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爱也不晚》劉小呆

8、第七章

　　7、
　　头发被喷雾打湿，从脖子到上身围了一层厚厚的塑料布，别说，还真挺像回事。
　　袁星也撅起嘴吹了吹自己挡脸的头发，没吹动。使劲的摇头甩了甩，终于露出了眼睛，头发上的水珠也甩了身后的梁壮壮一脸。
　　“你别乱动啊！”梁壮壮伸手按正了袁星也的脑袋，先是擦了擦眼镜片上刚被甩上的水珠。之后又小心翼翼的带上了塑胶手套，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手术用的剪刀。
　　“喂，你到底行不行啊？你不会是要像电影里那样给我头上扣个盆，然后照葫芦画个瓢吧。我可告诉你，你要敢把我剪成金龟子，可别怪我把你的头发弄成屎壳郎啊！”
　　袁星也被厚厚的塑料布围着，晃着脑袋，转个头都不方便，等他再抬头，就看到镜子里梁壮壮带着手套拿个剪刀，一脸严肃直冲冲得冲自己走了过来。他整个人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窜下来。
　　“哎哎哎，你这拿剪子怎么还带手套啊，我这又不是手术！啊！你该不是想趁机谋杀我吧！”
　　此时袁星也已在脑海里脑补各种变态医生杀人解肢的场景，脑洞那么大……
　　“想什么呢你？医生拿剪子都带手套啊，我带习惯了，摘了没手感。”梁壮壮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袁星也表示脖颈发凉……这特么还要什么手感啊？！
　　“那你说杜教授要是知道他最得意的学生居然拿手术专用的剪刀用来剪头发，能不能气够呛啊？”袁星也努力的转着脑袋，想面对着梁壮壮说话。
　　“都说了你别动！”梁壮壮啪的一下，又把袁星也的脑袋正了过去。“我只是喜欢随身携带这些工具而已，真正的手术有它专门用的器具。我的这些东西啊，没有用武之地。而且我们上学的时候都拿自己练习的剪子给自己剪头发。可比理发用的剪子快多了。”
　　是呗，用来剪肉的能不快么？袁星也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一下，终于一动不动，闭上眼睛认命的随梁壮壮摆弄他的头发。
　　袁星也的头发确实很软，即使隔着手套梁壮壮也能感受到一丝别样的触感。一小撮一小撮的捏起，一点一点，梁壮壮就像是在修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每一剪刀都仔细的精修开合着，偶尔抬头看看镜子里袁星也的样子，刀刃划过发梢，窸窸窣窣的碎屑掉落……梁壮壮摘掉手套把润湿成簇的发丝抚弄开，再用吹风机吹干。再看了眼镜子，除了顺眼了不少，说不出哪里还有些怪怪的。
　　“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梁壮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之后就是身上的塑料布被卸下的轻松感。袁星也能感受到自己长到遮住脸的刘海被剪短，经过整体的修剪，好像整个脑袋都清爽了不少，但他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一方面他是真的信不过梁壮壮，另一方面也想到最后再睁开，一口气来个惊吓或者惊喜。
　　这次袁星也当真是下了本钱，要知道，他对自己的形象一向看中，对头发更是不敢轻易交给别人打理，所以许久没理过发的他才留了个那么长的刘海。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看中自己的发型还敢交给梁壮壮任由其自我发挥？袁星也光是想想，都快把自己给感动哭了……
　　鼓足勇气，先是眯了条缝，然后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袁星也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自己。头发清清爽爽，不会长，也不太短，额前的头发被修成了碎碎的刘海，听话的伏贴在他的额头上，丝毫不会遮眼又正好露出了一半的浓眉。
　　好像？还不错？
　　而等袁星也彻底睁开了眼睛，梁壮壮也终于发觉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你……到底多大？成，成年了没？”是了，这就是梁壮壮感觉奇怪的地方，袁星也本就年轻，大背头换成了蓬蓬松松的刘海，再加上他黑珍珠似的大眼睛，整个人给人感觉年纪更小了……梁壮壮有些怀疑，面前这人到底有没有成年？这个想法一出，瞬间感觉之前袁星也的背头机车夹克都是一副小孩强行装大人的模样。
　　“废话！老子当然成年了？”袁星也撇了他一眼，然后对着镜子一直用手扒拉着他的新发型。想不到梁壮壮还真有两下子，没学过理发剪还能剪成这样，不是处女座就是强迫症晚期！
　　袁星也镜子照了半天，差不多臭美够了，转头一看梁壮壮居然还是蹙着眉头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黑眼珠转啊转，把刚才梁壮壮的问题给回答了。
　　“二十二，我今年，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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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知道了袁星也的真实年龄，梁壮壮就在心里默默的给他加上了一个小屁孩的称号。说白了，梁壮壮不过才比他大上两岁,但这仅仅就两岁的差距反倒成为了梁壮壮的各种心理安慰。
