脑子里混乱的像一团浆糊，朦胧间顺着孟扬疾的话重复道，“我……与你一起……”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正是巫山云雨时。

　　一夜大风却未曾落雨，萧卿额头砰咚一下撞上床角，疼得他泪花直闪，揉着额头萧卿也算彻底清醒过来，外面天已大亮，房间还是昨晚那样，自己也好端端盘腿坐在床上，花架上的香早已燃尽，空留一樽镂铜雕花的小香炉仿佛在指责他的懒惰和不思进取。

　　萧卿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荒废修为的一天，打坐睡着就算了，还发春|梦！发春梦就算，还……唉！！！看着濡湿的亵裤萧卿长叹一声，刚刚怎么没在床角上撞死呢！

　　“萧大哥！你起了吗？”门外长鱼璃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萧卿手忙脚乱地换上干净衣服做贼心虚一般地跳到门口拉开门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