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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六夜·噬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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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萍絮一直排斥着陆梦的接近。陆梦直觉此事同夜歌有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他开口询问，只好远远地避开萍絮，不再多过问萍絮的事情。
即便如此，神农居的地方也毕竟不大，偶尔二人相遇，陆梦也依旧能够察觉到萍絮对自己那掩饰不住的憎恨。
这日陆梦恰好从巴蜀演兵场出来，照旧带着一身皮外伤。回到神农居的时候，恰好看到陆枫拿药回来。
“哟，梦儿回来了？”陆枫笑着走过来，为陆梦拿过药箱：“今天的对战看上去还算顺利啊，至少你身上的伤比以往少多了！”
“你怎么不说是我的战斗能力好了，”陆梦哼了一声，须臾，又想到了陆枫前些日子提及过的事情：“对了，哥哥，你说的那个师门试炼任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我好早些做准备。”
“还有大概半个月，等我七十五等级考试结束了再说。 ”陆枫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陆梦粲然一笑。
“那敢情好，哥哥一定要通过考试啊！”
陆枫哈哈笑着揉了揉陆梦的头发。
一道冰冷的目光穿过小亭回廊，直投在陆梦身上。
陆梦只觉得心里一悸，抬头看去，却见面色苍白的萍絮，正死死盯在自己的身上，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深深的憎恨之意。
她连忙从陆枫手里取过药箱，一溜烟跑了。
“咦，梦儿，怎么不进去歇一歇啊？”陆枫有些诧异的张着手，依旧是那副抱着药箱的样子。
……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萍絮对陆梦生了嫌隙，却没有人明白那是为何。
陆梦有些怀疑她是否做了梦，晚间曾经想要进入萍絮的梦中看看，却不料，接连几晚，她都在不停的梦着夜歌。
夜歌的状态看上去差劲之极，每次她进入他梦境的时候，他都静静沉睡在长留殿的寒冰床上，一殿清冷。
梦境有些虚幻，她只觉得自己有些无措，想了想，只是默默将琴放下，弹起清心咒来。
琴音清丽，伴随着一阵踏踏的脚步声，悠然飘向远方。
听见了脚步声，陆梦下意识的停住了弹琴，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位眉目很是眼熟的黑衣男子沿着长长大殿一路走来，身影沉凝而坚定。那是她应该前来北溟寻找的人，她对他早已熟悉。
弈剑掌门，卓君武。
她试着对卓君武说话，却不料卓君武似乎是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是提着灯走近寒冰床，低头默默地看着夜歌，一向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不知名的关怀之意。
“小歌。”她听见卓君武这般开口。
这个明显亲密的称呼让陆梦心中巨震，不知名的，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从小到大，她听见的传闻都是卓君武和紫荆夫妻深爱，甚至卓君武为救爱妻不惜放弃弈剑掌门之位，远赴太古铜门之后。哪里知道，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看看夜歌的年龄便能大致猜到，许是卓君武在北溟另娶魔族女子为妻，这也是为何，夜歌会拥有不同于普通魔族的精致容貌。
也难怪夜歌为何从来不愿意提及卓君武，甚至，在她几次拐弯抹角询问的时候都生硬转开话题。
从来没有一个魔族，愿意承认自己的生身父亲是一个普通人类吧。
陆梦先是有些气愤于卓君武的变心，紧接着，她却又有几分茫然了。
一直以来的信仰被一个梦所质疑，或许，这一切，包括她的一次次入梦，本就是一个错吧。
每个人，都有不愿为他人所知的秘密。
陆梦只是静静看着卓君武，卓君武默默看着夜歌。
