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爱也不晚》劉小呆

32、第三十一章

　　31、
　　杨子现在住的地方是片很嘈杂的居民区，梁壮壮根据袁星也说的住址找到这里，就一直站在楼底下等着。

　　只是见见杨子而已，梁壮壮不知道袁星也为什么那么反常，以前每次见杨子的时候，从不注意什么形象，都是头不梳脸不洗的，可今天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又理发又换新衣服，嘴里还念念有词，手心都紧张到出汗发抖。

　　“我说你至于吗？不就是很久没见杨子了，见我也没看你这么激动啊……”梁壮壮好笑的问了一句，可袁星也还是紧张到浑身绷着，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也没顾得上回答。

　　梁壮壮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傍晚，等到他几乎都要回去问袁星也是不是说错了地址，才看见了杨子的影子。

　　离得很远时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像，梁壮壮就压根没想到那人会是杨子，但等到人越来越近的时候梁壮壮还一脸的不敢确认，因为面前的人走路有一点微跛而且还领了一个差不多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杨子一手领着那个小女孩，一手拿着一个粉色的小书包，一路上都侧着头似乎一直在跟小女孩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梁壮壮就在前面。眼看他们就要略过了他拐了弯，还是梁壮壮喊了一声，他们才注意到。

　　“杨子！“梁壮壮几步小跑追了过去，面对杨子错愕惊吓的表情只是笑笑，然后便忍不住把目光转移到了那个小女孩身上，心里满是疑问。

　　“小梁哥……你……”杨子慢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一脸惊讶。

　　这些年来杨子也变了不少，五年过去了，之前的稚气已经完全退去，眉眼间多了几分锐利。

　　“我回来了，接了星也出狱，所以来找你一起聚一聚。”对于杨子的惊讶，有些事情梁壮壮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微笑的说着。梁壮壮用余光注意到了那小女孩的目光也向他投了过来，忍不住低头去看。这真是一个长得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尤其是她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就像一对儿璀璨的黑宝石一样。

　　“这个孩子是……”梁壮壮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杨子一怔，总算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听他一问，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下变得尖锐，把孩子保护似得往身后搂了搂，才开口说道。“我女儿。”

　　言简意赅，没有多余的解释，杨子保护欲极强的模样，表明了不想让梁壮壮再过多的了解到什么。

　　“啊？什么时候？竟这么大了……”

　　梁壮壮问完，杨子也没有回答。气氛一时间尴尬了不少，不过很快，梁壮壮又把话头转移到了正题。

　　“我们走吧，你袁哥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杨子没有正眼瞧他，眼珠转了又转。“你看我，忙到连袁哥出狱的日子都给忘了……袁哥让你来接我的？还是……他有没有说让我带孩子去……”

　　“没有……但也没说不让你带孩子去。孩子的妈妈呢？或者，另一个爸爸，他在哪儿，我们可以一起去。”梁壮壮又道，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有……我一个人带的……”单身父亲，杨子就这么简单的解释了。“袁哥他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也没强调不带孩子去？”杨子试探性的问着，他一直在观察梁壮壮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想要确定他是否真的不知道孩子的事。

　　“没……怎么了杨子，为什么要纠结带不带孩子呢？你袁哥没说什么，我们聚聚，就在家做顿好吃的。更何况……孩子是你一个人在带，当然一起啊，不一起去谁照顾她啊。你说是不是？”

　　杨子这边还在犹豫不决，眉毛都快拧成了八字了，脑海里一堆不解的疑问，也不知是现在问，还是见了袁星也再说。看杨子没有要走的意思，梁壮壮僵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等了半天，还是身边这个小丫头先耐不住了，用着奶声奶气嗓音说了话。

　　“爸爸，我饿啦，我想去，吃好吃的……”

　　梁壮壮和杨子同时一愣，杨子是没想到女儿居然想去，而梁壮壮听见这小女孩叫了声爸爸，也不知怎么了居然心头一颤，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慢慢从心底扩散开来，抓心挠痒的。

　　“你想去是不是啊，伯伯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梁壮壮慢慢蹲下身，忍不住揉了揉小女孩细细的发丝，跟袁星也的摸起来一样柔软。

