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果》远方无城

4、狼狈为奸

　　我回家之后他已经醒了，穿着我的衬衫和格子短裤。靠在沙发上双臂环抱在胸前，闭着眼眉头紧皱。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三点二十五分。
　　“怎么了？”我坐到他身旁想跟他谈一谈，但是他没给我机会。
　　“小豪出了车祸。”他突然转过来对我说的时候还是把我吓了一跳，极力装出的镇定还是让着急的情绪露出了马脚，眼睛里竟然浸着泪。那一刻我真的很羡慕他儿子，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心很硬的人，别说泪水，就连伤心也少之又少。
　　我和他交往这么多年，也没见他难过几回。但是现在他却是如此难过，让人想要疼惜。
　　也许这就是人世亲情——血脉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是我和他之间永远也不会存在的一种情感。我差点没忍住苦笑了出来，却还是告诉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小孩子争风吃醋，更何况眼前这个人已经配不上自己的小心思。
　　我拍着他的背脊，宽慰他，“没事的，没事的，小豪那么乖，老天爷会眷顾他”，但是我的心里竟然冒出很邪恶的想法，并且让我感到欣喜和期待，死了多好。
　　我承认，我不是好人。好坏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不是一样置我于动荡地带，稍不适宜便会山岭崩裂洪水爆发。如果我是好人，行善积德，那过去的二十多年不也告诉我，我只能是荒野嘛！
　　“陪我去医院，好不好？”他抓住我的手，身体重重的靠在我的身上，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脖颈上。
　　“好”我说。
　　我还是败给了他，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要好不容易筑起宫墙把自己保护起来，却会被他简单的一句充满暧昧的话语攻城略地。
　　我们在楼下打的车，他跟司机说了医院名字后又问了我一句，“你冷不冷？”，看到我摇头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眉头一直没松过，时不时的在短裤上擦手掌心冒出的汗，骨节被捏出“咔咔”的声音。
　　我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车窗外树影在地上投下黑色的影子显得静谧，偶尔两声虫叫，天上的月亮格外皎洁。
　　一股疲惫朝我卷来，心也变得柔弱。脑袋混混沌沌的时候耳旁是他对司机说什么的声音。然后我又想起医院里他的儿子，他一定会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一下吧，带着父亲的慈爱。想着想着只觉得有两行热热的液体瘙痒了脸颊，浑身无力也没再想着把它拭去，最后终于是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司机正在抽一支烟，手臂搭在车窗上，把夹烟的手放在外面。
　　“他人呢？”我问。
　　“医院去了”司机用目光示意我看不远处的医院。
　　“他有没有说什么？”我拿开身上盖着的外套。
　　“他叫我别吵醒你。”
　　“还有咧？”我追问。
　　“就没说其他什么了”
　　其实我也没把握能不能找到他，抱着一丝希望到去询问值班的护士，幸而，因出车祸被送进医院的只有小豪。
　　“306”护士说完病房编号时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来了句，“他死没死”。
　　护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许是把我当作嫌疑分子，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正准备拨号时，我急忙解释，“因为是我朋友把他给撞了，我朋友不敢问所以让我来问，毕竟要是真死了，他这辈子也赔不了啊。”。
　　护士半信半疑的放下电话，然后说，“已经及时输血了，没什么大事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真的有些失望。我想要他死，也许我就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