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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宜。……”①

      南音蹲下去,轻抚着小猫崽的头,小黑猫舒服的直打呼,索性翻白嫩嫩的肚皮,抱着南音的手指躺在地上撒娇。

      “在神话时代,黑猫是掌管西方的最高天神监兵神君的爱宠,能辨查善恶,驱逐邪祟,天生是阴邪之物的克星,所以邪气重的地方都会有黑猫的身影,肉眼凡胎不明就里,反倒错认为黑猫是不祥之物。”

      苏恒怀疑的视线不住地打量着眼前黑乎乎的一团小东西:“这么小的一团,它能顶什么用?”

      似乎是听懂了苏恒话里的鄙视,小黑猫利落的翻身,炮弹一样冲着苏恒撞了过去。

      一人一猫战斗力相差太悬殊,小黑猫还没挠到苏恒的脚,就被苏恒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小黑:瑟瑟发抖.jpg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好可怕,城西头的厉鬼都没有这么凶恶的气息。他还凶人家,呜呜呜~
      柔弱的小可怜抱紧了自己的尾巴,金色的竖瞳水汪汪的,不住地喵喵叫,活像被登徒子欺负了的良家少女。

      一脸懵逼的苏恒:“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南音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徒弟,我相信你的清白。”

      摔,这话还不如不说。

      南音掏出两条小鱼干,逗得小黑猫眼睛滴溜溜的跟着他的走,软软的梅花垫拼命的扒着南音的手:“ 传说中,如果黑猫愿意让你摸它的头,这个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会不停的交好运,而如果,这种可爱的小东西用尾巴扫了你,预示着这个人接下来会很倒霉。”

      南音同情的拍了拍苏恒的肩膀:“长生,接下来的这一个月注意一下,不要往偏僻的地方去,人多的地方也不要去。”

      南音又欣慰又担心,长生的命盘一片迷雾,看不到方向。这次武郡之行,自己临时改变主意,来贫民区一趟,竟然有意外的收获。

      “黑猫能通灵,并非是它给你带来不幸,而是它提前看到了命运的轨迹,在向你示警。”

      石化凌乱的苏恒:怀里的这只猫刚才拼命拿尾巴抽我!

      恍惚了两秒,苏恒一个激灵:“师父,你带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被这只猫抽一顿吧?”

      南音点了点头:“我来这里,是为了看望一位朋友。”说着,推开虚掩的门扉,走了进去。

      破败的院墙上搭着有气无力的爬山虎,仅有的几件家具规规矩矩的立在墙边,棱角被磨成了光滑的曲面。

      整个小家拮据却整洁。

      打着补丁的被子包裹着一具枯瘦的尸体,凹陷的面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延伸到颚下,面像凶恶却安详。

      床前呆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脚步声停在了床前,老人这才缓缓抬起了头。浑浊的双眼充满疑惑:“两位郎君,我家老头子不欠你们钱吧?老婆子记性不好,记不住您是哪家的大爷了。”

      南音摇了摇头,屈膝半蹲在老人身前:“信婆,欠的钱都还清了,信伯以前救过我,我过来送送他。”

      老人家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死老头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俊俏的小郎君了,也没和我说声。”

      苏恒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安静静的在师父后面当背景板。

      “床上的是信伯,八年前,我下山来武郡,旧伤复发昏倒在马路边,是信伯把我捡了回去。信伯的儿子是个商人,外出的时候碰上了天灾,连货带人全没了,只留下了一本子的欠条。信伯是实在人,这些年老两口一直在拼命还债。”

      信婆摆了摆手:“前天晚上,老头子乐呵呵的跟我说欠伙计们的钱都换上了,我就知道,早晚会有一天。”

      ”谁挣钱都不容易,小二子欠了人家钱,他不在了,姓信的还活着,只要我们俩没咽气,总有还完的一天,不能对不起良心,对不起祖宗留下的姓氏。以前头上有债,心里绷的紧紧的,不敢生病,不敢咽气。现在好了,”信婆给床上的老伴掖了掖背角:“老头子,你腿脚不好,黄泉路上走慢点,我搀着你,咱俩做个伴。”

      南音搀着信婆:“阿婆,像您和信伯这样的好人,下辈子一定会一生平安和乐。让我给信伯念一段经吧。”

      南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赤色念珠,得到信婆的首肯后,他在床前盘膝而坐。口中念诵着往生咒。

      金色的符文像是蹁跹的蝴蝶,在两位老人家周围飞舞,盘旋,最后没入了他们的身体里。

      苏恒被这接二连三的变化冲击的有点蒙,师父身上的旧伤是怎么回事?而且师父他许给信伯夫妇下一世圆满,又动用了自己的灵力,这算是干扰了凡间的运行吧。说好的修士不能插手凡间之事呢?

      苏恒沉默的跟着他师父料理完这一切,临走的时候,甚至还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袋散碎银子,藏在了信婆的枕头下面。

      *******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华灯初上,热闹的夜市刚刚开始,彩灯节还没有正式开始,坊市间已然飘起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彩灯。

      师徒俩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随着人流往前走。

      “师父,你身上的旧伤是怎么来的?”苏恒的声音闷闷的。

      苏恒感觉到南音脚下一顿,随后一副淡漠的语气:“以前和人打架留下的。”

      “是明光吗?”

      南音猛然转身,苏恒没有防备,直着头往前走,南音这一停,两个人差点撞个满怀。

      “你怎么知道明光的?”

