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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Let’s Get W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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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凿刀抵在了他的脖颈位置,开始凿刻,以着恰到好处的阴力巧妙施加,一点点深入……

      贺冲皱起了眉头,即使是再恰到好处的力度,那也是破坏,破坏即意味着疼痛。

      但他无法逃脱,只能任由凿子锤子将自己锻打,一下又一下,直到造物主满意停下。

      这痛苦终于可以终结了嘛?

      在他胆颤心惊的时候,有什么再次碰触到了他,恐怖又要再次降临了嘛?在他忧虑的时候,他又感觉得到,这次的碰触他的不再是危险的利器,而是柔软无害的。

      那是一双手。

      她在抚摸着那些粗糙的轮廓去构想、确认。

      他能从那双手里察觉到手主人的专注,原来他也能得到重视吗?

      他逐渐安定下来。

      即使,她又用上了更细小的“刑具”施加予他。

      但他知道,这些痛楚不再是无理由的虐待,是一个伟大目的实施的过程。为此,他心甘情愿忍耐。

      “三角肌、小菱形肌、肩胛提肌……”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即使她没有说话,这是在他诞生之前就听过的胎教音乐,随着他粗糙轮廓逐渐被雕琢打磨得精细,那些声音便逐渐清晰,为他启示明白,他拥有了什么。

      忽地,覆盖在他身上的残屑被她吹开,粉末飞散后,呈现光滑的肌理。

      他知道,他在逐渐成型……

      她还在继续着,随之她的动作,刀刻刮蚀——他的心跳被夺走了。

      再接着,打磨琢刻得越深刻越清晰——他呼吸也被夺走了。

      他将在她手下再生。

      一切都不同了,他将被她所塑造。

      当渴望被雕琢,痛也是快乐的。

      在她赋予他眼睛之后,他看到了她,他的造物主——卓荧,对,他知道她是谁。

      她也在注视着他。

      他几乎要活过来了!满足达到最高峰的刹那,他生出了更多的妄念——想要被她注视,想要被她触摸,想要被她选择……

      嫉妒陡然令贺冲清醒,对,他不是她的塑像。

      意识到这点,贺冲睁开了眼睛,脱离了塑像的梦。

      这次,他醒得早,卓荧还安然躺在他的身边,让他稍感安慰,只是,那怪异的梦残留下的不快仍在活跃,挥之不去。

      他拾起她的手触吻,却仍无法因此得到安定的抚慰,唯有将她抱入怀中填补渴望。

      动作太大,弄醒了卓荧。她行云流水般挣开贺冲的怀抱坐了起来,迷朦的双眼看看闹钟,预计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于是她缓了缓神,下床走去卫生间洗漱。

      “不睡多一会儿吗?”贺冲体贴地收敛了自己的不安定。

      “今天要上早课,差不多了。”卓荧回答完,水声响起。

      “那我先去帮你买早餐。”贺冲闻言也利落起身,穿上衣服就出了房门,在路过客厅时候,不免看向那中间的雕像。

      这些天来,那雕像已经被卓荧雕刻得跟他越来越像。

      所以,才会做那种梦吗?

      贺冲烦恼地撇过视线不再投注给自己的雕像,出了门。

      -

      贺冲要挑战阿里安,在得知阿里安即将离开香港的消息后,尤为坚决。

      不过即使贺冲想挑战,也不是他想就可以,柱哥不是好人,唯利是图,贺冲要跟阿里安打可以,一是当他拳手一级一级打上去直到够格做阿里安对手,一是花六十万填补差距。

      时间跟金钱,恰巧,贺冲都没有,但他不打算放弃,既然无法正面在拳场较量,那就去私下挑衅,也是一样结果。

      知晓贺冲打算的阿文大为光火,他内心同样想要为贺瞳报仇,但他理智上更清楚这是不可能的,贺冲根本不是阿里安对手,凭意气去挑战的下场也不过跟贺瞳一样。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的弟弟去送死。于是,阿文拦下了私下跟踪阿里安的贺冲,自己掏钱给柱哥开赛,让贺冲能够做阿里安对手,同时为了保护贺冲他还要求只要贺冲能撑过三分钟就算赢,柱哥同意了。

