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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绝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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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起轻功掠出冰洞的那一刹，阡陌心中便有些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她都至少还是个医生。就这么丢下病患自己一个人冲出去，是不是，有点太过不负责任了？
然而，这个想法在片刻之后便被她打消了。
接二连三的巨大轰鸣自月辉广场的方向传来，即使是距离很远，阡陌也能够感觉到月辉广场之中那完全无法控制的狂暴力量。
究竟发生了什么？
阡陌心中更加着急了，匆匆赶到月辉广场，却只见半空中有一金一银两团光芒争战不休，在孤光女神巨大的镰刀注视下，竟仿佛日月同辉，将暗沉沉的天幕都映得透亮。
荧惑侯与萦尘的亲卫兵不知何时已然支援而来，玉心侯麾下的军队在狄戎的带领下勇敢抗敌。而，自始至终，幽都王都只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眼看着自己的下属们争斗不休。
本为灵体的幽都王，自然是从来不参与下属为了争权夺利而发起的战斗。
他只需要这般默默的看着，并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给出自己的封赏或惩罚。
不知名的，阡陌竟是有些明白了东皇太一那偏执，一味追求强大的个性究竟是遗传何人。但看幽都王这般对于性命视若草芥的气势，身为他长子的东皇太一，自矜神之身份，着实不算奇怪。
月辉广场半空之上，玉心和萦尘的战斗势均力敌，短时间内，大约完全分不出高下。赤阳玉玦和玄阴玉玦那强大的力量在半空中对撞，炸裂，又宛如一场烟花般飘散无痕。
在阡陌冲到军队前方的下一刻，狄戎丢给她一面令旗便骑马跑开了，临走前，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保护好玉心。”他如是说。
“狄戎，你要干什么去？”阡陌握住令旗，生怕狄戎像记忆中那般再做出些什么以己身相代的傻事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能够保护好自己。”狄戎道。
“鬼才信！”阡陌冷哼一声。
“好吧，随你！”狄戎有些无奈，却并未反驳，简单向阡陌解释了一下荧惑侯亲兵的布置。
荧惑侯将主要的兵力压到中原红石峡之处，留在月辉广场用以偷袭的，也不过不到一万的数量。可是，这队士兵却不乏精通暗杀的斥候，来去无影，着实让狄戎军队吃了不少苦头。
“斥候是么……”阡陌思索片刻，忽的冷笑起来：“不就是几个斥候，有何可怕！传令，结阵地载，围住狄戎军队。”
将士们领命退下，阡陌纵马驱驰于战场之上，开出八门化伤，尽可能维持住众兵将的战斗能力不减。
“传令，变阵蛇蟠！”
“传令，盾起！”
……
有了阡陌居中策应，狄戎军队所面临的压力明显少了许多，狄戎也总算能够微微松一口气，打马冲向阡陌的方向。
四下看看，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开口问道：“阡陌，我怎么没看到玄晖？他这么多天，也该醒了吧。”
提到玄晖，阡陌的心中便是一阵痛楚与难过交杂的情绪。只是大战当时，她只得狠狠将这份情绪压回心底，平静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开始他便不见了。”
狄戎也没有问太多，毕竟玄晖的冷静与谋算他早已知晓，只当玄晖是在做着对敌的准备，打算给荧惑侯一脉军队最后一击罢了。
“你不用管防御，只管进攻！”阡陌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当前战事上。
狄戎点了点头，策马离去了，临行前，略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头顶玉心与萦尘的战斗。