      苏恒看着南音的眼睛,青年目光澄澈:“你每次做噩梦,都会叫这个名字。”

      “明光是谁?他为什么要杀你?”在青峰山,他第一次见到南音,全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最致命的一处,从胸口一直往下,几乎撕裂了整个脊背。

      南音抬头看着天空,天际遥远而广阔,凡人一生也难以触及,在神的眼中,万物如蝼蚁,而蝼蚁短短的数十年生命,却比神界漫长无尽的时间更为精彩。

      哪些晦暗的过往终究被埋藏在了时间的深处,碎裂的伤口结痂重封。如今,听到苏恒提起明光这个名字,也不会心痛了。

      南音下意识的把手放在空荡荡的左胸,如果现在,他还算是有心。

      他回过头看着苏恒,神色安详,秀美的脖颈白皙修长:“都过去了,长生,对我来说,只要你以后过的好,为师就心满意足了。”

      “花灯可是武郡的一绝,有一年,这里的一位大师傅,做了只燕子,刚给燕子点上眼睛,燕子就飞走了。正好今天赶上集市,为师带你去逛逛凡人的集会。”

      南音有意避开刚才的话题,转移话题生冷僵硬,苏恒也不拆穿他,只顺着他的话继续闲聊,聊着聊着就变成了答疑小讲堂。

      “师父,您平时一再教导弟子,不可出手干预凡人的因果轮回,这次为什么您自己反倒出手了?”

      “我出手干什么了?”

      “您给信伯夫妇许下了来世的承诺,还动用了自己的灵力。”

      “这些吉祥话人人都可以说,我不过随口一说,又如何算的上承诺?”

      苏恒急了眼,脱口而出:“难道您刚才都是骗人的不成?”

      说完了慢半拍又反应过来,他师父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比卜卦还灵,平时也没有吹牛皮的爱好。

      小伙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请师父教我。”

      “我问你,世界的法则是什么?”

      “是道!”

      南音颔首:“道又是什么?”

      苏恒老老实实的回答:“弟子鲁钝,不知何为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等明悟的那天,你就明白了。”

      “道无形,无意,无我,天道不可见,而无处不在。是非黑白,对错善恶,人在做,天在看。”说着南音往上比了比:“无论何种生灵,生前的一言一行皆会记录成册,交由天道判定。像信伯夫妇这样,来世一定会家门和睦,子孙满堂。很多事情,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没有到。”

      “为师只不过给信伯念了一段往生咒,这是修士最基本的入门咒语之一,祈祷亡者早登极乐,算不上是干扰因果。”

      南音竖起手指比了比:“徒弟啊,难道天道要你跳河,你还真去跳不成,天道是个笨蛋,不要被她束缚,要学会合理的利用规则。”

      只不过,修士念得最多能消弭因果,而来自仙界彼端的赐福,却能跨越八百里冥河,随亡者投胎转生。南音在心里默默的补上了这一句。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超出了苏恒的想象,他随南音修习八载,师徒二人正值壮年,平生第一次,苏恒见识到了生命的坚辛和残酷:“师父,人都会死吗?”

      “生老病死,是六道轮回不变的规律。”

      苏恒仔细的描摹着南音的眉眼,八载的流光岁月,他从少年成为青年,圆滚滚的包子脸褪下了稚嫩,多了几分俊俏英武。如今的他,手脚修长,个头像柳树抽条一样疯长,比南音还要高上半头。

      而师父,八年来没有任何变化,他看起来依旧像是十八岁的俊美少年,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自己的师傅不是凡人!

      总有一天,他会老,会死。这具年轻的身体会失去活力,壮硕的臂膀不再有力,俊美的脸上会堆起层层的皱纹和斑痕,变成一个孤零零的老叟。

      他会喝下孟婆汤,投胎变成一个陌生人,再也不记得南音!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②

      苏恒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手脚冰凉,全身发冷,他看着那个在花灯下笑意津津的少年。

      那个言笑晏晏,教他春华秋实,秋收冬藏的师父,那个在背后拿竹条赶着他做功课的师父;那个背着他在腊月里赤脚狂奔三十里半夜寻医的单薄身影。

      如果,梨花开落的季节,他再也不能枕在师父的膝头,再也见不到那个陪着他摸鱼爬树偷蜂蜜的少年,这样的人生,他宁愿不要。

      他听到自己问南音:“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一直活下去。”

      “修道啊,修真界的修士,他们的寿命就比凡人高出好多,一个大乘期的修士,足足有一千岁的寿元,而如果,这个修士能悟道飞升成仙,他就可以摆脱轮回,寿与天齐。”

      凡人渴望权势和长生,这两样是大多数人修道的本心。

      “悟道修仙就可以一直陪着师父了。”这个强烈的念头占据了苏恒的脑海。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了,苏恒的视线一片空白,各种各样记忆碎片飞速闪过。

      看书的南音;教他写字的南音;煮茶的南音;

      无一例外,全是南音。

      他看见少年的自己扯着南音的衣角:“师父,道是什么?”

      南音一袭红袍,眉目如画,唇角带了三分春意,他半蹲下,平视着苏恒:“道是本心,是天理。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等你悟出来那天,你就懂了。”

      冥冥中,滚滚惊雷划破暗夜,又似利剑撕开深渊,惊涛骇浪之下,过往的迷障尽数散去,苏恒的眼前只剩一条泛着微弱荧光的蜿蜒小道:“师父,我的道,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何为道,意思就是不知道2333333
    ①是来源于百度百科,小生扒拉了半天,有一篇文章说这是出自《明清阴阳风水学》。
    ②是墨绪的填词【浮生六记】寄芸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这一章就逗了逗猫猫,为什么也要被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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