　　又卸我车了？好，他年纪小不和他计较。又被欺负了，嗯，我比他年纪大让着他应该的。失踪几天又弄了一身伤回来？唉，小屁孩果然还是需要人照顾。
　　总之，打不过骂不过说不过也撩不过人家的梁壮壮，和袁星也熟了之后，总是不可避免的操碎了一颗心。
　　今天袁星也又没来接梁壮壮下班，不过他这回破天荒的和梁壮壮说明了原因。他把杨子给接了回来。
　　除了那次雨夜，梁壮壮就再没见过杨子。听袁星也说，杨子没了孩子，身体好了之后就一个人不知跑哪儿去了，对于那件事袁星也生气归生气，但他一直把杨子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更多还是心疼。他恨铁不成钢，打了电话把杨子狠狠的骂了一顿，杨子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受了委屈一个人在外面散心，也受了不少苦，被袁星也这么一骂，痛痛快快的在电话那头嚎头大哭了一顿，终于肯回来了。
　　梁壮壮的钥匙串上多了一把钥匙，是上次去袁星也家，袁星也硬塞给他的，美其名曰，方便！方便是方便，打那以后梁壮壮这个超级强迫症每次去，看到那乱成猪窝的地方都得彻彻底底的收拾一遍，也不知道究竟方便了谁……
　　这回杨子也回来了，想着他也不用总去了，就最后一次帮袁星也打扫了屋子，顺便做了点菜，等着袁星也把杨子带回来。可等来等去菜都等凉了也不见那两人回来，梁壮壮刚想给袁星也打个电话询问，袁星也的电话就先过来了。
　　“你到海边来，记得多带点啤酒！哦对了，你多穿点，再带件厚外套来！”
　　一个电话，简短的几句话，梁壮壮这边还没开口，那边就把电话挂了。梁壮壮无奈，只能照做，买了啤酒带了外套一个人去了海边。
　　即将入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梁壮壮刚到就看到了坐在礁石上，抱着手臂冻得直打哆嗦的袁星也。
　　几步小跑过去，把外套丢到那人的脑袋上，冲着他喊了一句。“喂！坐在这儿耍帅啊，等会该涨潮了！”
　　袁星也把糊在头顶的外套拿下来披在身上，冷不防的就打了个喷嚏，差点没从礁石上掉下来。
　　“妹的，你咋才来，冻死老子了！”袁星也说完一个跨步从礁石上跳了下来，双脚落在松软的沙子上，有点没站稳，梁壮壮下意识伸手去拉，对方冰凉的手一下子握了上来，冰的梁壮壮也打了个冷颤。
　　“知道冷你还在这呆着？杨子呢？”梁壮壮左右看了看，这海边很冷，并没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别提了！”袁星也蹙了蹙眉，一只手拍了拍裤脚边的细沙，一只手还握着梁壮壮，没有打算松开。“走，去那边坐。”
　　海边的风很凉，而且还是在傍晚的时候，袁星也把拉链拉到最高，只露张脸。一边的梁壮壮倒没觉得什么，海风一吹，凉是凉，但还感觉挺爽的，头发被吹的乱糟糟的，转头再看袁星也，新剪的蓬蓬松松的刘海也全都被吹起，又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呐，喝一个！”袁星也从梁壮壮带来的塑胶袋里拿出了两只罐装啤酒，伸手递了一个过去。
　　“我不喝酒。”梁壮壮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
　　“装什么装啊！你明天调休又不用上班不用手术的！喝！”
　　好嘛，为了劝人喝酒连调休的日子都算好了……
　　“我真不会喝啊！那来一罐意思意思得了。”梁壮壮知道自己犟不过他，只能接过了。
　　袁星也见他接了，也不见外，拉开自己那罐就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喂，是没接到杨子么？”梁壮壮又问了一遍，就算是再不会察言观色，看袁星也那副样子也知道他情绪不对。
　　袁星也把手里的易拉罐捏的直响，深邃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海边，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
　　“唉，最近事有点多。”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杨子接着了，不过看他那懦弱的样儿我就来气，我忍不住，又骂了他一顿，跑了。”
　　“啊？”梁壮壮一惊，好不容易把人接回来又给骂跑了？
　　“那小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算算算，他长大了！他有能耐，他跑啊！早晚得回来找我！”袁星也说完又猛地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
　　梁壮壮能看出来，他嘴里是这么说，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惦记杨子，虽说感觉他就一小屁孩，但在此时此刻，梁壮壮却感觉他比自己要成熟的多。
　　“你也该收敛收敛你的脾气。人才刚回来，怎么上来又给骂走了啊！”梁壮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瞄了他一眼，一脸的实在。
　　“我收敛！我特么怎么收敛啊！我瞅着他就来气！没揍他一顿就不错了！他就是一傻B，被人弄大了肚子，我特么问他谁干的，连个屁都不放。孩子没了，想让他好好养养身体吧，没两天还自己跑了，跑吧，老子不管他了！”
　　一罐酒喝完，罐身转头就被袁星也捏扁，好像这个罐子就是杨子一样，袁星也恨不得把他也捏扁，狠狠的出顿气。
　　“嗯……你看起来是在生杨子的气，其实是在气你自己吧，气自己，内疚，没有把杨子照顾好，对吧？”梁壮壮看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直肠子。