阡陌也分了些神，抬头观察片刻便对玉心和萦尘的战斗有了认知。
玉心得到赤阳玉玦的时间已有近十年，对于其力量的操纵与运用都是熟悉万分，而萦尘却由于心中痛楚恨意，激发了玄阴玉玦最为强大的力量，单论此时，玉心的抵抗略显薄弱。只是萦尘能够操纵玄阴玉玦的时间不算太长，只不知玉心能不能承受得住萦尘那一轮紧似一轮的强大攻击。
玉心，一定要坚持住啊……
阡陌举起令旗，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竟是心如止水。
——你的战斗尚未结束，我便为你守住你心中的那点执念好了。
半空之中，赤阳玉玦与玄阴玉玦的战斗胶着，胜负无法轻分。月辉广场之上，阡陌和狄戎却总算是成功的在敌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打乱了敌方的阵营。这也要庆幸萦尘不通兵法，凭着狄戎的速度与力量，外加上阡陌几年里在无寐侯角斗场里学到的布阵之法，竟也渐渐扭转了被攻个措手不及的劣势，甚至隐隐约约，有了些压制之态。
萦尘分神看向下方的月辉广场，一时间，竟是心神俱乱。
“不，怎么会输……我不可能输，不可能！”萦尘乱去心神的刹那，玉心抓紧了机会，一个抢攻将她从半空中打下。
萦尘重重摔到地上，若不是她反应不慢，就地一滚，便要被奔驰而过的己方战马给踩成肉泥了。
玉心飘然落下，站在萦尘面前，运起自身所拥有的赤阳玉玦之力，便想要将萦尘体内的玄阴玉玦重新封印。
“不，你不能这么做！”萦尘努力向后缩着，眼神惊恐而狂乱：“我不可能输，绝对不可能！”
“可是，你就是输了。”玉心手持战戟，笑容中带着一丝傲然的意味：“看来，即使是强行融合了玄阴玉玦的力量，你的力量也还是不够啊！”
“这怎么可能……”萦尘喃喃着，却忽然张开双臂，尖声长笑：“孤光女神，将你仇恨的力量全部借给我！”
一道光芒仿佛由九天之上直冲而下，落在月辉广场正中的孤光女神像上。
巨大的镰刀缓缓移动起来，带着劈山裂石之势攻向狄戎与阡陌所在的位置。
那一个劈砍之中所包含的力量太过强大，玉心不敢轻待。
赤阳玉玦祭出，她将自己的全部力量融合其中，迎上那道巨大镰刀的攻击。
我只愿，我能够变作一轮明亮的太阳，照亮玄阴玉玦所化成的孤冷月光。
我想守住我在意的人们，我想让他们，有一个真正快乐的未来，没有苦厄，没有绝望。
赤阳玉玦携着强大的玄阳之力与那道巨大的镰刀相撞，一时间，竟是相持不下。
萦尘声音凄厉地大笑着，那镰刀中所包含的力量也便在她一阵紧似一阵的笑声之中愈发强大起来。
此时，狄戎和阡陌也发现了玉心的动作。
“玉心！”狄戎目呲尽裂，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阡陌连忙伸出手将他拉住。
“你疯了吗？你现在冲上去只能送死！”
狄戎死死盯着半空之中的景象，动也不动。
阡陌叹了口气，抢过狄戎手中的令旗。
好在剩余的残兵败将对她来说难度已然不大，她认真看了眼战场中的情势，又以最快的速度颁下了几道命令。
“阡陌将军，有一对魔兵开启裂隙逃到另一边去了，追不追？”忽有一名小卒前来报讯。
“派个斥候过去看紧了。”阡陌道：“穷寇莫追，恐有埋伏。”
“是！”魔卒微微抱拳：“不知将军还有何令？”
“派二千军，秘密开启裂隙前往中原凿齿军寨方向，相助于无寐侯。”阡陌道。
“是！”魔卒领命退下。
战场中的情况总算是趋于稳定了，阡陌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玉心与萦尘对峙的方向。
“不，玉心！”一看之下，她便发现玉心的状况岌岌可危。
萦尘已然无力再行攻击，可是，她却忘记了荧惑侯亲卫军中的斥候。
此时，正有一位魔族斥候持短刃，化作一缕黑烟攻向玉心后背。
狄戎已然持剑冲过去，可是，他毕竟还是离玉心太远了，即使是速度极快，也终是比不过早已经历过速度训练的斥候。
阡陌大急，几枚银针掷出，却终是快不过斥候手中的双刀。
忽的，一个半透明的护盾出现在玉心身后，带着一股灼热而强大的力量。
那斥候手中的短匕碰到护盾上，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成一滩铁水，本人也在一阵惨烈的叫声中，化作一抹尘灰消散于无痕。
这才是真正属于神明的力量。
阡陌恍惚想起，合虚山绝壁之上，岩浆滚滚，灼热烫人。