不知过了多久，卓君武悄然提着灯离去。
陆梦抱着琴轻轻走近，不敢吵醒了沉睡的魔族少年，迟疑许久，她悄然伸手碰触夜歌的眉心。
明明是不大的年纪，他便背负了一份沉重的包袱。这样的夜歌，总让她心中的某一处，隐约的疼。
***
陆枫已然开始准备他的等级考试了，萍絮的状况，看上去似乎也好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是陆梦听了同门师姐所说。
这段时间里她也很忙，忙着在战场中历练，以攒够换取一身紫陌套装所需的条件。
是日，陆梦刚刚从睡梦中醒转，便看到经络院的杜若掌针站在自己床边，一脸焦急的模样。
“杜若掌针，发生什么事啦，这么着急？”陆梦在杜若的催促下飞快换好衣服，拿了药箱，一边走，一边诧异地问道。
“阿梦，甘草代掌门，病倒了！”杜若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紫荆掌门已然沉睡，我冰心堂竟无一人敢诊代掌门的病症……唉，这可如何是好！”
陆梦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名字忽然入了脑海。
她迟疑了一下，道：“其实，还是有一个人的罢，如果集众院掌针之能，都无法诊断甘草掌门的病症，那么，能够看诊的也许就只有……”
她终究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果不其然，杜若慢慢皱了眉，说话时亦是带了不屑。
“你提他做甚？那个冰心堂的叛逆！”
果然，如此啊！
“可是……”陆梦还想再说，一旁便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阿梦说得没错，我们药宗看不出的病症，也许，也就只有毒宗的伏枫能够诊治一二了。我们迁居天虞岛之前，药毒二宗一向不分家，虽说风评不少，不过还是要承认，有了伏枫带领毒宗弟子死守江南，我冰心堂药宗才有在天虞岛休养生息的机会。”
陆梦有些诧异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居然也有人支持，正纳罕着，便看到苍掌针走过来，透过神农居的轻纱幔帐，陆梦能够看到她脸上些微的赞许之意。
苍苓蒲艾四位掌针还是当年随于紫荆掌门身边的，在冰心堂药宗威望极高，只是她们四人向来守于巴蜀紫荆峰，极少出山，这一回，甘草的病症居然请动了苍掌针亲自前来，而且明显，她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说起来，甘草代掌门体质特殊，这种似毒非毒，似蛊非蛊的症状，我也从未看过……这样吧，我已开了些润补的汤剂，这一回，我亲自去江南寻伏枫一趟，只是不知道，以伏枫的固执，肯不肯帮忙了。”苍叹了口气，表情里依旧带着些迟疑。
说话间，陆梦已跟随杜若来到了神农居甘草住处。
甘草已然陷入深度昏迷之中，面色青白，四肢冰凉，若不是胸口隐约的起伏，简直看不出来，她还活着。
说来也怪，陆梦入冰心堂这十余年中甘草都是这样十四五岁的模样，从来不曾长大过。时光仿佛在她的身上停止流动，将她永远定格成女孩样貌。
“昨日晚间，代掌门便是这副模样了，人事不省，如今只能如紫荆掌门一般暂时吊着命，只希望那个伏枫真能看出些所以然来了。”杜若叹了口气，眼见甘草愈发憔悴下去，终于不再排斥伏枫的看诊。
不得不说，在毒蛊一系，药宗确实不如毒宗来得专精。
……
陆梦在甘草身边默默守着，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苍掌针终于回来了。由于疲累，她的脸色不甚好看，却难掩欣慰。
“幸不辱命，我总算劝动了伏枫。”
说完此话，苍便向守在一旁的紫菀点了点头，悄然前往偏厅休息。
陆梦正在屋中给甘草换药，一抬眼，便看见一个身量高大的黑衣男子踱步走进来，步履带着迟疑。
在她的角度，她只能看见对方一片绣了浅碧莲花的衣角，直到那人在甘草床边蹲下来，为甘草把脉的时候，她才看清他的长相。
伏枫这位紫荆掌门唯一的师弟，模样竟是与传言不符的儒雅俊逸。他按上甘草脉搏，眉心慢慢蹙起，很显然，甘草的病症对于他来说也颇为棘手。
“伏枫……代掌门的病症如何？”紫菀虽勉力控制着语气中的不屑嘲讽，却还是有丝丝缕缕的不满流露而出。
“你们先下去，”伏枫转过头，完全不留情面的指了指门外：“这个小姑娘留下就行了。”
看着那指向自己鼻子的手指，陆梦一怔，心道这伏枫果真是像传言中那样的藐视礼法啊。
