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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夜袭 ...

  •   白川站在县城里最高的那栋楼上,双手插在兜里,静静看着脚下的城市。楼顶的风很大,鼓起了头上的兜帽,露出少年冷峻沉默的双眼。

      从高空看,这个七八线小县城的夜晚有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一边是流光溢彩,另一边是灰暗破败;有人在醉生梦死,也有人活得不如地沟老鼠。

      白川痛恨每一座城市。不止是它密集的人群,令人窒息的空气,所谓繁华背后,也意味着无尽的贪婪和掠夺。然而,无论他多么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钢筋水泥铺成的森林,如同皮肤上感染上块块灰白的癣,一天天地吞食村庄和农田,一天天地逼近凉石镇。

      少年的心里有些怆然,在猎猎冷风中,他悲哀地想,有朝一日,他也会象后山那头灰熊一样,被人逼得无处可去吗?

      白川站在楼顶围墙上,发了一会儿呆,手忽然触到口袋里一枚硬物,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颗薄荷糖。是秋禾白天给他的,他放在口袋里,一直没舍得吃。

      他在楼沿上蹲了下来,拉下口罩,撕开包装,把糖含进了嘴里。薄荷糖那一点微酸和清凉,让他的心情好了很多。

      冷风里的少年认认真真地吮着糖,忽然无比想念那个给他糖的人,想起那人曾温柔又坚定地说“我们一起来保护它”,想得怦然心动、柔情缱绻,恨不得立刻回去,看看那人在做什么。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解决掉身边的麻烦,要把死死吸住他不放的这条蚂蟥,从身上拨除掉。

      糖吃到一半时,街道间终于起了雾。成串灯光在渐渐浓厚的雾气中变成了大团模糊的光晕。白川站起来,摸出一双医用橡胶手套戴上,又看了看楼房上“宏达集团”几个霓虹大字,如壁虎一般,贴着玻璃幕墙往楼下爬。

      在倒数第二层,他拨开一扇窗户,看看长廊两边并没有摄像头,便一翻身钻进了楼里。

      在这层楼上,白川找到了挂着总经理办公室铭牌的大门,他掏出根铁丝,在锁上鼓捣了两下,轻轻松松就打开了门。窗外透进的微光,映亮了这间极为阔大豪奢、处处充满暴发户气息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白川象个悠闲的观光客,四处看看,不时敲敲墙壁,最后从文件柜里面,找出个嵌在墙里的保险箱来。

      他故技重施,只花了十来分钟,就用那根细铁丝打开了保险箱。箱里装着几沓现金和一些文件,另外还有个笔记本。白川翻开来,发现本子上一行行字,详细记录着不同的姓名职位日期,外加金额,竟是个行贿清单。他心头一喜,当即抖开一个文件袋,把保险箱里的钱和笔记本尽数装了进来。

      随后,他又打开刘宏明的电脑,查找到他的若干房产地址,并从聊天纪录中得知,当晚刘宏明要请青湖帮老大梁三吃饭,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酒店里。

      白川想了想,用办公室座机拨打了酒店大堂的电话,询问了一下刘宏明等人的去向。大堂服务员回复说,刘总那帮人在酒店楼上订了间包房,现在还在里面。

      白川关了电脑,提上袋子往外走。借着大雾的掩护,十几分钟后,他潜到了酒店,并顺着外墙爬到了位于二十一楼的包房外头。

      酒店包房是个套间,一边是卧房,一边是麻将室,外面连接着一处阳台。白川从阳台上翻进去,透过低垂的窗帘往里看,里头一片乌烟瘴气。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桌旁堆着一叠叠钱,其中一个穿着阿玛尼的年轻人,正是刘宏明。

      几人边打边聊天,一时说起某处酒菜好,一时又说某地小姐妙,间或穿插些官场商场秘辛苦和胡牌的动静,整得屋里很是热闹。白川听了一会儿,极感无聊,想到刘宏明的行贿清单已然在手,将这炸弹丢出去后,这些人想必会狗咬狗咬成一串,自顾尚且不暇,一定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便准备走人。恰在这时,忽然听到刘宏明对面那个壮汉说:“上回老五从凉石镇回来,说那个林白川长得眉毛是眉毛,眼是眼的,是个很漂亮的小白脸子?”

