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梅花》李佳佳迎

21、第 21 章

　　当桔梗告别梅花鹿，转至那被历史烟云所笼罩的传说之都，已是艳阳遣散云层，满城樱花飞舞之时。【阿姆，阿姆，城里真的有神的降临吗】【呵呵，乖乖我的小孙儿，是呀，向神祷告，战争就会结束，那远去征途的你的父，便会回来。】她立在城下，微侧眼，清风扰乱她鬓角的乌丝，她侧眼看向那头戴方巾，牵着孙儿手笑的祥和的老妪，以及那摩肩接踵入城的人儿，微垂眼，只闻得那城内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轻抬眼，光霭下，她仰望那座巍峨的城池，京都，眉眼淡漠而温柔。

　　现在回想起那日，约莫是这战乱之时最繁华的季节，樱花飞舞，万物庆生的祗园祭了吧，街摊从东头扑到西头，小孩子提着灯笼乱跑，撞到她的腋下，自那吹起的雪袖下拂面而过，像是一阵风，翠幕轻寒轻坠御字浅度风声，町街纷扰木屐晃动京都，缭乱。

　　【来了，来了！】她拐出町市行走在长街之上，不知哪里忽而鼓起一阵旋风，在惊呼声下人群宛若潮汐云涌而至，瞬间围满这长街的两岸，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望不到头，桔梗被冲到前方，微慌神之间回眸，映目之物却除了那纷扰的人连天，都望不到。

　　【看，来了！】一声轻呼，耳边恍若有金铃之声自天边响彻云颠，浅度而来，唤住她的心神，轻轻转身回眸，那今生她所不能忘记的繁华景致。

　　那里有京都最为繁华的景致，道路两边堆满人山人海，中间的过道上远远有三层楼高的花车宛若巨兽一般沉重而迟缓的推动走来，无数轿夫拖动着长绳宛若纤夫般在统一的号子声里齐步挪动，闷哼之声震撼天地，一楼是娃娃，二楼是吹拉弹唱，敲锣打鼓的艺士，三楼是涂胭抹脂的美人，手臂盈盈一弯，挎着花篮，自高处俯瞰这场阜盛烟华，在月鼓声里手臂振起，衣袂飘扬里临空挥洒万瓣花瓣，所行之地遍地繁花，远远望去宛若一场浩瀚花雨。

　　而尾随山鉾花车过后，便闻得一阵脂粉香，映入眼帘的是手执花伞的千人艺妓，面目柔和，低垂的眉柔顺的眼，时而美艳时而动情，摆成风雅十二相的姿态，曳地长裙拂落满地繁花，浩浩汤汤前行。

　　山鉾车，千伞阵。

　　再然后便是自江户赶来的万人相扑手，丁字裤裾把头再配上小山胡子，大腹便便摇摇摆摆，凶神恶煞却也绝类小丑。人群里不晓得有谁扔出了一块西瓜皮，但听得扑通一声，那雄赳赳的相扑小胖子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啃泥，而后宛若多米诺骨牌效应，从街头到巷尾所有相扑手成一字型前仆后继的趴下，笑翻了一条街的京都人。

　　【祗园之日，叁仟瓣樱花，千万乘花车，九十里日光，万人空巷，堆满那京都的长街，从街头便望不见街尾，喜庆丰收，感恩沐浴，祛除瘟疫，迎接新生。】她轻轻吟诵出不知在何处古籍上读到的史录记载，轻抬眼，眉眼温柔，如此看来，倒是真也，不假。

　　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欢乐繁华的景致。纵使身在云游四海，深处枫之村亦或西国宫闱数年也不曾见到的精彩。

　　人群纷攘，世界狂欢，风里她也笑，但有谁又知道，那不是一个人的落寞呢。上天真是不公，她孤单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然忘记了，有人陪伴的滋味。

　　不……从高空俯瞰，那花重深处，人群熙攘之中，山鉾车度身，樱花过面之时，她轻抬脸，望向青空云深之处------有人陪伴的滋味吗。【大人。】那日红梅树下，轻回身转眼，那自廊下拐角踱步而来的雪衣公子，肩首的红梅露重花浓，水泻银丝在风里轻扬，抬眼看她，一弯金粉玄月在额间光下熠熠生辉，竟是那唇角轻上扬，回她的话：【嗯。】

　　噗通。花重深处她倏忽睁大双眼。噗通。噗通。微颤的手请抬起，揽上胸前。微垂眼，眉眼温柔情动，却又是淡淡疑惑-----【神，请您告诉卑微的我，这份念起他时便突如其来的悸动，究竟是如何，回事呢。】

　　而那心的叹息与呢喃却穿越风声，云层，送往千里之外那思念离人的远方。

　　【少爷！】三千鸦杀，万里围攻，落血残阳，荒原之上，十万万妖围剿，那荒原之央------一袭白衣，宛若怒雪劲竹傲然而立的无双公子。

　　【桀桀桀桀，杀生丸这次你逃不掉了，便用你的狗命与疆国为吾儿陪葬吧！你，可知，那老来丧子的悲哀！】那云颠之上，遣送电掣雷鸣，遣送黑云而来的北狼首领面目狰狞而凄怆。【大哥，这就是那杀死侄儿的畜生？】【呵呵，大哥，便让吾辈为我那可怜的侄儿报仇，以慰您的悲伤！】

　　【贪狼老妖，以多敌少，我邪见真是看错了你，你不是个英雄，只是个混球！】【闭嘴！你家主子杀害吾族少主，坑害我族千百兄弟又岂是英雄之举？对待小人便无需用君子的礼度，且为妖，讲什么混账狗血虚名？】【血口喷人，早说过，杀生丸殿下何时杀害了那贪狼小儿……】【邪见。】那落雪不惊的贵公子便在此时忽而开了口，打断那邪见的话。轻抬眼，浅金色的瞳冷冷淡淡，倨傲淡漠而贵胄天成的姿态------【无须解释。】

　　是的，倨傲清华无双，他的骄傲不容许那一遍一遍无谓的解释，信就信，不信便不信，纵使真相又如何----这便是他，杀生丸。

　　【桀桀桀桀，黄口小儿，死到临头还逞强，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口气？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又如何，来十万万夫，便注定将你这将门豁开！】【兄弟们，上去，剁了他！想来那妖族皇子的血肉，必是美味至极！】呼号声震动天地，十万万鸦杀顷刻间宛若潮水像那荒原之央的贵公子倾巢----蜂拥而去。

　　以一敌十万万，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思绪拢回，转眼便是一朝夜幕，凯旋而至。

　　那无数的绯红灯笼，橘光唉乃，在苍蓝的幽空之中兜悬。桔梗在人群之中穿梭，秀发在夜风之中，缭乱。