“至于甘草的病，你们不用担忧，再过五日她便会自然苏醒。要真说什么病啊，我看这小姑娘才叫病呢！”伏枫冷哼一声，眼看着紫菀等人做出一副想在甘草卧室死守到底的样子，指尖在众人中转了一大圈，又一次指回了陆梦的鼻尖。
“生病……我？”陆梦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心道这伏枫真的是毒宗宗主吗？不是从哪里来的江湖郎中吧！
她的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大病，怎么一到伏枫这里，她就成了病入膏肓的病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伏枫的手离开甘草脉搏，低垂下头，似乎是恍惚的苦笑了一下。
“伏枫师叔，甘草掌门，她是中了什么毒？”陆梦努力无视刚才伏枫的那句话，将注意力转移到甘草的病症之上。
“不是毒，是惩罚，”伏枫道：“只有历代掌门才会受这惩罚的约束，一旦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情，便会……永远维持昔时容貌，一到了满月之时，便会受噬心之苦，一次重似一次，现在看来，她这惩罚，已然受了有十几年了。”
“甘草掌门，背叛师门？”陆梦诧异的睁大眼睛。
根据她对甘草的了解，甘草一向比在意自己还要在意冰心堂。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做出所谓背叛冰心堂的事情？
她刚想嘲讽几句伏枫叔你是开玩笑的吧，便听得伏枫话语：“至于你，小姑娘，你是不是有造梦或者入梦的能力？”
“嗯？”陆梦一怔，完全没有想到伏枫竟然会这样直白的一口说出她隐藏最深的秘密。
“你……你怎么知道！”陆梦心中巨震，连尊称都忘了，结结巴巴的反问道。
“哼，也就是天虞岛从来见不到东海精怪，你这不同才没人看得出。小姑娘，你叫什么，你有亲人吗？”伏枫冷哼，看向陆梦的眼中却带了些许同情之意。
“啊，有，我哥哥！”陆梦用力点头：“不过我自己得病了，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啊？”
“你把你哥哥叫来就是。”伏枫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指使着陆梦出外请人。
……
好在陆枫近来因为萍絮的病症，一直留在神农居未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匆匆赶到了神农居甘草卧房。
“你是这丫头的哥哥？”伏枫挑了眉，盯着陆枫看了几眼。
“是的，在下陆枫。”陆梦被看得莫名其妙，却不料伏枫只是转开眼去，看了看依旧有些愣神的陆梦，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陆枫。
“为什么你是个正常人，你妹妹身上却流着鲛人族的血，还是最邪恶的绝望鲛妖？”伏枫眉头慢慢皱起，看上去，亦是疑惑不解的模样。
陆枫看了看陆梦，面容有些僵硬与闪避。似是有难言之隐。
“小姑娘，你先出去。”伏枫对陆梦摆了摆手。
陆梦依旧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看到伏枫的动作，她想都不想，便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飘然出了门。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听一会儿，却不料她刚刚出来，便看到伏枫与自家兄长同时走出，一路走向神农居萍絮养病之处。
她刚想跟过去，杜若便一路小跑着将她拉住。
“怎么样，代掌门的病有救吗？”杜若满脸希冀地看向陆梦。
“这……”陆梦想到方才伏枫所说，觉得甘草背叛师门的事情还是暂且隐瞒的好，便只是笑了一笑，道：“不过是病症凶险罢了，伏枫师叔对我说，掌门再有五天便可醒来，届时多用些滋补药物即是。”
“这样的话，这几天就劳烦你了。甘草掌门向来和你亲近，想来，由你照料她，会更加适合罢。”杜若微微点头，见陆梦的眼神不时向萍絮居所瞟着，脸色登时便是一肃：“陆梦，你这么一刻不停地盯着伏枫那厮走去的方向作甚？你难道忘了他是冰心堂的叛逆了，这次诊病也不过是万不得已非要用他罢了！”
“我，”陆梦只好收回目光，转过身便向甘草的卧房走去：“我再去看看掌门。”
“这还差不多，哼！”杜若冷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