      阿文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之后,就要看贺冲的了。

      但是——

      “不如还是放弃吧,那六十万我也不要了,不要紧的。”在比赛前一晚,阿文依然担忧着劝说贺冲放弃。

      “三分钟,很快的。”贺冲也依然不听劝,将阿文推进了自己的家里。

      门关上,贺冲那装出来安抚阿文的自信笑容散去,表情变得踌躇起来,他不是听不懂的,这是多么危险的比赛。可是,他还是要去,他已经决心为贺瞳报仇。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是,除了报仇之外,他其实想较量的,是已经死去的贺瞳。

      无论如何,怯懦了那么久的他,不可以再后退,他有预感,一旦后退,他一生都会后悔。

      只是……

      贺冲转过身,掏出了钥匙,想要开门,但却又犹豫起来。

      如果无法从拳赛上活下来,那么,他就再也没办法再见到她了。

      他舍不得。

      门还是缓缓打开了,出乎意料的,房间里没有开灯,而是点着许多蜡烛,在这样的状况下卓荧仍在雕刻,她坐在梯子上,入神地打磨着雕像的面部细节,暖黄的打光下,忘我的雕刻师以及她手下栩栩如生的英俊青年组合,宛如油画之中的画面。

      “灯坏了吗?”贺冲按动开关,果然,没有反应。

      这时,卓荧才发觉到他人的存在,脱离了沉浸的状态吐出了口浊气,她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回答贺冲:“停电了。”

      “不怕弄坏眼睛吗?”贺冲无奈道,轻哂自嘲,他舍不得她,但是她呢?恐怕只在乎雕像。

      “不会的。“卓荧没有辩解的意思,又要继续自己的作业。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胸口开始发闷,贺冲熟悉这感觉,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是在四岁,在发觉妈妈总更看顾哥哥时候,于是他哭闹了起来,祈望妈妈能够关注自己,是啊,如他所愿,妈妈过来哄他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即使她亲昵地抱着他哄着他,她的目光还是追随着摔倒也不哭,仍要继续往前探索前进的哥哥。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于是,他不再哭闹,成为了一个让父母省心的乖仔。

      她教他要去主动选择,要去争取,可是,到底要怎么做?更不要说明晚之后或许他就不存在了。贺冲不甘地咬了咬嘴唇,黯然伤神。

      对她的冷落,他甚至没有生气的资格。

      仿佛一个败者一样,贺冲走近了卓荧,再次向她提问:“为什么,你喜欢雕刻?”

      如果他推倒“他”,她就会看到他了吧?即使是愤怒憎恨的目光。

      嗯?卓荧暂停了作业,终于看向了贺冲,居高临下地。

      “你不开心吗?”她看出来贺冲的状态不太妙。

      “位居高位”的雕刻师并不傲慢。

      “没有……”贺冲下意识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忽然好奇。”

      卓荧没有像往常一般有问必答。

      她看了看雕像,其实也到了收尾的阶段,暂缓也是可以的,于是,她将工具归拢进一旁的布袋里,活动起僵痛的手指。

      “那边的架子,第一排左边柜子第一格的第一本,黑色的画册,请你把它拿出来。”卓荧交代贺冲。

      贺冲照做了,从一旁的书架将画册拿了出来。

      “打开看看吧。”她给予了许可。

      贺冲依言打开了画册,第一页入目的是一副儿童蜡笔画,依稀看得出来是一个房间内部的样子,很童真的笔触。

      他不明白。贺冲的视线自画上转移投向卓荧,等待她的解释。

      “15岁之前,我一直在搬家。”卓荧平淡地讲述着画背后的故事,“我很喜欢她带我住过的地方,但是总是待不久,而且慢慢地,记忆就会模糊,所以,我就试图把它们画下来。”

