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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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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顶级檀香烧了大概四寸的光景,许凛溜达着往侧门走去。
这是要去算上一卦?
咸蛋想起西游记里有这么一出,菩提老祖问悟空,我教你求神问卜你可愿意?猴子的回答挺合咸蛋的心,求神问卜不如自己做主,不学不学。
咸蛋转了转脖子,伸手捏了捏颈椎。小子哎,有那闲钱给我吧,我来给你“看过去,讲未来”,还能友情赠送你一套趋吉避凶的实战技巧呢。
套用黄渤做的那个二手车直卖网广告的四个字——靠谱!划算!
哎呀,想归想,咱要怎么做那还用再重复嘛。
许凛没有穿过侧门,而是在院墙边儿找了块空地儿,从裤兜里拿出一枚硬币。攥着它,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然后手向上花式一抛。
硬币旋转,自由落体,最终在地面上显示出花的图案。
乖乖,此举是何意?
咸蛋不明白。
接下来许凛的举动依然是意义未明。
拾起硬币,这小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半分钟过后又掷了一次,这回是正面。
就在咸蛋以为他还要再来一次的时候,他却慢慢的靠了过来。
俩人近距离面对面。
“刚才我问佛祖,已经用一颗虔诚的心叩拜上香,能达成所愿吗?你看到了,答案是不能。”
说这话的许凛音不大,声轻飘飘的,只在最后两个字上稍微加了点儿重音。
“想想也是,世上人这么多,所求的都堆成山了,不拿出最最最真诚的态度怎么能入得了佛祖的眼呢!所以我决定了,跟人家苦行僧学学,回家这两百多里用走的。”说到这里许凛停了停。
和咸蛋投过来的眼神对视了片刻。
“你也知道我身体正处在恢复期,太过劳累不好,我就又请示了上天,看看能不能由你来代替我,背着我走完这一路?”许凛摊着那个字面向上的硬币,“你瞧,批准了。”
咸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旅行包,又抬头巡了一圈许凛的脸。
头顶上树叶随风摇摆着,发出沙沙的响动。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先是凝固了一会儿,后来随着咸蛋的发声四散开来。
“既然是天意,咱也别违背了。你愿望成真了我也跟着高兴,我呢,如今可是见不得你受丁点儿罪,今儿就是你坚持要自己走我也不能让啊。”咸蛋拎起背包,“走,先找个阴凉、合适的地儿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食物和水进入了咸蛋的身体,供给了充足的能量。
刚吃完不适宜运动,咸蛋当然不可能立刻动身下山,把上半身的重量全部交给了一棵大树的树干后,闭眼休养起来。
许凛没有出声干扰,悠闲的看着眼前的风景儿。
这里避风,山花野草不用身不由己的东倒西歪。
蒲公英这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好像特别得利于这片土壤,长势喜人。
来了兴致,许凛摘了一根长得最茁壮的蒲公英,优哉游哉的把玩了一会儿。后来呼出一口气吹散了顶端的白色毛绒,只剩下梗在手中,他前后左右晃动着,多动症孩子似的。
时间划过,转眼二十分钟过去了,许凛用脚踢了踢咸蛋的腿。
可休息的时间不多,上限到了。
咸蛋撑起眼皮,见缝插针的补觉活动不得不戛然而止。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后面的的土,活动了身体的各个关节。
与此同时再做做思想工作。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看看雷锋董存瑞。
二百多里地,往多的算,也就占长征的百分之一。
活在太平年代,生活质量飞跃了,人类自身抵抗恶劣条件的能力却大不如前。徒步就徒步呗,加强了自己身体的耐磨性,在优胜劣汰里可以夺得先机。
这是好事儿。
谢谢啊,小子。
返程之旅开始了。
背包背在胸前的咸蛋放低了重心,让许凛上来。
走了几步后,他感受到了两种力量的拉锯战。
旅行包里容纳的东西太多,即便被消灭一些后外表依然不失其鼓胀的形象,在前面强力的坠着,后面许凛这小子任性,放任双脚跟随重力游荡,只靠环着他脖子的手臂使力,有拖着他向后倒的危险。
明摆着呀,三明治、汉堡包里的肉饼不好当啊。
咸蛋双手向后摸索到许凛的双腿,拉上来用手腕托住腿弯,把人往上颠了颠。
情况好了一点。
最起码外力有集中到一处的倾向。
许凛没再勒住咸蛋的脖子,手搭在他的肩头,头活动着,寻了一处相对来说舒适的位置。今天的八小时睡眠时间还没凑齐呢,加油嘞。
心情好的话,睡眠来的也快,不一会儿,许凛均匀的呼吸声开始伴随着行走中的咸蛋。
少了后头的折腾,咸蛋承受的压力进入一个稳定的状态。
走在大概四分之三的台阶的时候,和一波正上山、欲拜佛的人群相遇。
“怎么了这是?”有人紧走几步靠近问。
“不舒服吗?”
