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光忘记了》一箭射天山

6、世间安得两全法

　　林乐儿着一件单衣站在阳台上，夜风凉凉的吹进来，她却好似没有察觉般，只是看着路灯下那抹黯然的身影，他是她这些年来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当年落水之后，她本以为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看见了跃进水中的他，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她这条命都是为他而活。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将季渊从沉思中拉出，他看了一眼号码，轻叹一声，挂断，看了一眼亮灯的房间，缓步上去。
　　门打开，两人对视，久久不语，最后林乐儿打破了沉默，她扯出一个笑容，尽量将声音放的平缓：“我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她从身后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他，看见他震惊的眼神，耸耸肩，轻松的笑：“季渊，多陪陪我吧，这次，我是真的快要离开你了。”
　　季渊盯着那张纸单，仿佛要将它射穿一般，心内波涛汹涌，他抬头：“结果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才告诉我？”林乐儿笑笑，拍拍他的肩膀：“你最近不是忙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吗？”
　　季渊目光闪了闪，两个星期前，乐儿来找过他，两人还一起吃了饭，不过上次说有事时，他答应了陪苏念去看电影。他摸了摸颈间，她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你在找那个锁吗？我今天把它给苏念了。”季渊一怔，怪不得，苏念今天会突然提起。
　　林乐儿心底一凉，苏念，如今在他心中到底占了多么重的分量？季渊察觉到她的目光，忙说：“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林乐儿点点头。“不过，你别再去找苏念了，当年的事，她都忘了，”乐儿眼神变了变，季渊接着说，“我们，也忘了吧。”
　　忘了吧，已经过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第二天一早，季渊刚出门准备带林乐儿去医院，苏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季渊接起：“念念。”电话那边静默了一瞬，她柔和的声音带着些许叹息：“你在哪？”季渊低头，他此时竟有着说不出的愧疚，在问出这句话之前，她大概是担心了一夜，他究竟去哪了，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回来？而他，他看了一眼乐儿，缓缓地答：“我，我要陪乐儿去医院。”“奥。”她回答的很快速，似乎没有一丝犹豫，尾音甚至是上扬的。
　　季渊犹豫了一瞬，坚毅的侧脸背着光，林乐儿有些看不清晰，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如果不忙的话，一起去吧。”一字一字像是敲击在她的心上，讽刺着这些年的徒劳无功。
　　三个人的车里，略显尴尬，林乐儿坐在副驾驶上，苏念在后座上看着她恬静的侧脸，苏念想，这样的女孩，大概没有男人会不爱吧。
　　季渊去问医生，苏念和林乐儿站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林乐儿看着季渊离开的背影，终于苦涩一笑：“苏念，你知道吗？其实救我的方法只有一个，季渊没有告诉过你吧，之所以非你不可的原因，”她看着苏念，目光复杂，“给我你的器官，就有百分之二的成功率。”苏念愣住了，林乐儿笑了笑：“你不必表现的这么惊讶，你都想起来了，不是吗？”她敛眉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不要你帮我，我不想季渊因为我，永远活在过去里，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苏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季渊和医生对话，虽然听不见，但他脸上的担忧却越来越明显，她脸上褪去了娇憨，认真的说：“我爱他，所以，我不救你，他会恨我，”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转身，“但我想，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救你。”话音落下，苏念便独自离开了医院。
　　季渊，我是自私的，你一直知道。
　　“救救她，三天后的手术，是她唯一的机会。”五天后，苏念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轻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滑动，她随即删掉，抬头望望天，太阳那么大，晒得眼睛干涩涩的。
　　一直到林乐儿的手术前一天夜里，苏念没有出现过，季渊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乐儿，深邃的眸光仿佛染上了千年寒霜，苏念她，竟然真的，如此自私。
　　交代好看护，季渊开车回到了家中。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轰隆隆的雷声震的人发抖，苏念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夜色，没错，她就是这样自私，为什么要救林乐儿，看着她与季渊双宿双飞吗？他们用那么自私的方式让她爱上他，就是为了有一天，让她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一部分去换她，她凭什么让他如愿。
　　砰，房间的门被人狠狠的推开，偌大的房子在此刻似乎变得渺小，季渊看着身形单薄的她站在窗边，怒气自胸膛升起：“苏念，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会有一些怜悯之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救救她？”苏念抬了抬头，挺直了胸膛，转身：“我凭什么救她，你们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到我身边，利用我的感情，然后我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抱有一颗仁慈的心去救她？对不起，我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没有办法普及众生。”
　　“况且，”苏念避开季渊的目光继续说：“你不是也知道，只有百分之二的成功率。”
　　季渊的眸光渐渐冷冽下来，声音甚至是颤抖的：“苏念，那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可以...”
　　“对，那是一条人命，”苏念控制不住的高声回道：“假如我救了她，然后呢，你们去双宿双飞，留下残缺的我，”她的声音哽咽，“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季渊看着这样的苏念，一边摇头，一边倒退，她是陌生的：“苏念，你怎么会这么自私？”
　　轰隆隆，雷声仿若季渊离开时的眼神，砸在她的心上，对不起，季渊，我也不想自私。
　　第二天，万里无云，苏念一早就开车悄悄来到医院，医院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的任谁也发现不了，里面已经在准备一场关乎生命的战斗，没有苏念的捐献，季渊还是找到了合适的器官，林乐儿的手术依旧还是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