      这就是她最初的动力。

      “我一直画一直画,越来越熟练。”

      贺冲翻着那册画稿,如她所说,肉眼可见的进步,只是很快,他就翻到画册最后一页,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草稿人型,跟前一页的精细成熟画风相差甚大。”

      “那是我妈妈。”卓荧的眼神变得柔和,“但我从来没想过画她,直到她离开我,我才发现,我其实想留下的不是那些地方……我想留下的,是她,是跟她在一起生活的感觉。”

      贺冲已经听阿文说过卓荧过去的事,知道她妈妈离开她的事,但那只是一笔带过,此刻听她娓娓道来更多的内容,内心也有触动。

      “所以后来我就去学画人像。”这解释了她为什么只画了人型的草稿,因为她那时候不会画人物。

      “那怎么不画完呢?”贺冲追问。

      “我想不起来了。”她这么说着,敛下的眼睛里也侵染着困惑,她从来没有因为卓惠珍的不告而别而感到痛苦,但记忆里的卓惠珍仿佛也跟着现实出走一般,变得面目模糊。

      “后来我又发觉,比起画画,立体的雕刻更合我心意。”于是,就一直浸淫此道。

      她居然毫无保留把这些告诉了他。贺冲心中生出感动,还有——微末的希望。

      在贺冲还在纠结犹豫的时候,蜡烛忽然熄灭。

      房间一下子落入黑夜的幕布中,只上映月色的朦胧戏。

      “要去买新蜡烛了。”卓荧跳下梯子,去洗手,拿钱包,打算下楼买上新的蜡烛,好继续自己的雕刻。

      然而,在这昏暗的掩护之中,贺冲终于酝酿出了勇气,他前去拦住了卓荧。

      “荧。”他的语气很小心,拉着她手臂的姿势充满了恳求的可怜劲。

      “明晚,我要去挑战阿里安。”贺冲苦笑着说,“他打死了哥哥,可能……我也会死。”

      “一定要去吗?”卓荧认真地确认,在得到贺冲坚定的回答后,她明白了,没有劝说,只是问:“我可以去见证吗?”

      见证的话,就会一直看着他了吧?贺冲恍惚起来,也不顾她所谓见证是不是为了她的创作,他压抑着声音都变低沉嘶哑,“你会一直看着我吗?直到最后,只有我,你只会看着我,是不是?”

      毫无预兆地,通电了,恰好被贺冲按到开那一面的开关顺畅接引电流,供应给灯泡——房间亮了起来。

      于是,在短暂的不适应后,卓荧看到了贺冲,看到了他那宛如痛苦的渴望。

      她习惯性思索要运用复刻在塑像上,还没理清楚,就被他打断,执拗地倔强。

      “看着我。”贺冲急切地表现自己,渴求着她的眷顾:“荧荧,看着我,我就在这里!”

      他不再等待她的回答,拉着她的手贴上自己的心口,逼迫一般让她感知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存在,声线饱含无法纾解的痛苦,“我就在这里!”

      自我存在依靠着他人观测,她可以理解,并且……

      “嗯,我知道。”她愿意满足。

      简简单单的话语里是无限的纵容,贺冲愣了愣,继而在卓荧的眼睛里看到了呆愣的自己。

      她不是在敷衍他。

      为什么,他反而感到有更多的委屈自身躯深处涌了出来呢?

      贺冲迫切地亲吻起了卓荧,贪求地,似乎要试探她让渡出的纵容边界,然后,尽数占有。

      于是,卓荧感受到了贺冲跟之前都不一样的热情,近乎疯狂的热情。

      难以招架,她像吃下一份过量的牛奶巧克力,丰盛的脂肪、糖分、热量合作无间勒索着多巴胺分泌,不由得她不快乐。

      而童年缺失养分而无法生长的野兽,它终于猎取到了安全感,即使可能是虚幻也无法克制,索求无度。

  •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那个梦是我最想写的部分,逆向的皮格马利翁故事,或许效应也沾得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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