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四夜·醉梦（上） ...
-
陆梦渐渐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改变。
困扰她每夜的噩梦渐少了，相反的，她梦到夜歌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十三岁生辰那天，陆梦那位极度不靠谱的哥哥正陪嫂嫂去丹坪寨看雪，甘草也去了弈剑听雨阁为陆掌门诊病。只留下小寿星陆梦抱着绿绮琴，独自一人在神农居守了几个时辰都没人回来，便就只好自己默默缩进了后山的罂粟园，躲在花海中一个角落昏昏沉沉睡着了。
午夜梦回，她又回到了那座建在雪山上的城堡。
不到一年的时间，夜歌的样子就变了不少，褪去了原来的小孩模样，个子长到了和陆梦一般高。
他并没有穿那件厚重的黑裘，而是穿了一件花纹奇异的黑色长袍。那袍子花纹怪异，穿在他的身上，却是分外的合适。
“夜歌！”陆梦已经习惯了这位的怪脾气，看着雪狼小呆缩在他的脚下，听话得像只狗狗，也没管夜歌的反应，只是自顾自走上前去，嘿嘿一笑，摸上小呆的头。
“小呆，几天没见想我了没有啊？”
夜歌给了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就连小呆都没有像以往那样冲过来卖萌，而是像夜歌一样，鄙视的转过头去。
果然是有其人必有其狼！
陆梦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她有些后悔于自己想要把小呆当坐骑这等坑爹的决定了。跟在夜歌这个别扭孩子身边，说不准再过上几年，她就要接受一只傲娇货做自己坐骑，唉，想想就是个坑！
刚有点小郁闷，陆梦便莫名其妙的被夜歌给拉走了。
“唔，夜小歌，这是去哪里？”
“少废话，跟上！”夜歌别扭的转过头去，加快了些步伐。
一路走到天台边上，举目四望，空空茫茫的黑。
长留殿的偏殿隐在寂夜之中，只能隐约看见雪山的轮廓，是夜，无月。
“这是要做什么？”陆梦诧异的问道，声音刚落，她便立即收了声，颇有些震撼的看向远处。
五彩的烟花，一朵又一朵绽放在天幕之上。由于地方空旷，那烟花便仿佛要坠落在他们身侧一般，有的形如飞瀑，有的形如牡丹……
整个夜空，竟仿佛活起来一般，氤氲着令人神为之夺的壮丽绝美。
陆梦看得呆住了，眼看着一朵巨大的浅粉荷花在天空中绽放而出，却又点点消散，而后悄然隐没入暗沉的天幕里，只余下一缕缕轻薄的烟雾。
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她喜欢烟花。
喜欢那短暂一瞬的燃烧，一刹辉煌，一刹湮没，只在天空中留下点点浅淡的痕迹。
“怎么样，喜不喜欢？”夜歌转过头去，看着默不作声凝视天穹的陆梦，声音结结巴巴的，难得有点紧张。
“我……”陆梦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因这一场烟花比她以前见过的都更加美丽。
“我还不是看你前几天那副想要礼物的傻样才顺便成全你了，你要是敢说不喜欢我……我就捏你脸！”夜歌等了半天没听见陆梦回答，忽然气鼓鼓地说了一句。
“我……”陆梦哭笑不得：“这个，小歌，不骗你，我很喜欢，真的！”
“哼，瞧你那样子，看上去就假！”夜歌有点委屈的偏过头去：“难得我想要送你点生辰礼物，哪里想到你就是这个态度啊！”
“呃？”陆梦惊诧到言语不能。
她完全没想到，唯一记得她生辰的人居然是这个只能在梦中相见的魔族少年。
“不，不是的！”她连忙摇头：“我只是太喜欢了，我……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记得我生辰！”
夜歌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不过啊小歌，造出这样逼真的幻境，你也费了不少心力吧！”等到最后一朵烟花燃尽，凋零成一抹烟痕，陆梦垂下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造了个梦而已，这点事情难不倒我！”夜歌扭过头去，不想让陆梦看到自己脸上那一瞬流露的悲伤。
确实是没什么，只不过是……他动用的力量太多，这个月十五的时候，估计又要被幽都王狠狠折磨上一通了。近日里他感觉到幽都王对他的控制加剧了不少，他甚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造梦的内容了。