　　“烁烁……”小女孩嗲声嗲气的说了一句，就转头把脸埋到杨子身后去了。

　　“烁烁……”梁壮壮默默念了一句，笑了笑，站起来身。“走吧，你袁哥等着我们呢，别让孩子饿坏了。”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杨子跟烁烁一起坐在梁壮壮的车后座，他从头到尾都在看着车窗外，看着周围景物刷刷刷地向后消失在他的视线，脑子里也跟着刷刷刷地像胶卷似的把过去回放了一遍。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当初还在他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婴儿现在已经长大成一个能跑会跳的小姑娘了。

　　袁星也没有给他任何准备就让他从一个半大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单身父亲。这几年，他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没人知道他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给了烁烁他所拥有的全部。

　　当初是怎么想的。袁哥对他有恩，两个人的交情足够让他心甘情愿的替他干所有事，反倒是与他袁哥在一起的梁壮壮，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连亲生女儿的存在都不知道。现在，梁壮壮就这么一声不响的回来了，而袁星也也出狱了……

　　说实话，梁壮壮走了之后，杨子就没想过他会回来。现在他回来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杨子憋了一肚子的气，觉得他根本就不配当烁烁的爹！

　　想到这儿，杨子又看了看身边抱着个玩具就能安安静静玩儿的烁烁……看样子，袁哥也仍然没把孩子的事情告诉梁壮壮。他突然就不明白袁哥是个什么意思，什么打算了……

　　这次见了面，袁哥会想要回孩子了么？当初他说的还算不算数？五年了，就算养个宠物也会有了感情，更何况是他一手带大疼着宠着的女儿。可他就算再舍不得，他们到底是烁烁的亲生父亲，他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呢……

　　“爸爸，你干嘛抱我抱的那么紧啊？”

　　杨子把烁烁又往怀里带了带，没有说话。梁壮壮开着车透过视镜看着他们，心里的疑问愈发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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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子没想到梁壮壮带他来的，还是当年那个地方。屋子本就不大，一进去就能看见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而许久不见的袁星也就站在旁边，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起，眼睛就木讷的盯着他们的方向，就跟失了魂儿一样。一动都不会动了……

　　“怎么了星也，他们来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子竟然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看见发着愣的袁星也，梁壮壮几步走过去，却发现他还是没有反应，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

　　“袁哥……恭喜你出狱了……”杨子也慢慢走了过去，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不自然的笑容。又随着他的目光，然后扯了扯身后的烁烁。

　　“烁烁，这是你……”话刚开头就不知怎么接下去了……

　　“也要叫大伯对不对……星也你速度这么快就把饭做了啊，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别让孩子饿着啊。”还是梁壮壮看样子不对，赶紧接了话，然后拽了拽袁星也。

　　袁星也回了神，奋力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也扯出了个牵强的笑容。在心里一直默默地念叨着，这才知道的，他女儿的名字。

　　这一顿饭吃的是怎么吃怎么别扭……本来想趁此机会好好叙旧，可是话到嘴边儿，却又都感觉没了，如鲠在喉也不得不吞了回去。

　　杨子这顿饭，全程都在顾着烁烁，小女孩边吃边玩儿，他就耐心的边哄边喂。袁星也手抖着往烁烁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而杨子则把刺都一个一个挑掉，再喂到孩子的嘴里。烁烁吃完了饭，袁星也又赶紧给她洗了几个毛桃当饭后水果，杨子却摆摆手拒绝，说孩子对桃毛过敏……

　　袁星也挠了挠头，举着桃子尴尬的笑笑说怪自己不知道。而梁壮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怪异的感觉，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烁烁不太怕生，却也不喜欢与袁星也和梁壮壮多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玩自己的，要不就问杨子什么时候回家。

　　袁星也满怀期待，试探着和烁烁聊天，沟通沟通感情。可那孩子总是问什么就答什么，多余的话一句不说，自顾自的玩儿带来的玩具，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过。

　　说好的聚聚，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了这么奇怪的气氛。到了末尾，天色已黑，杨子要离开时，特意分散了烁烁的注意力，又背着梁壮壮把袁星也拉到了一边。