      刘宏明丢下一张牌,笑了一下,说:“打你的牌!姓林的长得好不好看,与你屁相干!”

      那壮汉穿件短袖,胳膊上露出老大一块刺青,正是青湖帮老大梁三。他咬着一根烟说:“要是真漂亮,老子想派他个活儿干一干!”

      他上手坐着个中年瘦子,听了这话,半笑不笑地问:“三哥,是什么活儿?还一定要漂亮人来干?”

      梁三喷了口烟,说:“不漂亮不行!过两天省里的秦大公子要来,你们是不晓得,那人专一喜欢玩兔儿爷!咱这小县城里,长得好的鸭子没几个,到时候我要连个能伺候的齐整人都找不出来,秦大公子不尽兴事小,我青湖帮掉面子事大!”

      他下手的一个花衬衣胖子,整了整脖子上的金链子,说:“三哥,林白川就算了,妈个B,那兔崽子太能打了。为了买山的事儿,我们在他手里折了多少人手?有费那个事的时间,不如再找个人!”

      瘦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哟,老五,你还怕他?”

      花衬衣胖子赶紧分辩:“老子怕他?屁!老子是怕坏了三哥的事!”

      “一个小崽子还整不服他?”瘦子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笑了笑说:“实在不行就下点药。”

      一直没插话的刘宏明,这时清了清嗓子,说:“老三,你要说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我倒真碰到过一个。老五你还记得不?上回我们在凉石镇碰到一个小孩。那真叫长得水灵!我操!一身白肉就跟嫩豆腐一样!”

      叫老五的胖子闻言,拍了一下脑门,接口说:“你说下坡时碰到的那小孩?我靠!那小子天生就是个兔儿爷呀!三哥,你要把他找过来,我保证你说的那个秦大公子满意得很!”

      “真的?”梁三皱眉沉吟,“那小孩是凉石镇的?有啥来头没有?”

      刘宏明挑起眉一笑,说:“我打听过,给林白川看山的沈老头你还记得吧?那小孩就是老头外孙,听说沈老头的女儿在省城里做点小生意,能有什么来头?你要找人不难。前两天两个老头子才挨了顿揍,现在在县里住院,那小孩肯定跟过来了。这两天到医院里去找,准能找到。”

      梁三呵呵笑了两声,打了一张牌,说:“行!过两天我去看看,真要是个出色人物,找几个兄弟,把人骗出来,往车上一塞,拖到酒店里就行了。”

      几人呼呼拉拉地打了一圈,老五又说:“这秦大公子也稀奇,小姑娘玩腻了,非要玩什么兔儿爷!摸起来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硬邦邦的,有什么味道?”

      “要不,人搞来了,先让你尝尝?”他对面的瘦子尖着嗓子笑。

      刘宏明接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其余几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传出窗外,就象一根挫刀,一刀刀挫在白川的心里,挫出了他满眼的杀气。

      屋里正说得热闹,忽然听到阳台上咯地一声响。

      几人立刻停下来,梁三朝外面喊:“谁在外头?”

      满屋寂静,只听外面呼呼风声。四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老五站起身来,打开阳台门,朝外看了看,又缩回头去,说:“打牌打牌,鬼晓得是哪儿的动静!”

      屋外,白川手抠着一道缝,紧贴在玻璃幕墙上,直到里面又响起了麻将声,才闪身到了阳台上。他蛰伏在黑暗中,如同一头捕猎的野兽。

      下半夜的时候,麻将终于散了场。几人分头去别的房间睡觉。刘宏明送三个人出了门,打个呵欠往卧房里走,还没到门口,后颈上忽然一痛,被白川一个手刀放倒在地上。

      白川正要把刘宏明往房里拖,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梁三粗门大嗓的声音传进来,“老刘,开门!我包忘了拿!”

