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九夜·寻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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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梦能够下床走动之后，总觉得自己对岐海夫妇有些亏欠。这几天来岐海夫妇变着法的为她煲汤造饭，帮她调养身体，可谓是全部出自真心。她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最近身体还未全好，不能赶远路，便在白天里带着雪狼小呆一起跟着岐海上山打猎去，岐海和小呆在前方打猎，她便在后面跟着，顺便采些可用的药材。
小呆捕捉猎物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有了它加入捕猎砍柴，这几天的晚饭桌上便没断过肉食。
“阿梦，有你和小呆在真是我们夫妻俩的福分啊！”岐嫂乐得合不拢嘴，一边和陆梦准备着晚饭，一边等着岐海和小呆回家来吃饭。
“嫂子哪里的话，如果不是你们夫妇两个收留我，我如今还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叼走了呢！”陆梦笑着摇摇头，却不料岐海稍后回来的时候，身上挂着一道不只是被什么东西咬到的伤口。
“夫君，你怎么伤成这样，快去找云村长吧！”岐嫂担忧地扶住岐海，眼见得自己的丈夫因失血而格外苍白的面容，心疼地为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小呆慢慢的踱进屋子里，往厨房的地上甩了几只剥了皮的野兔。
“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一群软泥怪，多亏小呆机灵，咬着我跑了出去。”岐海满不在意地动动手臂：“没关系，外伤而已，云村长已经够累了，就不用麻烦他了。”
陆梦蹙眉，走上前去细看伤口。
“没事的嫂子，这伤不严重，我治了就是！”看清楚伤势之后，陆梦只是回头笑了笑：“别忘了我也是医者。”
“可是，阿梦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岐嫂担忧的看了看陆梦，对方只是摆了摆手，走上前来按住岐海伤口结了个手印。
“妙手回春。”她熟练地使了个法术。
岐海那原本可怕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起来，眉头的皱痕也慢慢打开了。
“这，这是什么仙法？”岐嫂瞪大眼，诧异地看着那一点浅碧色的光团：“这简直是太神奇了，这么严重的伤口，都能好的这么快！”
“这是我们门派特有的法术，用内息发动的，我如今法力还未完全恢复，效果不是那么强，不然这样的伤势完全治愈也就三天的时间，如今看来，是要留疤了。”陆梦笑着解释道。
“只有三天就能痊愈吗？大荒的法术当真神奇！”岐海讶异地低头看了看伤处。
“那是自然。”陆梦含笑点头。
***
这些日子里岐海受了外伤，陆梦和岐嫂便坚决不同意由他出外狩猎了，两方考虑之下，还是由岐嫂引着陆梦和小呆去山间采药狩猎，陆梦亦有些放心不下岐海的伤，便暂且留下了，打算先将这伤治好了再说。
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了，她现在反而没了最初时的急迫，多在这座静谧的小村住上一些时日，探听一下更加具体些的消息，似乎也不坏。
唯一的遗憾大约便是她在没看到过云横了吧，只不过，这个遗憾很快便被其他的事情所弥补。
夙影村的村民们都很友好，对待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外来者，也都笑脸相迎，每天陆梦出去，都能听见各家村民们关切的问候声，只除了……
岐海受伤的第二日，陆梦去拿药回来，还没等进门，脚下便踩到了什么，噼里啪啦一阵炮仗声音。
陆梦吓得慌忙跳开来，一不小心，便弄洒了手里的药篓，辛苦采了一上午的药洒掉一半。
“谁干的！”陆梦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问道，一边问，一边淡漠的四处打量着。
“哗啦”一声，一只放在门梁上的大水桶忽然翻倒过来。这回陆梦早有准备，飘然跳开。
“你！！！”又一个气愤的声音在房顶上响了起来。陆梦抬头一看，却只见一个明丽骄纵的魔族少女，正坐在房顶上气鼓鼓看着自己。
陆梦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老村长的孙女儿厉南。这几天她养伤的时候，可没少见到这丫头给自己摆脸色看。
“下次想整人，麻烦你不要拿药材开玩笑。”想到对方屡次针对自己，陆梦心里就不爽快，挑了眉头，脸色阴沉的看着厉南。
