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来自大荒的逆袭》玉挽卿

71、毒物

　　赫晓一路想着萦尘那莫名的嘱托，慢慢向夜明宫中自己的住处走去。她实在想不明白，萦尘既然是幽都第一歌姬，想要从安国寺拿个东西还不容易，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这个外人插手有关于自己记忆的事情？

　　怎么看，都是其中有阴谋的样子，尤其是刚才萦尘说话时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是让她止不住的发散联想。

　　赫晓的第一想法便是萦尘有事相求与她，可是，就如她这般囚犯不像囚犯，客人不像客人的处境，又有什么能帮得到她的？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的，赫晓竟是走到了夜明宫地下的刑牢之中。

　　碍于她手中玄晖的令牌，看守囚牢的魔卒不敢过多拦阻与她，客客气气地将她放了进去。

　　普通囚牢中，关押的都是作奸犯科的夜明镇村民，看上去却也无甚出奇。赫晓心中担忧着曾经被抓走的师兄师姐们，步伐不由得便加快了不少，来到地下深处的重刑牢中。

　　“何人擅闯重刑牢？”还不等她走近，便有两个手持长枪的魔兵将她拦住：“玉心侯有令，除非持有她的手谕，否则，谁也不能进入这里。”

　　赫晓怔了怔，心道这重刑牢中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

　　想是这样想的，面上，她只是抱歉地对两位魔兵作了揖，低声道：“抱歉，是我心急了，请问那些云麓仙居被捉来的人，都被关在哪里？”

　　“你说那些云麓仙居的人？”两位魔兵看她言语客气礼貌，说话时便也少了几分咄咄逼人：“以前君朔将军在时，捉来的云麓仙居众都被关在重刑牢里，至于玉心侯上任之后，那些擅闯夜明宫的人类就都被关进那边的囚牢了，和魔民们分开关押。”

　　“如此，”赫晓点了点头，感激一笑：“多谢你们了。”

　　走到狱卒所说的牢房门前，赫晓一眼就认出了那些被关押的同伴。

　　被关押的人大约四五个，皆是上次沿地道闯入夜明宫的，她的几位师兄师姐们。此时的他们，看上去也不过是清减了些，眉目间多了些忧愁罢了，好在，似乎没什么太严重的伤势。

　　“云裳师姐，焰师兄……”赫晓只觉得喉中哽咽，握住囚牢的铁栏杆慢慢跪坐下来。

　　“阿晓？”其中一个女子偶然转过脸来，连忙匆促地走到铁栏一边，隔着栏杆握住赫晓的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门外的守卫，你们费了不少力气吧？”

　　“云裳师姐，我……我一定救你走！”赫晓眼见得云裳激动中混杂着担忧的神情，心中便是一阵难过：“我的时间不多，只能向你们交代几句，这次行动又失败了……我，得蒙机遇，暂且栖居于夜明宫。你们还好吗？玉心侯她，没有为难你们吧？”

　　“说起来也怪，”云裳叹了口气，道：“我们刚被抓进来的时候，玉心侯手下那些小兵小卒们几乎是卯足了劲的折磨我们，可是几个月前，那些狱卒忽然被替换掉了，玉心侯甚至还请了狱医为我们治伤，此后就再没有苛待过我们。”

　　“这是，怎么一回事……”赫晓也有些茫然了：“对了，师姐，你被抓进来的这段时间里，有看到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吗？还有，在这儿停留着，你们就没有尝试过逃出去吗？”

　　“我们是，逃不出去啊，”云裳叹了口气，低声道：“阿晓，我知道你一直挂心着你弟弟，可是，如今我们在这北溟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丢了性命……”

　　“不，师姐，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到的吗？”赫晓急切道：“一个月之后就是幽都裂隙开启之时，我想趁着那个时候回去大荒，我……我会请示掌门，让她多派些人手来救你们出来的！”

　　“已经，晚了，”云裳长长叹息：“阿晓，我被关在这里，每天听着那边的动静，一直担惊受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玉心侯就要让我碰那腌臜的东西，如果真的变成这样子，我……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什么东西？”赫晓愣了愣，抬头看向云裳所指的地方，却见那正是方才她到过的重刑牢。

　　“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真的是……我平生所见最可怕的折磨，比重刑酷吏还要可怕得多啊。”云裳有些恐惧地压低了声音，握住赫晓的手亦加大了几分力度，说话声音中难掩颤抖之意：“想到我有一天，说不定就要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想自尽，却又没有那一份勇气，便只能在这儿空耗着时间，你的其余几位师兄也是一样的，无法逃脱，只能在这儿承受着心之折磨，你辉明师兄，已经有些神智失常了……唉，这该如何是好！”

