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鬼同梦》浊河刑铭

12、春晖如血(五)

　　虽然这件事看似不了了之，孟扬疾还是陪着萧卿到真正的石口村走了一趟，并找到了罗琴的丈夫，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听完事情前后竟跪地痛哭起来。

　　罗琴早在一年半之前就难产死了，孩子胎位不顺卡在肚子里，生产的时候所有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把孩子拉出来，一条藕节一般白胖的小手臂吊在母亲体外，从红润变得青灰，罗琴一直说要保住孩子结果却是谁也没保住，一尸两命徒留丈夫一人未亡心却已死。

　　丢孩子的事也的确发生过，不过是隔壁村的事，有些孩子丢了不知怎么回事又回来了，至于镇子上的“罗家人”，据罗琴的丈夫说，他对于他的老鼠小舅子一无所知。

　　回到客栈房间萧卿与孟扬疾对坐无言，孩子早已还给生母，妇人千恩万谢，无人再提起罗琴、罗家人。萧卿摆弄着手中被那孩子强塞的桃子，感觉自己和孟扬疾中间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的尴尬。

　　“问。”孟扬疾突然出声打了萧卿一个措手不及，他简直受够了这种每次孟扬疾都把他搞的呆若木鸡的感觉，他都不知道是孟扬疾的思维太跳跃还是自己的思维太迟钝。

　　“…….问什么。”

　　孟扬疾不甚耐烦地“啧”了一声，神色间闪过一丝别扭，“你想知道什么就自己问，你不问我难不成巴巴贴着跟你说？自己不知道问反倒说我瞒着你，萧大侠，你真是做的一手好双标。”

　　“……”
　　所以说都怪我咯。萧卿细想一下似乎还真是如此，等等，不能细想啊！

　　萧卿掩饰一般地干咳了下，“孟兄觉得，罗琴所说的‘他’是谁？”

　　“这个人迫切地需要童男童女的精血，你家的教学师叔可说过童男童女精血的功效。”孟扬疾一边说一边手指轻抬，细细的砂砾在他掌心组成一个垂髫儿童的样子，见萧卿一脸茫然又说，“童男童女，未经人事，魂魄最是纯净，有些鬼修魔修，有法子将孩童的身躯连同魂魄一起研磨成浆，用以延年益寿或者滋养衰老孱弱的残魂。”

　　“这……简直丧心病狂，此人不除百姓如何安居乐业！”萧卿愤怒地一拍桌子，孟扬疾冷笑一阵，“他是挺丧心病狂的，为了那缕残魂也是拼了。”

　　“孟兄是说……蔡云南？”萧卿仔细想想能让孟扬疾如此大动肝火的除了那传说中的崇景君蔡云南外估计也找不到其他人了。“可是蔡云南收走姜家残魂也就前两天的事，鬼姆作乱已有一年之久，这说不过去啊。”

　　孟扬疾摇了摇头，“你想的太天真了，童男童女虽然有功效但毕竟单薄，若此人想将残魂滋养到可以化形的地步，你以为就这一个小村子里的孩童就够了？若不提前准备，岂不是对不起他一片痴心？”

　　对于崇景君蔡云南，萧卿对他的印象仅仅留在父亲长老的嗤之以鼻和外出历练时所听到的坊间乱谈，甚至有一回与长鱼欣、柳清鎏一同在茶馆里听了一场关于这位“鬼修老祖”的评书。

　　早些年蔡云南偷修化魂术叛出孟家，又回孟家祖坟大闹一场，惹得当时孟家的少爷孟祈身死，整个孟家险些灭在他的魔爪之下，再到后来八大家象征性出兵清缴蔡云南不了了之，这个崇景君虽然表现出来的修为十分可怕，但说到底这些还是修仙界自己的事，也不曾出现滥杀无辜平民的事情。加上时间久远，待到萧卿出世那年，修真界简直一片祥和，据说那年萧家在斩风峡围猎时甚至偶遇了麒麟。
　　麒麟是瑞兽，只在太平盛世出现在人间，而且相传麒麟出圣人现，萧卿就在那年秋天呱呱坠地，给萧家带来无限的骄傲与希望。

　　总的来说萧卿对这个风光一时后又突然隐居的崇景君是不甚了解的，之前看孟扬疾与他交手也分不清孰对孰错，但萧卿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孟扬疾，也许是一同在石棺中躺了八百年的时光，萧卿总是觉得和孟扬疾呆在一起有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想什么呢。”孟扬疾突然伸手捉住萧卿的下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轻佻姿势看着他，萧卿这还是第一次与孟扬疾如此亲昵地接触，愣了一瞬耳朵尖就像火烧一样发起烫，柔软的耳垂整个泛起粉红，等他后知后觉想要躲时孟扬疾又将手收了回去，从腰间的妙物囊中取出之前得来的精致傀儡，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会对萧卿说，“张嘴。”