“用帮忙吗?”
大伙七嘴八舌的。
天使们围成了一个圆,负重的咸蛋已经占据这个圈的中心了。
你看看,有佛祖近前坐镇,一切就是不一样了,人们善良的一面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老人倒了扶不扶都不再是问题了,说不定还能为“抢着谁先扶”而打起来呢!
还好,嘈杂的声音没把许凛给弄醒。
“嘘。”咸蛋压低音量,“没事儿,没事儿,我和我弟在还愿呢,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就这么的,真相了的人们散开了。
咸蛋继续前行。
他自然喜欢许凛睡着,这人清醒着麻烦就多,而自己就不得不成为那个地地道道的“背后有个多事儿的人”的男人。
小子哎,深度睡眠得保持住啊,晚点儿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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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平拨通咸蛋的电话号的时候是星期四的黄昏。
忙了一天,刚得了闲,想起小原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也没给自己来个信,什么情况得问问。
听筒里对方的铃声传入耳朵,林建平脑袋里一些影像闪过,那都是不同场景下昏昏欲睡的小原的脸,在这个把月里最是常见。
这孩子这段日子中午吃饭速度也超快,恨不得一下子全倒进胃里似的,撂下筷子就赶着去休息室,问他怎么这么累,得到的回答是不知怎么的破坏了生物钟,晚上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睡眠是很重要的事儿,必须得及时调回来啊。
这话说了好几次了,小原也连连点头,但是总没瞧见恢复。
提起给他放假,他也没要,令人欣慰的很有大局意识。
再也没有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事儿了!林建平心里合计着即使现在队里再忙也要给小原一段假期,明天写份借调申请吧,把人手紧张问题给解决了。
第一遍没通,第二次铃声持续了很久才被接起,咸蛋的一声喂传了过来。
听着像是睡梦里被电话叫醒。
“小原,我是老哥。”
“嗯?哦。”电话另一头的咸蛋清醒了许多,张开手指按摩着头皮的同时确定着现在的日期、时辰。
“刚才睡着呢?”
倚着沙发靠背咸蛋应了一声,脚上的痛感传来,抬眼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撕开小包装袋的许凛,正慢悠悠的泡制一份人参茶。
靠,三天半的时间呐!
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终于在昨晚把人背回到家,累瘫了,一觉到现在。
“老哥,对不起啊,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忘记跟你请假了。”
“哪儿不舒服,去看医生了吗?”
咸蛋哪儿能说实话呢。
马有不怕磨的蹄子,自己有什么!还穿了一双皮鞋,鞋是好鞋,可再怎么舒适也不能和许凛的蓝白相间的运动鞋比,这一路,格外吃了装备不合时宜的亏。
“不用,都是小毛病,睡一觉好多了。”咸蛋扫了一眼脚上的一连串水泡,发现许凛此时的眼神聚焦点也在此,补了一句,“明儿我就上班。”
你想啊,都这样了再上班走动,画面得多合这小子的意啊,他在梦里都得带着大大的笑意。
有句话叫送佛送到西。
林建平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原啊,我看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理一下身体,队里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申请借调几个人过来。”
咸蛋刚想说点什么,许凛出声了,“你觉得你这样还能上班吗,听队长的吧。”
俩人的目光碰了碰,显然这小子是听见了林建平说了什么,能这么替人着想真是出乎咸蛋的预料,而且看许凛的脸,说这话是认真的。
难道是想到了更有趣的折磨方式?