厉南嘟着嘴，狠狠地看着陆梦：“真不明白阿海叔他们怎么想的，非要收留一个外来人，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大荒所谓的大侠都是坏蛋，大坏蛋！”
“那些人是不是坏蛋我管不着，”陆梦伤势未愈，本就有些疲惫，再加上辛苦了几乎一整天的药草被这妮子弄翻大半，今天熬药的药材够不够都不好说，心里一怒，便觉得自己整个人呼呼的往外冒火气：“你难道没发现么，如今给我使绊子和我过不去的人是你！我自问我没有任何得罪你的地方。”
“谁说你没有，这几天你毛病这么多，要了不少云横哪里的珍贵药材，也就云横他脾气好任你折腾，还费了心思帮你弄药，给你看脉，害怕打扰你，他都是晚上很晚了等你睡熟之后才过来，自己都睡不好！我……我就是看不惯，就是生气嘛！！”厉南气呼呼的说个不停，说到后来，眼中竟是闪满了泪花：“我才不要任何其他人接近他，谁都不可以！”
陆梦一挑眉，盯着那魔族少女看了一会儿，这回她再呆都明白事情始末了。
敢情她是躺枪了，稀里糊涂就成了这位刁蛮大小姐的假想情敌。
明白了这点之后她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叹口气道：“我说厉南大小姐，我根本连云橫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你也想得太多了吧！”
“可是，可是……”厉南被陆梦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向她干瞪眼。
“而且你现在跑来对我说这么多话，也是说明了你对你自己没信心吧！感情的事情从来不能勉强。”陆梦站了半天，也觉得倦了，便懒得多说，只是将药篓再装好，提步想要走进屋去。
“你懂什么啊，我和云橫从小一处长大，他一直最喜欢我，最照顾我了，他肯定是喜欢我的！”厉南瞪了半天的眼睛，忽然憋出这么一句来。
“我只是说我的观点，信不信由你。言尽于此，我很累，要回去歇息了。”陆梦这话倒不是完全的推脱，她也确实就是很累。
“你，你一个外乡人，连我的话都敢顶，你，你太过分了！！”身后，厉南的叫喊声仍旧未停，陆梦却满不在意地直接将那叫喊声给关到了门外。
“你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有资格说话啊你？你你你，你走着瞧！”厉南一肚子火气犹自未平，一边跺着脚一边叫嚷着。
“阿南，你给我下来！”忽而，一道清隽至淡漠的声音响起。
厉南低头一看，却只见白衣男子漠然望来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捣乱的孩子，带着责备，带着一点警告，却唯独，没有她想要的那种情感。
“云橫，怎么连你也在帮着那个人类女人，你真的喜欢她？”厉南看到这样的眼神心中忽而慌乱，却仍旧嘴犟的顶回去。
“我答应了老村长照顾好你，可没有答应过他，让你这么乱来！”云橫淡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厉南，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云橫你，你果然就是喜欢她，我才不许你喜欢她，你明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厉南倔强的看着云橫，一副毫不退让的模样。
此时务农归来的村民们都看到了这一副场景，却没人上前阻拦，只是笑笑了事。
老村长的孙女喜欢云村长的事情已经闹得全村皆知了，只不过云村长似乎一直对南丫头没什么心思，只是一味的容忍着她。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云橫淡淡道，转开眼，眸中满是怅然。
厉南从屋顶上爬下来，站在云橫面前，紧握双拳，狠狠地盯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抹着眼泪跑走。
***
陆梦回到岐嫂家里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在了桌前。岐嫂做了简单的菜式，一人两魔吃饭谈笑，那场景好不温馨。
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饭，陆梦忽而便想到了厉南的事情，忍不住便去找了岐嫂开口询问。
“哦，你说南丫头啊，她是老村长的孙女，自小就被娇养着，性子确实是骄纵了些，两年前老村长出外云游的时候将厉南这丫头托给云村长照看……唉，也就是云村长一直惯着她，不和她多争辩，让她这些年里脾气只坏不好，你也多担待了。”
陆梦淡定的听完岐嫂的话，默默腹诽这位云大村长此等行为，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弄一个童养媳？