　　萧卿脸上红晕未消有些戒备地看着孟扬疾，生怕他又做出些惊世骇随的举动，孟扬疾耐心不好，沉下脸数落萧卿，“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少在心里想些龌龊事。”

　　“我没有！”萧卿急着辩解，激动得都有些破音了，孟扬疾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笑意，双手结印在傀儡中抽取出一道紫色的灵气，在手中团成一团递到萧卿嘴边，又重复了一遍，“张嘴。”

　　萧卿看着眼前的不明灵气凝结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半透明晶体，紫色的灵气在其中缓缓流动，偶尔还有一丝金色一闪而过，“这是什么？”

　　“让你吃你就吃，放心，我不会毒死你的。”孟扬疾难得声调柔和不像要发火的样子，甚至语气里还带着点诱哄的意味，见萧卿摇头也不恼，收回手鼓捣了一会又放到萧卿面前。

　　萧卿定睛一看，刚刚还是圆不溜秋的晶体这会变成了一只大脑袋猫的样子，一对大眼睛里紫气流转煞是好看，“这下你该吃了吧。”看来孟扬疾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手段，萧卿却是满脸冷汗，难以适应孟扬疾这晴一阵阴一阵的态度。

　　两人之间就这么僵持着，孟扬疾叹了口气收回手，不再逼迫萧卿吃下灵气晶体，转而抓住萧卿的手，在萧卿不明所以的眼神下轻轻闻了一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然后毫无预兆地将他食指指尖纳入口中，温热湿润的触感激得萧卿一激灵，想抽回手指却丝毫动弹不得，“孟……孟兄！”

　　“孟兄使不得！！！！！！！”
　　萧卿猛地坐起身，却见自己穿着中衣躺在床上。孟扬疾坐在桌边就着烛火看手中变得朴实无华的木偶，听到响动转过头奇怪地看着萧卿，“使不得什么？”

　　萧卿粗喘着气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干燥柔软，一层薄茧是常年拿剑留下的证据，没有想象中暧昧不堪的水渍银丝，但他却似乎仍然能感受到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

　　“你感觉如何？有没有受伤？”孟扬疾负手站在床前，语气平淡而坦荡，萧卿难堪地将脸埋在掌心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我怎么了？”

　　孟扬疾抬了抬眉毛，“下午说起蔡云南时这傀儡上突然冒出一股灵气直奔你丹田而去，之后你便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我还以为你中了子车云铸的招，活不成了呢。”

　　“原来这样啊，原来这样啊……”萧卿喃喃重复着，明显还未从刚刚梦里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孟扬疾状似无意地又问道，“之前说起你的修为，你还未说你有什么打算。”

　　萧卿听他说起修为的事也就严肃起来，内视一番惊讶地发现他的只被金色内气盖了个底的内丹这会居然比之前多了两成左右，经脉中流转的金色玄功也更加有力且饱满，比起之前萧卿感觉自己的身体更增加了力量感和充实感。

　　“我……竟然在短短一天之内恢复了两成功力，现在已有当年的三成修为，也就是……武象之境的最后一层。”

　　孟扬疾看着萧卿激动万分的脸点了点头，“看来子车云铸留在傀儡上的残灵帮了你大忙。”

　　原来作为阴司，子车云铸是没有实体的，他若是跨越界限来到尘界必定要引来天雷之罚，所以他这次借用了千年桃枝所制的傀儡逃避三界的规则，然而能在尘界自由活动是有代价的，除了作为阴司的所有能力都不能使用外，傀儡也会缓缓地吸收寄附魂魄的灵气，存储起来，慢慢吸收为己所用。

　　“想不到这傀儡偷偷藏的私货居然让你捡了便宜，”孟扬疾端详着手中没了灵气粗糙的只看得出四肢躯体的傀儡，“既然如此，干脆这破树枝也给你吧，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上大忙。”

　　两人又逗留了一夜，第二天结房钱时萧卿被老板问起之前冥币一事，值得说用冥币的不是生人，估计弄不清规矩才套着鬼界的规矩来，这一下可把店小二和店老板吓个半死，萧卿连忙安慰他们说死物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店老板松一口气的同时突然看到萧卿衣领露出的一点淤青，“仙师是受伤了吗？”

　　萧卿见他目光所指，笑着捂住胸口：“不是，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最近胸背出现了斑斑青红，但却并不疼痛，也是奇怪的很。”

　　“咦！仙师可得注意了，这叫鬼打青，恐怕是那些肮脏的阴魂不散，缠着仙师呢，仙师你……”

　　“萧卿！”
　　店老板话还未说完就被孟扬疾打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