那就按他的意思呗。
“那谢谢老哥了,说实话我最近还真有些体力透支,我一定尽快养好,投入到工作中去。”
“说什么谢啊,先去医院全面看看,小病不要不当回事儿,自己注意休息,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哎。”
放下电话,一大袋面包飞了过来,咸蛋也是饿了,打开大口吃了起来。
许凛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抿着。
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安静环绕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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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面包去厕所的前两步路,咸蛋疼的暗骂了一声娘,又突然记起今天竟然是星期四,他还给当星期三过了,妈的,还少算了一天。
那两百多里用了奶奶的四天半!
过过称,小子这次的主意够斤两。
水泡这东西在刚形成的时候并不感觉咋的,经过漫长的一觉之后开始发挥其强大的威力,尤其长在脚下的最是难受了,因为全身重量的施压而举步维艰。
犹记水浒传里描述豹子头林冲遭陷害被押解的那段,俩没按好心的衙役故意给他的脚掌烫出一片水泡,还逼着抓紧赶路,后来不是花和尚来了嘛,使他免于受更多的苦。咸蛋觉得自己要是认识施耐庵,那就可以提供最最真实的感受给书里多添几笔浓墨了。
话说回来,自己可不求什么鲁智深的到来啊,来了也得给轰走,要不,不是前功尽弃了嘛,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看了看一旁的许凛,这小子也在看着自己,表情像是一潭不流动的水。
咸蛋脑袋里划过那晚自己用皮带抽这货时的情景。
牙咬的咯咯作响也宁死不屈的那劲儿从他身体里蹭蹭的往外冒,我说傻货,你冒的是傻气知道不,你得摸透对方的心里不是,一味的犟会让对方怒气倍增、失了分寸,弄死你都有可能。
在特殊的情况下痛哭流涕装装孙子其实是大智慧。
咸蛋就有这个智慧。
咱也不是假疼,疼就该有个疼的样子。
表现好了能省下未知的不少苦头呢。
他异常艰难的朝卫生间的门口挪动着,姿态被形容成风烛残年、即将嗝屁都不为过,还有那时不时发出的隐忍不住而泄露出嘴边的嘶嘶的抽气声,尽情表达了由身到心的极大痛苦。
单单讲演技部分,咸蛋确信自己去参加演员的诞生是会满票通过的。
这样一来,不仅给了这小子痛快感,而且对自身也有好处,当你转移了注意力时,还会减轻痛感神经的压力,一举两得。
上完厕所再折回来,二十多分钟妥妥的溜走了,咸蛋在又一次抽气声中不经意的瞟了眼许凛,还是那个表情。
咋的,还不高兴?!
咸蛋分析啊,这小子心里应该是舒爽的。
你说你啊,这个时候,啥都不往外释放、爱憋出内伤的性格短板又露头了不是,暗自高兴哪有痛快展现更加酣畅淋漓呢。
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再努努力加把劲,让你小子换个愉悦的神情呗。
“家里有针吗,这些水泡得戳破。”
许凛摇了摇头。
“那个,我,我脚实在是太疼了,走一步都钻心的难受,你,麻烦你能不能去买根针,再受累去药店买点碘伏和纱布?”咸蛋说这话底气略显不足,音量不大。
但听见是足够了。
果不其然,请求被无视了。
许凛未吭声。
咸蛋讪讪的动了动嘴角,要扯出一个笑容又很无力,下一秒支起身颤巍巍地站起来,目标是房门口。
许凛是在房门被关上之后不久听到响动和几声哀嚎的。
分辨的出那是咸蛋的声音。
打开门一看,在楼梯的拐角处躺着的咸蛋扶着腰叫唤,姿势怪异。
许凛走到咸蛋的跟前伸手想拉起他。
“不,不”咸蛋极度痛苦的先是连甩出两个字,“我的腰,动,嘶,动不了,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