太阳八子所化作的恶魔龙邪便站在岩壁最上方，像看着一群蝼蚁一般，看着她与她幸存的同伴们。
这是她所亲身经历过的，分外惨烈的一仗。
可是，灵曦对战龙邪的时候，她却恍惚看到远处奔腾的岩浆瀑布之中，站着一道如烟雾般飘渺的白衣身影。那便是一直在欺骗着她与她同伴们的东皇太一，而那个时候，她已然被慕珊掌门洗去了所有记忆，竟是，一时间没有将他认出来。
而如今的场景，又与那个时候，多么相似。
阡陌紧紧咬住嘴唇，只眼看着那个让她早已熟记于心的白衣神祗，踏着一片虚空缓缓踱步而来，看着下方交战着的魔卒们，却仿佛在看着一群可悲的蝼蚁。
是了，这才是属于弑神之神，东皇太一的眼神。
东皇太一微微抬手，巨大的镰刀便仿佛泥塑木雕的一般，慢慢碎裂开来。
半截镰刀无力地坠落，与此同时，玉心也完全失去了控制赤阳玉玦的力量，无力地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狄戎眼明手快的冲上前去，接住玉心远远离开。
东皇太一微微抬手，对准了玉心的方向。
杀死前任魔侯，便能够代替其位置。
当年的玄晖，或者说，东皇太一，便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成为北溟新的九幽之主光朱侯。而到了这一次，他一直藏在暗处，只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用他那只属于神明的力量收拾残局。
难道，曾经的记忆，又要重演了吗？
阡陌心中蓦地一痛，想也不想，便冲到了玉心和狄戎面前，抬起头，倔强地与东皇太一对视。
“让开。”东皇太一淡漠的声音一如她的记忆。
“想要杀死玉心，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阡陌咬紧嘴唇，说话的语气却是掷地有声。
“可悲的蝼蚁，竟想要阻挡神之力量，简直是可笑至极！”东皇太一冷笑一声，却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
这就是，他身为玄晖的时候，那个脆弱的人类想要保护的人吗？
东皇太一抬起的手微微一顿，心中难得的有了些挣扎。
“咳咳……”忽的，狄戎怀里的玉心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身着华丽长袍的神明：“我承认……你比我强。”
“从此以后，你将，取代我的位置。”
……
东皇太一没有作声，审视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玉心与阡陌，似是在心底考量着什么。
良久，他才平静地说道：“玉心侯，及其麾下将军，关入死牢。”
周围的魔卒们有些犹豫，却在亲眼见到了曾经的主君落败之后，明了他们的主人在这一刻，已然更改。
“是。”停了许久，方才有两位站于队列最前的魔卒们走向玉心与狄戎所在的方向。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吧。”玉心苦笑一声，失去了赤阳玉玦的她，早已没有了对抗神子的余力。
阡陌只紧紧地盯住了沉默不言的东皇太一。
她很想质问他一句，为什么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过站在玉心一边，这一刻，他又为什么要这般无情地将她逼入绝境。
可是，东皇太一的眼中，却只剩了全然的无情，她努力了许久，也还是找不到哪怕一丁点名为玄晖的影子。
哪怕绝境若斯，她也依旧泪盈于睫。
“东皇太一，你难道忘了你向我们保证过什么吗？”阡陌大声质问道，带着自己最后的希望与情感。
“做出保证的，只是玄晖那个脆弱的人类而已。玄晖，已经死了。”东皇太一淡漠的目光落在阡陌身上，阡陌却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那道全然没有感情的目光所灼伤。
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一刻钟，感觉到这般恍若死过一次的绝望。
她不再反抗，只是无声地任由那群魔卒们将自己打晕带走。
原来，神比魔更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