　　袁星也听完整个人一愣，转身与他对视。这个人筋直的，让人又爱又恨，跟杨子一样能气的他牙痒痒！
　　“不是吧你，我说，你有必要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穿我吗？你这样我很尴尬诶！装你也得转个弯安慰一下我吧。就知道气我，呵，我才不想照顾他呢！”被戳穿了，再承认不是更显着矫情，就死撑！死撑……
　　梁壮壮无奈的笑了笑，果然还都是小屁孩，刚才白夸他成熟了。“担心就担心，惦记就惦记呗，还不承认！”
　　梁壮壮白了他一眼，果然不愿意错过分毫可以回怼的机会。
　　“对！我就是内疚了怎么了？我没照顾好他！可是他也得照顾好自己吧，这算什么事？到头来还是我的错？”袁星也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好像真生气了。
　　“我这回也都直接跟你说了吧，省着到最后又都怪我……”说完袁星也又把第二罐喝完的易拉罐捏扁。
　　“这段时间我没每天按时去接你了，因为廖方雷那王八蛋又喊我去帮他飙车了！”
　　这话说完，总算又把梁壮壮的注意力给抓了回来，之前被袁星也一笔带过的副业和这其中利害的关系，说实话，梁壮壮一直都还挺好奇的。
　　“那阵子也是，那王八蛋让我帮他改装车，和别的富二代比赛，那段时间天天忙，没顾着杨子……都是一些不好惹的主！别看我平时跟他们称兄道弟的，其实我一个都看不上，呵，他们也更看不起我……”说到这袁星也苦笑了一下，塑胶袋里的啤酒已经空了一半了……
　　“所以，你每次回来，身上的那些伤……”梁壮壮问到这儿顿了一下。
　　“看不惯就动手呗！我知道他们有钱有势，要弄死我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可老子偏不活的那么憋屈。因为这个，廖方雷那孙子帮我解围过好几次，老子欠他人情，所以就得给他卖命呗。而且他给的钱也多，这买卖不算亏本。”
　　听了袁星也的这些经历，梁壮壮的心里一塞，也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易拉罐。“那……离开他们呢？不飙车，不跟那些富家子弟混。”
　　袁星也又笑了，这一次笑得倒挺洒脱。“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我喜欢玩车，而且来钱也快，最重要的是……我喜欢看那些经常玩车的富二代输给我一个小屁民手里时，那气急败坏，脸上无光的样子！”
　　“你这是仇富心理，这种心态不好……”梁壮壮看他说话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头。
　　“去特么的仇富心理！人家有钱关我毛事，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的那副小人样！这不，我这几天就被一个富二代给缠上了！有钱有势的不要脸起来是真不要脸，天天烦我，说喜欢我，要追我！”
　　“噗——！”梁壮壮被这口本来打算暖身的酒给呛着了……
　　“对吧，你也吓着了是吧！所以说，你可得好好珍惜着我，本大爷也是很抢手，有人追的！”前一秒还一脸厌恶，这回眼神对上梁壮壮，又暧昧起来了。
　　梁壮壮背后一寒，咦，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喂，玩笑开一次两次就行了，总这样就没意思了。”梁壮壮缩了缩脖子，袁星也靠的太近，他本能的侧了侧身想躲一躲。
　　“谁跟你开玩笑啊，老子都暗示成这样了，你还跟我这装糊涂！要不是老子上次头发碍事，咱都亲上了好么？你不会以为我要吻你也是开玩笑吧？喂？你不会还是个雏吧？”
　　梁壮壮脸上一红，果然一到这个时候准吃亏！
　　“我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们经常这样开玩笑啊！我室友还总要亲我呢！谁当真啊？！”
　　“什么？”袁星也一阵晕眩，好家伙，原来这家伙一根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啊！还谁当真了？也就他没当真吧！看来在大学期间，他用这耿直劲逼退了不少人啊！想想也幸亏……要不就连同学室友都盯上他了，他要是开窍了那还了得。
　　想到这儿，袁星也突然正色了许多。
　　“嗯，那就这样吧！”说完，掰正了梁壮壮的肩膀，让他直视着他。
　　“那，我现在正式的跟你说，从开始到现在，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无缘无故！都是因为我！看上你了！对，就是你！我看上你了梁壮壮！”
　　“可，可是，为什么……？”梁壮壮到现在还一脸发蒙。为什么这三个字，大概是他现在全部且唯一的想法。
　　为什么，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袁星也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摘掉了梁壮壮鼻梁上厚重的黑色眼镜。
　　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会发掘自己的优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看。
　　呼呼的海风还继续在吹，而没有了眼镜和长刘海的阻碍，一切好像都变得更方便了。在梁壮壮瞪大了的眼睛里，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不过距离近了，就清晰了，面前的袁星也侧了侧头，高挺的鼻梁交错，两个冰凉的嘴唇终于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