　　“云裳师姐，你们一定要坚持住啊，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你们相信我！”赫晓回握住云裳的手，努力想要用自己的手心给对方几许温暖，却依旧抵不过云裳心中那近乎死寂的悲凉：“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你们的。”

　　“不，阿晓，”云裳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清明地看向赫晓：“不要违背你自己的心，不要忘了，我们深入北溟苦寒之地，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忘记，从来都没有！”看到云裳眼中一闪而逝的怀疑与失落，赫晓只觉得仿佛有芒刺在背，难言的痛苦难受：“师姐，我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堕落为魔。”

　　“这便好，记住你刚才所说的话，”云裳笑了笑，表情中却殊无轻松之意。

　　赫晓刚想再说几句劝慰之言，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是人的惨叫声音，此时听来，却比兽类更加让人惊怖恐惧。

　　“又开始了么，”云裳低声呢喃着，眼眸微垂，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这是……”赫晓眉心一蹙，却见前方重刑牢处忽然冲出一个头发披散，衣衫褴褛如乞丐的人影——不，那简直不像是个人类了，“他”惨嚎着向前冲去，眼中尽是血红，如同一只狂暴的猛兽，径直的向她的方向冲过来。

　　“拉住他！”一旁的狱卒很快跑过来，拖住那人的双手将他往回拉。

　　只是这短暂的一刻，赫晓就认出了这个神智尽失的人究竟是谁。

　　是两年前被捉住的凰影师兄，只是，他如今的模样却仿佛是完全疯了，谁都不认，她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他猛然一口咬住了那个挟持自己的狱卒的手臂，蓝色的血液猛然涌出——他一丁点都没有容情。

　　这样的师兄，让赫晓打心眼里的恐惧起来。

　　“阿芙蓉，给我阿芙蓉……”她听见破碎的声音从师兄口中一点点逸出，零落得不成样子。紧接着，那个手臂受伤的狱卒狂怒地一掌击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五指印。

　　“我要阿芙蓉，给我，给我！”

　　即使是被扇了一个耳光，凰影却恍然不觉，依旧在狂乱的说着什么。下一刻，他竟是猛然挣开狱卒的挟制，一头向牢中的墙面撞去。

　　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过后，凰影的额头上多了一个不停流血的巨大伤疤，而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一下下地不停用头撞着墙面，不多时，整个头顶便是鲜血淋淋，墙上亦是多了不少鲜红惊心的血痕。

　　终于，有一个狱卒看不下去这等场景了，却又不敢接近，只好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将一种白色的粉末慢慢倒在地上。

　　下一刻，那猛力撞墙的人便突然停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仿佛一条狗一样舔着地上的粉末，完全忘记了周围的脏乱，甚至，将那粉末完全舔了个干净。紧接着，便扑通一声，整个的昏倒在地上。

　　看着这可怖的场景，赫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不停战栗着，回头看向眉目平和中难掩愤怒的云裳，颤着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师兄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阿芙蓉，”云裳叹息道：“那种一旦吃了，就不能停下的药。沾染上阿芙蓉的人，一旦毒瘾发作，便六亲不认……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折磨着师兄师姐们的自尊，让他们像狗一样在地上舔食，狠狠地折辱他们的所谓清高。”

　　“还有这等事？”赫晓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气愤慢慢达到了顶点：“原来，她竟是这般不择手段的人！”

　　“师妹，忍住不要气！”云裳的语气忽然严肃了不少，握住赫晓的手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骼捏碎一般：“那人既然要用这等方式折磨侮辱与我们，我们，定要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亦在所不惜，你，明白吗？”

　　“……是，师姐。”赫晓哽咽着点头：“我一定，不会给掌门丢脸的，我向你保证，这也是我作为一个人的信念啊！”

　　云裳这才缓缓松开手，不作声地任由赫晓离去了。

　　很快便有一名狱卒走到牢前，低头看着云裳，默不作声。

　　“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了，你们也该把东西，给我了吧？”

　　“那是自然，主人早就有所交代了！”狱卒陪着笑将一个小瓶递到云裳面前，正是刚才被咬伤了胳膊的那一个，只是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然换成谄笑。

　　云裳几乎是用抢的将那瓷瓶接过来，颤抖着打开，近乎贪婪的吞食着瓶中的白色粉末。

　　沾染了阿芙蓉的人，一旦停药便会毒瘾发作，六亲不认乃至于自残自尽，无尽的折磨，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