“呐，又在骗人！”陆梦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去，明亮的双眼紧盯住夜歌：“你是不能这么频繁动用力量的吧？老实交代，你要是在这儿用太多力量会发生什么？”
“跟你没关系，不过你要是敢不喜欢我的生辰礼物，我，我……”
“夜小歌！不许转移话题！！”陆梦嘟着嘴伸出手去，刚想掐夜歌脸颊，却突然被夜歌给拉住了脸用力往两边扯。
“啊啊啊好痛！”陆梦委委屈屈的抢回自己的脸，气鼓鼓看着夜歌：“为什么你也学会捏我的脸了啊，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摆着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高贵到底呢！”
“捏了就是捏了，你以前都捏过我多少次了！”夜歌揉了揉自己的脸，心道如果不是为了成功逆袭，他又何必把自己变成这幅少年模样。
“我……我完全都没使劲啊，哪像你，一上来就用那么大力气！”陆梦扭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
“谁说你没使劲的！”夜歌不服气的打断道：“陆小梦，你是故意的吧，就是知道我年纪小好欺负，所以你才，才……才总是捏我脸！”
陆梦刚想把话茬儿驳回去，便突然扶额，她发现他们两个居然就着捏脸这种明显是几岁小孩的话题吵了这么半天。
想了一想，陆梦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夜歌，指指自己：“呐，别生气了，我让你捏回来还不行吗？”
“哼，我才不跟女孩子一般见识！”夜歌转过头做高冷状：“你让我捏，我还不捏了呢！”
陆梦耸了耸肩，爬到白玉栏杆上，靠着一根柱子望天发呆。
“唉，真是没意思啊，要是什么时候能进到那座漂亮的宫殿里看看就好了！”陆梦看看夜歌，又看看那座高耸阔气的宫殿大门，唉声叹气。
“你想进去？”夜歌眉头一挑：“进到长留殿？”
“唔？你是说，那座宫殿叫长留殿？”陆梦好奇的回了头看看夜歌：“这名字真好听！”
夜歌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用眼神示意陆梦跟上。
夜歌微微抬手，一盏精致的琉璃灯出现在他的手指间，灯盏里幽幽燃烧着浅蓝火焰。
在灯光的照耀下，长留殿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仿佛是打开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梦。
剔透的青花长柱高耸入天，投射着夜歌手中幽蓝的灯光，如同上好的青瓷一般精巧细腻。
那样清澈中含着寂寞的颜色，干净的如同童话一般。
“这里，好美，”陆梦站在大殿尾端看了许久，忽然轻声说道：“建造了这座宫殿的人，一定有一颗向往着纯洁与光明的心吧。”
说完了这话，她偏头等着夜歌的回答，却不料夜歌只是沉默，握住她的手松了又紧。
“想不想，到上面去坐？”良久，夜歌缓缓说道，抬手指了指大殿远处，青花石柱的尽头。
“想啊！”陆梦连忙点头：“这可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座宫殿呢。”
“那是你没看过……”夜歌话说了一半便沉默了。
没看过什么？
陆梦心里纳罕着，却只等到夜歌的脚步加快一些，几乎是拖着她向前跑去。
一路跑上数级台阶，迎面可见的便是一座由寒冰雕成的王座。
夜歌熟门熟路的坐了下来，陆梦也紧张地落了座，正襟危坐在夜歌身旁，仿佛能感觉到寒冰的一丝沁凉，恍然一梦。
“坐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又失去了一切。”陆梦感慨的说道。
夜歌垂眸，长长的眼睫掩住了一切心绪。
“这是怀光侯的宫殿。”许久，他低声说。
陆梦回头，心中不无惊讶。
几年来，这是夜歌第一次提及这一处宫殿的由来，她还以为，他会永远对她隐瞒这些。
毕竟，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梦而已。
“怀光侯，是这里的统治者，统领着整个永夜城。”夜歌看见陆梦茫然的样子，便又补充了一句。
“永夜……好寂寞的名字！”陆梦轻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感慨地轻叹一声。
“这里叫做永夜，只是因为，在这种极北苦寒的地方，一到冬天便无白日，只有永远的黑夜。”
夜歌的声音弥散在空寂的大殿之中，渐行渐弱，直至再无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