很显然岐嫂也感觉到了陆梦心里那一大群飞奔的拓拓，摇头笑道：“这丫头，估计是觉得你和云村长同为人类，有些吃味了吧。毕竟你也是这些年里唯一一个闯过夜安城的人类，还是个女孩儿家。”
陆梦一头黑线。
她只身闯入夜安城的时候，心中唯一存的念头便是在自己还在的时候找到夜歌，又不是为了在这儿跟一个幼稚大小姐争风吃醋。
心中一抹去意升起，陆梦怀了些心事回到里屋浅眠。
伤势初愈，她总是有些睡得不安稳。
不知半梦半醒的躺了多久，她忽然听到外屋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谁在哭？
陆梦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进里屋，却只见岐嫂轻轻擦着眼泪，似是在努力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音。
“岐嫂？”陆梦轻唤出声。
“哦，是阿梦！”岐嫂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
陆梦忍不住全身发抖。
那样的眼神，那样空寂到绝望的眼神，让她打心底里升起一抹恐惧。
仿佛有一点幽蓝的光芒透入心间，让她有些熟悉，又有些悲伤，隐隐约约的，仿佛有人在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却总是飘渺难定，让人心中不安。
陆梦猛然站起身来。
“谁在那里！”她面色冷肃，脸容惨白，那种力量让她太熟悉了，她只在夜歌制造的梦境中感觉到过，直觉告诉她，这股窥探着自己的力量便是与夜歌有关。
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似的，那种力量略微一过，便又悄然消失了。
陆梦握紧了拳头，低头一看，却见岐嫂愈发的憔悴下去，脸孔比起刚才，更加的苍白无血色。
“岐嫂？”她蹲下来低声唤道，却不料岐嫂忽然抱住她，无声的在她箭头啜泣着。
陆梦无奈，只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轻拍对方后背，默默安慰。
岐嫂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一般，压抑着声音痛哭不止，直哭得嗓音沙哑，气息不匀。
陆梦等到这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爆发过去了，便悄悄点了她几处安神的穴道。
岐嫂总算是平静了些，歉疚的垂下眼去，依旧默不作声。
“岐嫂，有什么事情，方便向我说吗？是不是，做噩梦了？”陆梦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得轻缓。
岐嫂沉默了很久很久。
“阿梦，如果有一天，你得知你以前信任乃至于信仰的东西，全是假的，你不过是活在一处巨大的骗局之中，你，又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陆梦也沉默了下来。
瞧，多么熟悉的一个问题！
她想起了嫂嫂萍絮的梦，想到了她以前做过的许多噩梦，想到了，自己做过的梦。
要相信吗？它，只是一个梦而已啊！似假还真，把握不住它到底真切与否。
陆梦沉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神色变幻莫测，良久，方才开口回答：“岐嫂，即使是在梦中看到了所谓真实，我依旧想要尝试着相信，相信自己所一直相信的，直到，我自己再也无力去相信为止。坚持于自己心底的执着，永不放弃，永不言悔，这是来自我们冰心堂毒宗的一句誓言。”
“即使，你以后真正的知道，他背叛了你，甚至，残忍的欺骗了你，你也会这样做吗？”岐嫂又问。
“我，依旧会尝试着相信的吧，”陆梦听到此言，竟是浅浅的笑了起来：“我依旧会相信陪伴我最长久的那一份情感，现在，永远。”
岐嫂终于是沉默了下来。
等到她静静睡去，陆梦只觉得心中压抑不已，站起身来踱出房门。
夜晚的空气格外清凉，让陆梦多了些清醒。
她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熟悉的，幽蓝的火光，却，已然不再惧怕。
说她呆也罢，傻也罢。
她一直就是那个夜歌口中的陆小呆，她想选择相信那个梦中的少年夜歌，这是她心里一种几近于直觉的坚持，她不想因为这几次梦境，便否决自己曾经一直坚信着的心。
夜阑深深。
在一处被树影挡住的漆黑角落里，一袭如血红衣翩然，女子纤长的玉指间，琉璃灯幽幽闪耀，碧蓝光芒仿佛能够照彻人心。
此时，那女子却只是静静看着光亮处少女的背影，感觉到手中镇魂灯光芒忽亮忽暗，明显的，主君的心情也有了格外剧烈的波动。
这就是，那个改变了主君的女孩儿吗？
原来是她，也，幸亏有她。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九夜·寻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