      白川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闪在门后,把门打开,梁三一头撞进来,看到刘宏明躺在地上,立刻一惊,正要发喊,被刀片抵住了喉咙。

      白川往门外溜了一眼,过道上并无别人,立刻把门关上锁好。这片刻功夫,梁三已经镇定下来,斜眼瞅着脖子上那把刀,说:“兄弟,你想要什么都好商量,我保证不动!”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往门口溜,被白川朝膝窝里踢了一脚,当即跪倒在地上。

      梁三一倒地,立刻朝前面喊:“刘宏明,动手!”

      趁白川回头看时,他踢出一个扫堂腿,又就势滚到了旁边,从放在椅子上的手包里掏出一把枪,对着白川连开两枪。

      白川往后跳时,看到了乌洞洞的枪眼,他不等落地,朝墙上踢了一脚,借力一跃而起,在半空中险险避开两枪。梁三且打且往门口跑,只见那人在空中忽然变形,瞬间成了一条腾悬半空、怒目虬爪的白龙,那龙一甩龙尾,将梁三重重扫得撞在墙上,又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枪也脱出老远。

      白龙落地一刹那,又化成人形,那人蹲下来,看见梁三满脸惊惧,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于是冷冰冰地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林白川。”

      说完,他象拎一头熊一样,把粗壮的梁三拎起来,拖到外面阳台上,直接砸破玻璃,朝外面扔了下去。

      楼下传来一声闷响,汽车防盗装置呜呜地响了起来。白川返身回到屋里,看到刘宏明不知何时醒转,正一脸恐惧地往屋里爬。

      他把刘宏明的一只脚抓住往阳台上拖,刘宏明发出杀猪也似的叫声:“来人啊,救命啊!”话音未落,人已从阳台上飞了出去。

      门里闹得惊天动地,早把外面的人惊动了。门外先是有许多人高声呼喝,继而是拍门声,最后变成了踹。白川红着双眼,杀气腾腾盯着门口,在门被踹开之前,他终于咬一咬牙,从阳台上纵身跳到了楼顶上。

      第二天一早,才四点多钟秋禾就醒了。病房里人多味道怪,病床又十分窄,他挤在刘老头的脚头,唯恐蹬到受伤的胳膊,一夜没睡安生。外公和刘老头都还睡着,秋禾揉揉眼,只觉得心慌气短,头脑一片昏沉,想到还有很多事,便强行爬起来,到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站了一会儿,决定绕去早市买菜去。

      等他出得门来,只见漫天大雾,把整座城市罩了个严实。秋禾慢慢走着,遛到早市,市场里人虽不多,四处却已经灯火通明。等买完菜回去住处时,他打开门,发现床上被子杂乱堆着,空无一人。

      “这么早到哪儿去了?”秋禾自言自语,回厨房把菜放下,看到卫生间门关着,便去敲了敲,问:“白川,你在里面吗?”

      半天没有回音,秋禾打开卫生间门,里面也空无一人。他怔了一会儿,转身去房里,一进门,就见白川正背对着窗户,站在屋里。

      他穿着深灰色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看不清脸。身后是白茫茫的大雾,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把窗帘吹得鼓起来,在他身边飞舞,仿佛那高高的身影长出了两道巨大的翅膀,有种难以言说的神秘和美丽。

      秋禾眨巴着眼,呆望着他,说:“你、你在屋里?”

      “嗯,”白川把窗户关了,回头问:“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秋禾认真回想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象搅着一盆浆糊。难道刚才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他迟疑着再次确认道:“你一直都在屋里?”

      “嗯,”白川走近他,端详了一会儿,直接把人拉到床上,塞进了被窝,说:“脸色象个鬼!别做饭了,赶紧睡!我去医院守着,你别管了!”

      秋禾躺在床上,看白川转身出了屋,又听到他轻手轻脚带上了门。四周归于寂静。他疲倦极了,却睡不着,心思芜杂丛生,一时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一时又觉得自己真没用,这才熬了几天,竟然就开始出现幻觉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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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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