　　“袁哥……你想的我都懂……虽然我舍不得，但烁烁毕竟是你的孩子！当初你也是不得已……”杨子叹了口气。“烁烁那孩子不爱说话，你要是只和她搭话，那一年半载的也混不熟……正好，明后天恰好是周末，我……把她放在这儿……你试试照顾她，也好……再好好沟通沟通感情……”

　　听了这话，袁星也彻底乱了。“我……我要怎么做……我……”

　　杨子刚要再说，就见烁烁撇掉了玩具小跑着追了过来，一把就扑到杨子身上，抱着他的大腿。“爸爸，我要回家。”

　　袁星也只觉得他刚才磕磕巴巴问的话把自己的喉咙都给塞住了，一个劲的往下咽却还是上不去下不来。他就那么愣着，不知该怎么反应，怎么做……

　　杨子蹲了下来，揉了揉烁烁的头。“烁烁啊，爸爸有重要的事去做。你听话，可不可以先乖乖的待在这里，听你……袁……袁爸爸的话，让他照顾你，你的小睡裙和小兔子我都给你装好了，等爸爸忙完再来接你好嘛？”

　　“不要……我要回家……不要在这，我要跟着爸爸……”快五岁的小孩了，什么都能听得懂，一听杨子要走，还要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儿，抱着杨子的脖子不放，立马就嚎头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袁星也心都碎了。

　　而一边在厨房里刷碗的梁壮壮听见哭声也跑了过来。烁烁抱着杨子的脖子嚎头大哭，杨子的眼眶里好像也有液体在打转，再看袁星也……眼睛通红通红，神情呆滞，从一开始精神状态就不在线。看到这一幕，梁壮壮整个人都傻掉了，完全不知所措。

　　“怎么……怎么了这是，好好的，烁烁怎么哭了呢？”

　　“杨子，你带她走吧……快走吧……天都黑了……壮壮，你送送他们……送送他们……”袁星也眨着眼睛，笑着说完，转身走进了厨房刷起了梁壮壮没刷完的碗。

　　杨子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把烁烁安抚好，而梁壮壮在送他们回去的路上心情更是复杂。又寒暄叮嘱了好一番才把这父女俩送到了地方。梁壮壮盯着泪眼婆娑的小姑娘，心里就跟搅着劲似的不是滋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问问杨子，可是杨子打今天见面起就拒他于千里之外，几次想问都被他转移了话题，就只能作罢。

　　再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一开门就发现屋子里黑黑的，没有一盏灯是开着的，本以为是袁星也出去了，可是他的鞋子还好好的摆在门口，位置都没有动。

　　梁壮壮没有开灯，蹑手蹑脚的在阳台上找到了蹲坐着的他。

　　袁星也回了头，在黑暗中与梁壮壮对视，在外面月光的照射下，那纯黑色的眼珠竟是比黑夜还要黑的透亮。仅仅是一眼……一直憋在心里的情绪就再也崩持不住。

　　梁壮壮还是第一次见袁星也嚎头大哭，哭的竟然比烁烁那个小女孩还伤心。袁星也不是没有流过泪。在梁壮壮因为梁亚宸的去世发疯，他把他的脑袋按在水里强迫他清醒，之后又把他的头搂在自己怀里时流过泪；在知道梁壮壮要离开这个城市，说出那句“可能不会回来”的时候流过泪，可那都是隐忍的，在眼球终于承受不住积攒液体的重量才悄然滑落，就算是生烁烁时的剧痛，那泪水也是咬着牙去忍的。

　　没有一次，是这种宣泄似的，放声大哭。不顾一切的大哭。去他什么的坚强，碍着他什么的颜面。这种情绪感染到梁壮壮在不知何时也红了眼眶，他的手搂在袁星也的肩上，听着他的哭声一声声的砸到自己心里，再听着他带着哭嗝含糊不清的话语把自己的心再扎到鲜血淋漓……

　　“我要是……我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有了她……我有了她……我不会那么做啊……不会啊……”

　　心里的疑问，渐渐清晰明了，梁壮壮没有说话，他只是搂着袁星也，拍着肩膀安慰。他让他肆意的去哭，肆意的去发泄，连带着自己那份的，也一并的哭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梁壮壮不能再哭……作为一个男人，为数不多的眼泪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流尽，而现在，他要做袁星也的后盾，袁星也的依靠，更要做他和女儿的保护壳……所以，他也不允许自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